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停留在脣邊,面對靜暖如月的眸子,她的心中有一絲久違的暖意在心底蔓延開來,漸漸地卻變成了一絲不知所措的期待,期待中又夾雜着不安的驚慌。
心無法抑制的狂跳,感覺無法呼吸也不敢呼吸,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種魔力,讓她情不自禁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無法挪開......
他的臉慢慢的湊了過來,她感覺到他溫熱而紊亂的呼吸,她也能聽到他嘣嘣狂跳的心臟,他想吻她嗎?她的心更加狂亂,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也不知道想不想拒絕。
時間彷彿靜止在那一剎那,那一時那一刻緊張地無法動,也不敢動,身子漸漸地僵硬,迷亂的意識在一瞬間在心頭千迴百轉。
終於她認命一般的緩緩閉上眼睛,可是耳邊卻清清楚楚的響起一個聲音,打破了一室的靜謐溫柔,也打碎了那個迷幻沉醉的夢境。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師妹,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船走得慢了些?”
清淡明朗的聲音似乎夾雜着淡淡的笑意,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又彷彿就在耳邊響起,顯而易見,說話的人用了內力,卻沒有傷人。
冷玉兒睜開眼睛,轉過頭去,僵硬的身子慢慢地放鬆下來,卻是釋然一笑,其實她知道她的心中依舊還是有個人影揮之不去,潛意識中她也知道她不該做,也不能做這對誰都不公平的事情。
慶幸這不合時宜卻又及時響起寓意極深的話語,令她找回一絲清明的神智。
慕容清影也轉過頭去,望着陰暗的船艙,淡淡笑意中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慶幸的說道:“居然又大意了。”
“隔浦望人家,遙遙不相識。船上多了兩個朋友,自然會慢一些。”一個清越灑脫的女聲響起,不急不緩,不輕不重,依舊好似在你耳邊輕輕地低語。
“看來他們的武功不弱,不知是敵是友?”慕容清影深嘆一口氣,淡淡笑道,目光已是銳利冰冷。
“現在被人家發現了,是敵是友總要見一見,畢竟我們是不請自來的。”冷玉兒也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目光清明沉靜。
“哦,那豈非是我們怠慢了人家,不知兩位朋友是否願意與我們師兄妹二人同飲一杯薄酒?”清朗明快的聲音又迴盪在耳邊,不輕不重,給人一種極爲舒適,好似相識已久的感覺。
“兄臺相邀,自然願意。”慕容清影脣畔含笑,低沉的聲音清越如琴。
船艙打開,灰濛濛的陽光灑落進來,外面依舊是一股悶熱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眼睛慢慢適應外面的光線,鉛雲如墨低低壓向江面。
慕容清影眉峰微蹙,上天當真殘忍,竟在這個時候醞釀一場暴風雨。
冷玉兒則是微微而笑,打量甲板上靜立的兩人。
空氣悶熱的壓抑,可眼前這兩個人卻如一股清風掃盡沉悶壓抑之氣。
只見那男子身着一襲湖色衣衫,瀟灑清朗,眉似長弓,目若星斗,卻是散漫飄逸,毫無江湖中人的銳利之氣。乍一看,彷彿茫茫人海中平淡的毫不起眼,可若是再仔細看一眼,又覺得他身上那股自由自在雲淡風輕的氣韻讓人爲之豔羨傾慕。
而那身着緗色衣衫的女子更是明爽磊落,灑脫如風,一雙美目明亮似水流淌着粼粼金光,含淡淡笑意的望着他們,彷彿是在歡迎相識已久的好友。
她只是隨隨意意的立在甲板上,清清淡淡卻帶着山水秀靈之氣,彷彿與身後整個湖光山色融爲一體,美人在畫中,畫中有美人。美人輕輕一動,畫便像活了一般,可畫若是少了她,便少了靈氣,少了神韻,少了繾綣。
舟遙遙以輕?,風飄飄而吹衣。這兩人當真宛如天上那隨時隨風化去的一片白雲,又如那一抹挽不住恣意不拘的長風。
冷玉兒淡淡而笑,隱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常峰?她心頭猛地一跳,這感覺就像初次見到常峰一樣的感覺。
同樣的清朗飄逸,同樣的灑脫不拘,可是再一次見到他,隱約間只覺得他變了,變得不再飛揚明爽,灑脫自在,反而有些難解沉鬱無奈,是什麼東西令他如此看不開,放不下?名還是利?
她的心有些沉落,爲什麼她會如此在意,甚至是苛責這個見過兩三次的男子,因爲他身上有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她的思緒不自覺有些飄遠......
“果然是怠慢了佳客,在下梅似水......”
