三百零一章 依稀夢裡,風華依舊
“你,這是何苦?”一襲綠衣緩步走進修羅殿,卻見那鮮血慢慢融化了晴陽身上的寒冰,蒙着臉的花阡陌悲哀的望着慘淡而笑的慕容傾城,輕嘆一聲的問道。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阡陌,我早就失去了他,只是不願意相信,可是現在,千山萬雪,如此寒冷的地方,你讓我如何獨自一人的活下去?”脣角無聲劃過一絲蒼白的微笑,慕容傾城望着身邊一直陪伴她的那一襲綠衣,無喜無悲的淡聲說道。
她住在這水晶一般的宮殿中,忍受着徹骨的寒冷,陪着他朝看日出,夕看落日,晚上整夜整夜的看天上的星辰,她從不願意承認晴陽已經去了,可是現在,她看明白了,便再也回不去了,也只有選擇離開這一條路了。
“你還未看透嗎?晴陽從沒有怪過你,無論你做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怪你。”清亮的眸中劃過一絲憂傷的黯然,花阡陌的眼睛落到晴陽那張栩栩如生的臉上,平靜如古井不波的輕聲說道。
自小到大,晴陽都是那樣的包容着她,包容她所有的刁蠻與任性,包容她所有的優點與缺點,像孩子一樣的寵愛着她,花阡陌知道就算有一天她得罪了全天下,他也會站在她的身後,背叛全天下,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寵溺。
“我知道,可是我怪自己,我依然不能我自己,記得那一天,他的鮮血也是這樣染滿了我的全身,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鮮血可以這麼多。多的似乎深深的淹沒了我,我在那濃稠的血液中痛得無法呼吸,那些都是晴陽的血。
是我把匕首送進他的心臟的,現在我還給他,今生今世,我們兩不相欠。來生,來生我們一定能夠好好的在一起......”一顆顆淚水劃過臉龐,和着鮮血融化着寒冰,慕容傾城緩緩的閉上眼睛,卻是笑着說道。
二十年前,晴陽就是這樣在她的懷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恨這個世界,她要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所以她把匕首無情地刺在他的胸口之上,實現她陰謀的第一步,現在天下一統,來生,來生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
“皇姐,你是否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傾城殿的門在殺伐之中打開。沮喪而絕望的慕容晴天抱着從寒冰中融化出來的冷玉兒,恨恨的喝道。
“傾城公主歿了,殿下節哀。”一雙清澈的眼眸隱含着淚水。靜望着慕容傾城與晴陽,蒙着臉的花阡陌有些顫抖,蒼白無力的說道。
“歿了,皇姐,就這樣走了嗎?不給弟弟一個交代,皇姐,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怎麼能夠害晴陽的妹妹?怎麼能夠在此時一了百了,皇姐你說話啊?請你給我一個答案?”慕容晴天緊抱着冰冷的冷玉兒,望着安寧的死在晴陽身邊的慕容傾城,低低的質問道。
生離死別,沒想到一天之內,竟然經歷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那曾經的天下第一公子去了多年,然而屍體卻如同剛剛死去一般的栩栩如生,那個曾經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三笑傾心的慕容傾城去了,那個曾經若仙若靈,遺世而獨立的冷玉兒也去了。
“皇兄,皇姐去了。”慕容清影在慕容晴天的身後,望着那刺目的鮮血,冰冷的屍首,眼眶中無聲劃過一道淚水,低低的喚道。
十六年,他帶着渺茫的希冀走遍世界的每一個地方,卻不曾想晴陽和玉兒竟然在這寒冷的地方,受着如此的苦難,心宛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卻走近不了她一步。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寫月,我寧願你們一起逍遙天下,江湖終老。”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慕容晴天緊緊抱着冷玉兒,淚如雨下的說道。
他是不是都做錯了什麼?還是從來沒有對過?當自己最在乎的人變成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時,纔是人世間最悲哀的時刻吧?倘若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寧願當時放手,讓她與他逍遙天下,江湖終老。
“她喜歡的人是你,就算我帶走了她,有一天她也會後悔,皇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現在是這天下的霸主。”蒼白一笑,慕容清影淡淡的回答。
當時的他們都是看的明明白白,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人,爲何到現在又變的糊塗起來?情之一字當真如一把利劍一般的傷人傷己。
