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不痛呢,只是,痛也得拍。
慶王爺在外面一向很有辦法。再難辦的事,再難纏的人,到了他這裡都能收拾得清清楚楚管得服服貼貼。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後院平白起了火。
“到底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青兒在外面買房子?”慶王爺繃起臉來審案子,直接質問墨無痕。
墨無痕看看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樣子。“房子的事我知道啊,是我讓他買的。”
“你買的?!”慶王爺的嗓子明顯有點緊。看看鴻銳,忽然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本來聽鴻銳說墨玉青買了房子還以爲只是小孩子胡鬧,叫來教訓一下就完了,可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竟然是自己廟裡的那尊佛要買房子,這可怎麼辦?
“王爺,是無痕讓青兒買的宅子,無痕私自作主沒有請示王爺,這都是無痕的錯,無痕不敢抵賴,王爺要打要罰就請傳令吧!無痕領罪!”兩個手腕併攏了伸到慶王爺面前,丹鳳眼如泣如訴哀婉似秋水流轉,讓慶王爺再沒辦法說出半句責備的話。
可是買房子畢竟不是小事,墨玉青天天喊着要出去住,這次竟真的買了房。難道他們父子倆都要出去不成,那這王府的規矩和自己面子往哪裡放?
“王爺,那宅子獨門獨院小巧幽靜,聽說後園的花草已經養育多年十分茂盛,無痕喜歡得緊。” 墨無痕輕輕張口,不急不徐地給出解釋,一字一句如滴水穿石傳到慶王爺的耳朵裡,讓慶王爺的火氣消啊消啊就沒了。
慶王爺低頭看墨無痕擺在面前的手。
墨無痕的手十分好看,每一根手指都修長纖細。只是小指的骨節因爲多年的風溼露出明顯的變形,而手背上兩個永遠無法抹去的半圓形烙印,更是讓人格外心痛。
慶王爺靜靜看着這雙手,臉色換了又換,最終嘆了口氣。“買個宅子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是無痕喜歡,我看也沒什麼打緊。買就買了,只要可心就好!” 伸手用自己的掌心蓋上墨無痕的手背,輕輕撫摸那讓人痛心的傷疤。
“多謝王爺!”慶王爺話音落地,墨無痕的手指就泥鰍似的溜出了慶王爺的掌控,毫不遲疑,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順路拎起墨玉青。“謝王爺寬大,如果沒有其它事無痕就先告退了。青兒不懂事衝撞了王爺和世子,無痕替他賠罪,這就帶回去教訓!”
說着話,墨無痕的身影向門口閃去。
“等等!” 沒等墨無痕奔到門口,慶王爺就念出了定身咒,叫住正在逃遁的人。
墨無痕沒有辦法,只得轉過身再聽王爺的示下。
“花了多少錢,讓帳上給你!” 慶王爺的話擲地有聲。
墨玉青和鴻銳都沒明白王爺這話的用意,只聽墨無痕嫣然一笑,嘴上說聲“謝過王爺!”轉身就往外走。
“父親,怎麼能這樣算了?”眼看墨玉青走了,袁鴻擰緊了眉頭只差沒把地板跪出兩個坑來。
這邊慶王爺在書房裡耐心開導世子袁鴻銳,講解欲擒故縱的馭人之術。那邊墨無痕回了自己的上房也沒閒着。一進畫室,關起門,墨無痕立刻就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找了半天找出張紙來,拿在手裡橫看豎看,唸叨着“勉強湊合吧,”鋪在案頭提起筆來就開始寫字。
墨玉青站在窗前把剛纔的情形想了又想,終於想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爹,我們不能要他們的錢!若收了他們的錢,那不就成了他們買的宅子?我們怎麼能說得請!慶王爺這個老狐狸真夠陰險狡詐的。”
墨無痕眼都不擡,只淡淡地告訴墨玉青。“不論誰掏錢買的房子,只要是在你我的名下,別人都會認爲那是慶王府的產業。這個事你沒法說得清。”
墨玉青急了,“那怎麼行啊,我們買這個宅子就是爲了跟慶王府撇清啊。如果搬出去另過就跟從西院換到南院似的,繞來繞去都在慶王府,那這算盤不就白打了。”
“所以啊,你的動作要快!”墨無痕看墨玉青一眼,笑了起來。
墨玉青明白了,狠狠點頭,“好,我今天就找車把東西都搬過去。”
“搬東西那可就來不及了。黃花菜都涼了!”墨無痕閒閒的接口,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墨玉青有些糊塗了,看看自己的爹不覺有些生氣,“都這個時候了,爹都不着急,還有閒心一筆一劃地寫字。”寫什麼呢?低頭一看,墨玉青頓時茅塞大開。
之間面前案頭碎金泥紅的喜紙上,墨無痕工工整整的寫了兩個篆書大字:“墨府”
“趕緊去吧,搶在他們前面把這字貼到大門上,然後買幾掛鞭放放,跟街坊鄰居都打個招呼。記住,這是新科墨將軍的府第。可別提我!”墨無痕一口氣交待完,丹鳳眼轉了轉,又想起一些,“辦完了事再去街上找些乞丐,不論男女老少,都叫進府當傭人,今天晚上就住在府裡,跟他們說把院子看好了,沒你的命令,任誰都不許進。記住了?”
墨玉青點頭一一記下,小心把紅紙揣進懷裡,拎上漿糊桶,小燕子似的飛了出去,
墨無痕安排停當鬆了口氣,放下筆抓了把瓜子轉去廊下教鸚鵡說人話。
等晚上慶王爺忙完了公事,終於可以上牀睡覺的時候才發現墨無痕沒在牀上。於是慶王爺白天勉強壓下去的肝火又開始往上升。
墨無痕的身體一向不好。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風溼入了骨,一年四季不是這疼就是那疼。再加上氣血不暢內裡匱乏,三天兩頭的得請大夫。慶王爺爲此沒少花錢。
可是名醫請了不少,藥也吃了不少,大夫開的藥方子堆了尺多高,全府的人都得了醫囑,知道這位大爺不能累着,不能凍着,不能大喜不能大悲,不能吃半點辛辣刺激,不能受一點委屈閒氣……衆人銘記在心,小心伺候,可就這樣,墨無痕的身體也沒見半點好轉。最可氣的是,他自己從來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總是由着性子胡鬧。不是要看月亮,就是要數星星,撫琴填詞作曲吟詩折騰到天亮都不肯睡。本來就沒幾兩肉的人,哪禁得住這個敖法,
本來就夜夜多夢無法安寢的他,這半夜三更的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於是堂堂慶王爺只好移駕偏廳去挨門挨戶地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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