“白流雲。”二人抱拳,輕快地聲音中帶着激賞自我介紹。
當冷玉兒和慕容清影出來之時,這二人也是錯愕,沒想到這船艙內走出的竟是這般的人物。
兩襲白衣清新出塵,雖在逼仄的船艙內出來有些狼狽,但是男子眉目沉幽靜冷,卻掩飾不住渾身的清貴高華,驚世風姿。
女子明媚??o,眉宇間的憂傷中帶着與生俱來的飛揚灑脫,渾身上下更隱約流淌着一股聖潔的光輝,白衣出塵,若仙若靈,遺世風采。
第一眼便已惺惺相惜,值得君子之交坦蕩胸懷。
“在下沐冷石,舍妹沐冷玉,不請自來,擾了梅兄與白姑娘的雅興。”客氣的話語卻無疏離的感覺,反有一種淡淡的欣喜瀰漫在其中。
第一次感覺英雄相惜,原只需一眼。
冷玉兒收回思緒,低頭而笑,竟然把她的名字前面冠上他的姓?不適應卻也不反感。
“好酒在前,獨飲亦是無趣,恕在下冒昧,不知兄臺可願與我師兄妹二人同飲一杯薄酒?”梅似水伸手相邀。
船內果然已擺好四副碗筷,四個杯盞。
“如此叨擾了。”慕容清影不客氣的回道,與冷玉兒一起坐下。
傾側身子,卻不小心遺落了常峰贈與她的碧水刃。
“這是姑娘之物?”白流雲隨手撿起,目帶疑問與欣喜。
“是友人所贈。”從白流雲手中接過,淡淡含笑回答。
“不知沐姑娘可知這匕首主人如今在何方?”白流雲又問,目中又多了三分親近之意。
“前幾日在蒼茫山一帶見過,不知現在他又去了哪裡。”冷玉兒眉宇間再一次出現迷茫與憂傷。
“姑娘認識這匕首的主人嗎?”慕容清影飲下一杯酒,眉目含笑,不含任何思緒的問。
“不瞞二位,我們師兄妹二人此次出來正是爲了找尋多年來了無音訊的大師兄。倘若沒看錯的話,這匕首的主人......”梅似水在一旁也是含着笑容靜望冷玉兒,閃亮的目光隱隱有些期待。
“常大哥?”冷玉兒驚問,心頭釋然,怪不得會感覺有些相像,原來是師兄妹。
可是她走的時候並沒有問他要去哪裡,他在做什麼,他們問的事情她都無法回答。
第一次感到原來自己這麼自私,只在意到了自己,卻沒有問過一句有關他的任何話,以至現在她竟連他的絲毫事情都不知道。
七年沒見,他過得好不好,他又走過了那些地方,他是否依舊一人一劍,浪跡天涯.....原來記憶依舊停留在七年前,她竟對現在的他一無所知,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甚至怨恨他!
“正是常峰,常師兄,沐姑娘果然見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梅似水與白流雲對視一眼,欣喜拍掌而笑。
“可是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她的聲音輕而低,緊握着拳頭,垂着頭有些自責的說道。
慕容清影眉峰一挑,卻依舊面帶薄薄的笑容舉杯飲盡杯中之酒。
一絲陽光撕裂雲層,射下一絲明媚的陽光,冷玉兒身上的那種珠玉般的光輝隱隱流轉,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姑娘可是中了遺世之毒?”梅似水凝視這冷玉兒,不再問關於常峰的事情,眉頭一蹙,收斂笑意,凝重而驚愕得問。
這樣遺世獨立的風采,這樣聖潔不染塵埃的光輝,他早該看出來。
“梅兄看出來了?”慕容清影目光一凜,有些焦急得問。
“恕在下冒昧,可否爲沐姑娘把一下脈?”梅似水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此時身邊的白流雲面色也有些蒼白凝重,目帶明瞭哀傷與惋惜的將目光移向梅似水。
冷玉兒澹然而笑,眉目平和,不驚風塵的伸出右手。
四根手指輕落到如玉石般流轉着淡淡光輝的手腕上,卻是眉頭緊蹙不展,面帶疑惑難解,良久才緩緩的言道:“兩重天?”
“梅兄?”慕容清影低低的聲音難掩焦灼,卻又欲言又止。
“可惜可惜......”四根手指從冷玉兒手腕上移開,梅似水長嘆一聲,一理長衫,面色惋惜凝重的感慨。
“梅兄此話何解?舍妹的毒......?”慕容清影清亮如劍,心境卻是激盪不定,急欲想知道結果。
“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沐姑娘可曾爲沐兄吸兩重天之毒療傷?”梅似水平靜、沉重、悲痛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