“天下霸主?寫月,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帝王之命?”暮色四合,天與地拉開一場黑夜的夜幕,擡頭望天,水晶似的宮殿,開始泛着點點的星辰,慕容晴天轉頭,靜望着慕容清影,輕笑着說道。
“知道,皇兄,寫月知道。”沒有隱瞞,也不需要隱瞞,慕容清影坦蕩的望着慕容晴天,淡淡的回答。
“那你爲什麼甘於寂寞?”慕容晴天緊抱着冷玉兒,緩步走進慕容清影,目光清亮如劍,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靜靜的問。
“因爲我們是兄弟,那個位置誰坐都一樣。”依舊是那樣坦蕩的回答,慕容清影如一汪清水般,平靜的說道。
“現在,它是你的了,當星辰重新回到原來的軌道,你便是這天下的霸主,天命不可違,既然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把一切都還給你。”指尖如風,淬不及防的在慕容清影的胸間疾點,慕容晴天豁然開朗的笑着說道。
“皇兄,你要做什麼?”身子猛然一震,如月的眸中閃過一抹恐懼,慕容清影恨恨的問道,這樣的他根本不像他,他難道忘了嗎,他們心意相通。
“寫月,你知不知道,皇姐小時候說的沒錯,你的親生母親,雪妃娘娘沒有心,是母后把她的心取出來的,用蠱蟲養在這個罐子裡,維持父皇的命,現在,玉兒走了,我還你自由,你做着天下之主吧。
寫月,詔書就留在璇璣殿的暗格中,其實二十年前,我就寫好了,寫月,皇兄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慕容晴天把冷玉兒輕輕的放在一把椅子上,從懷中拿出母親給他的一隻小小的罐子,依舊笑着說道。
舞不盡的刀光劍影,看不透的帝王霸業,訴不清的恩怨情仇,說不穿的是非成敗,一場人生一場棋,漁樵一曲高歌,卻是一壺濁酒付笑談。
歌不盡的英雄美人,看不透的傷情恨事,訴不清的悲歡離合,說不穿的生離死別,一場富貴一場夢,待到黃粱夢醒,原不過鏡花水月了無痕。
現在他看透了,也解脫了,只要把心放在這個小小的罐子裡面,他和他的弟弟都解脫了,他們不會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再知道彼此的心意,他們會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軌道,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各自的心屬於各自,各自走各自的路。
“你若先我而去,就在那奈何橋上等着我,做鬼我都要纏着你,對不起,過了這麼久,我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不知道你有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那奈何橋上的諾言真的不是我騙你的甜言蜜語。
生沒有選擇,死總該有選擇吧?玉兒,我說過生死我們都在一起,我絕不會食言,你等我,來生,來生我們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靜靜的望着帶着恬淡笑容的冷玉兒,慕容晴天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房。
“皇兄,不可以,不可以。”慕容清影眼睜睜的看着那尖銳的匕首刺嚮慕容晴天的心房,卻是無能爲力。
他是曾經想要擺脫那蠱蟲的控制,可是卻從沒有想過要用這樣的方式的一個解脫,也從未想到過他對她的愛比自己的更深,更多,果然他只是受了蠱蟲影響的人,可是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他卻沒有一點,哪怕是一點的快樂。
“不要。”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柔荑輕輕握住那狠狠刺向心房的手,一直被忽略的綠衣女子花阡陌輕聲說道。
“晴天,不需要。”一聲低低沉沉的輕喚,蒙着臉的頭紗輕輕掀開,一行晶瑩的淚水緩緩滑落,一張深深刻在他們腦海中、骨子裡的熟悉容顏慢慢的展現在慕容晴天的眼前。
閃着寒光的匕首鏗然落地,慕容晴天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看着她,看着消失了十六年,以爲沒有了希望,沒有結局的人,如同幻覺一般的站在他的眼前,他緊握住她的手,眼眶中劃過兩顆晶瑩的淚水,忽然發現上天待他不薄。
水晶宮般的宮殿在漆黑的夜色下反射着天上點點星辰的光芒,兩個人的世界,星光璀璨,彷彿一觸手,便能摘到天上的星辰,整個傾城殿全部都是那點點的星光,剔透的光芒,宛如徜徉於夢幻般的仙境星海之中。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點點的星海,朦朧淚眼中,那張容顏依稀夢裡,風華依舊。
人生已經如此痛苦,但是執着到最後,終究上天給了他一個完美的結局,雖然這個結局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