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 夜月一簾幽夢
茫茫蒼涼的琴聲輕輕迴繞在耳畔,冷玉兒擡步向琴聲之處尋去,她記得她第一次見鳳止陽之時,也是這般尋着天地間最純淨的琴聲而去,只是當時紫陽花間的女子帶着甜美的笑靨,如萬千朵紫陽花一般恣意不拘的開放。
而如今紫陽花依舊如火如荼的盛開着,只是那花間少了精靈一般跳着優美舞蹈的琉璃人兒,亦少了那個曾經爽朗清舉,如遠邁不羣的優雅白鶴的男子,那樣一對璧人,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了吧?
對於他們兩個人,冷玉兒始終是心懷愧疚,她曾經答應過雪幻星,也曾經答應過鳳止陽要好好的照顧靈兒,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來報答。倘若閻王殿上真有生死簿,她願意用她的餘生來換取他們母子生存下去的權利,可是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淬不及防的發生,而她,至今依舊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
指尖流淌的無拘無束,不染風塵的潔淨琴聲不復存在的瀰漫着百味雜然的蕭索、孤寂與蒼涼,令人聞者黯然神傷。站在那雪球累累,花團錦簇的紫陽花間,冷玉兒有些不敢走近,不知那曾經龍章鳳姿的鳳止陽失去眼睛後,又是一副什麼樣的模樣?
手輕觸着如夢似幻紫陽花,繚繞在耳畔琴音中,忽然夾雜着一聲隱隱的嬰兒啼哭之聲,冷玉兒心中一驚,慌忙擡步,卻見一老奴擋在面前,誠惶誠恐的打千道:“天心郡主?老奴該死,不知天心郡主來了,實在是怠慢了貴客,還望天心郡主恕罪。”
“免禮,你家公子怎麼樣了?”那聲啼哭好似幻覺般憑空消失,幽眸中掠過一絲淺淡的光影。冷玉兒暗暗一嘆,輕聲的問。
“回稟天心郡主,公子的身子已無大礙,也時常出來走動一下,只是眼睛......唉。”那個老奴蒼涼的一嘆,通紅着眼眶欲言又止。
“外面風大,郡主身子也剛好,還是請進屋吧。”一縷琴音漸漸地消失,屋內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傳來,令人的心不由的微微一顫。
“你還好嗎?”屋子裡面的光線有些暗沉。冷玉兒望着那個坐在暗影中的鳳止陽,雖是做好了千般的準備,心內依舊陡然一緊。酸楚難言的低聲問道。
“我很好,其實有時候失去了眼睛,事情反而會看得更清楚,更明瞭,玉兒你不必爲我擔心。習慣就好。”眼睛上蒙着黑紗,鳳止陽摩挲着站起來,不小心打翻了琴邊插着紫陽花的花瓶,有些狼狽卻是如常迎着冷玉兒緩緩走來,臉上似柔和,似寧然的帶着透徹人間悲喜的淡漠。
“其實你不必那樣做。我也會幫你把靈兒要回來,從此陷入無邊的黑暗,真的是習慣了就好?”看着他那樣。眉宇微蹙,緊握着手掌,心不由爲之一痛,冷玉兒緩緩閉上眼睛,不忍再看那張帶着憔悴病容的容顏。淡淡的說道。
“爲什麼要閉上眼睛,我現在很難看嗎?”鳳止陽笑了笑。好似看到她的一舉一動般,撫着蒙着眼睛的那層黑紗,自嘲的說道。
“不,不是......你怎麼會知道我閉上了眼睛?”眉峰微微一動,冷玉兒揚起頭靜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問。
“我感覺到了,其實只是在很近的地方纔能感覺到細微的聲音。”漫不經心的一笑,鳳止陽回答。
“靈兒,葬在哪裡了?”望着他彷彿好像沒有受過傷害一般溫雅的笑容,有些莫名的感動,冷玉兒問。
“還記得賣混沌的老伯嗎?每一個人的心都是一所房子,一個家,我習慣了黑暗,卻不習慣沒有她,所以只能把她葬在心裡,這樣就能永遠的和她在一起。”胸中似有百味陳雜,鳳止陽只是淡淡的笑,淡淡的回答。
“外面的陽光很好,紫陽花也開了,要不要出來走一走?”蹙眉半晌,微微擡眸,眸心清澈而明亮,冷雨兒靜靜地望着他,問。
“我聞到了,也感覺到了,玉兒,你真的不必爲我擔心,也不要總是怪自己,命運的輪迴是誰也擋不住的。”鳳止陽隨着冷玉兒擡步走出屋子,站在暖意融融的陽光中,無喜無悲的說道。
暮色四合,一輪彎月漸漸升上如水的天空,靜寂的屋子裡燃起一盞燈,燈火搖曳中現出兩個人的側影,一雙眸子緩緩張開,帶着寒星一般深湛的光芒,冷玉兒略略勾起脣邊的一絲微笑,如一棵樹般靜止不動隱與黑暗的角落凝眸而望。
房間裡有兩個杯子,而他手邊的那新採摘的紫陽花也應是另外一個人所放,否則他又怎會毫無知覺的打碎了,還有那琴音雖然悲涼,卻並非死寂的沉悶,顯然他的心未死,情未滅,自然那聲嬰兒的啼哭也不會只是她的幻覺。
“孩子睡着了嗎?”一聲細微而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令她輕輕一顫,卻是咬脣不動,亦是不語。
“睡着了,止陽哥哥,你說冷姐姐今天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另一個輕柔的彷彿是在夢裡的聲音響起,冷玉兒的心驟然一縮,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靜望着黑夜中的兩道暗影。
“像她那麼聰明的人早晚有一天會猜到,這樣也好,她也不必太過於難過,你不知道那一段時間,不止是我們難熬,她也病了許久。”燭影中,鳳止陽輕吻着那個女子的側顏,靜靜地說道。
“若不是靈兒血脈的保護,靈兒也許真的早就死了,靈兒如今這般模樣任誰也認不出來了吧?其實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瞞着冷姐姐,畢竟她是真心對我們的。”
熟悉的聲音絲絲飄入耳畔,忽然想起雪幻空曾經以血逆命,改變了星辰的軌道,也是活了下來的事情,剎那間明白了一切,擁有奇異血脈的天彝族是一個很神秘的民族,只是靈兒現在是不是也像雪幻空那般,斑白的雪發。
“不必了,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想就算她知道了,也會明白我們這些苦衷的。”燭影之中,鳳止陽微微轉頭,似是望向一個黑暗的角落,輕輕地說道。
“爲了靈兒,止陽哥哥你的眼睛......”那個聲音有些悽楚的欲言又止,略帶着嚶嚶的飲泣之聲。
“總要讓別人相信,否則我們還是不得安寧。”兩道暗影相依偎在一起,輕輕地說道。
......
暗夜沉沉,月的流光幽柔而沉魅,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有這樣一種悲喜的結局,心中的喜悅很想,很想找一個人傾訴,可是她又知道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
一道魅影如清風一般,不着痕跡的潛入璇璣殿,燭影搖曳,那個已經睡下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眸心一冷,輕輕起身,卻是一把抱住那個翻閱着桌上奏摺的背影,淡淡的笑道:“何方仙子駕臨寒舍?入夜而來,又是所爲何事?”
“月夜迷人,聞公子有絕世風采,自然是來竊玉偷香。”淬不及防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如玉的側顏帶着淡淡的笑意,在他耳畔魅惑地說道。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在下只能卻之不恭了。”他一把拉過她狠狠的禁錮在懷裡,炙熱的脣迎了上去,開心至極的笑道。
“奏摺在哪裡?”冷玉兒的一根手指放在他的脣上,盈盈若水的眸光靜靜的望着他,淡淡的問。
“今天的嗎?好像沒有?”慕容晴天輕輕含住她的手指,如大灰狼看着自己的獵物一般,不懷好意的笑道。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晴空、卿兒、雲曦三個人昨天晚上做了些什麼?他們可是把你所有大臣的家全翻了一遍,他們偷走的那些奏摺是不是在你這裡?”冷玉兒抽出手指,嫵媚的眸光帶着春水一般柔情,笑着問。
“他們竟敢做出這麼大膽的事情?朕一定治他們的罪,不過朕也要感謝他們讓朕清閒了一天,功過相抵,有美在懷,朕就當不知道了。”慕容晴天手指輕划着她的臉龐,黑眸勾魂攝魄的望着她,在她耳畔呵着酥酥癢癢的氣,魅惑的說道。
“我聽說今天有人在朝上給你背了一篇屈原的天問?”被他鬧得一點氣也生不起來,冷玉兒咯咯的笑道。
“我們只是在討論一下呵壁問天的至奇之作,你今天又去哪裡了?一整天沒見人影,不行我要懲罰你......”情不自禁的輕吻着她的容顏,慕容晴空寵溺的問道。
“妺嬉何肆,湯何殛焉?周幽誰誅?焉得夫褒姒?我只是不想讓你爲難。”愧疚的心徹底的放開,貝齒輕啓,她回吻着他,嫵媚而迷離的輕輕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好讓我爲難?這深更半夜,良宵苦短,你覺得我們還是先拜天地還是先成親的好?”他的手指繞在她的衣帶上,脣邊的溫度越來越炙熱,越來越熱烈,只是緩緩一拉,如玉的肌膚完美的展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