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發佈,聖旨下達。這一次官場激戰算是以慶王府的小勝暫時告一段落。
塵埃落定,事情雖然都有了決定性的進展,墨無痕跟慶王爺提的條件也都如期完成。但是墨無痕並沒有立刻跟隨慶王爺回去慶王府,而是依然住在墨玉青的府裡。
墨玉青傷好以後,不知道怎麼忽然迷上了彈琴,白天在自己的府裡纏着墨無痕陪他練琴,晚上就跑去春風民巷學琴,第二天一早又興致勃勃繼續荼毒墨無痕的耳朵。
墨無痕開始還有耐心,一點點幫他糾正,手把手地指導。到了後來,實在教不下去了。墨玉青一臉嚴肅地告訴墨無痕,這是千里傳音殺人於無形的武功!
墨無痕無語,“青兒,反正是給死人聽的。我看也不用太講究意境了吧。” 若是真等你把琴練好了,這一院子的人恐怕都被折磨死了。
墨玉青搖頭,“爹,我不是爲了殺人才練琴的,我是真的想要好好學學彈琴。免得人家再說——我不象你兒子!”
一句話說得墨無痕滿臉通紅,心裡卻暖洋洋的。
墨無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爹,怎麼生的兒子樣樣不通,到底是不是親生的?不只一次有人說這種話了,墨玉青嘴上不計較,可都記在心裡。以前忙着練武唸書考功名,根本顧不上練琴,現在剛好有這個機會,可以習武又可以學琴,當然就想要下點功夫彌補回來。
墨無痕看看專心練琴的墨玉青,認命地點點頭。“那就好好練吧。”於是,墨府每日琴聲依舊刺耳,墨無痕卻從善如流不再有半句抱怨。
慶王爺依然很忙,但每天傍晚,慶王爺忙完了朝裡的事就快馬加鞭地趕來墨府。
慶王爺來了也不多話,只是看看墨無痕在幹什麼,隨便聊上幾句。或長或短地坐上一會兒就回慶王府去休息。第二天又是如此。
天氣越來越好,邊境調動佈防的事件件都有了眉目,慶王爺心裡踏實下來。皇太后的壽辰之事又被提了出來。這日朝上終於定了日子。慶王爺想着要接墨無痕回去,於是很難得的,沒到傍晚就提前出了兵部。
進了墨府的大門,慶王爺還沒進後院,就聽見斷斷續續的琴聲。
琴聲很響亮,也很特別,讓興沖沖走進來的慶王爺不覺放慢了腳步。
這大概就是鴻銳說的“青手魔音”吧。慶王爺暗自尋思。自己每天來得晚,青兒用完晚膳就出去,不到半夜不會回來。所以雖然鴻銳總說青兒在練殺人魔音,可自己還是第一次聽到。
慶王爺一邊走一邊認真地聽着琴音,本想找出點琴聲的優點誇獎一下這個認真學琴的孩子,可是聽來聽去實在找不出什麼優點。
按說有墨無痕這樣的名師天天教導,練了這麼多天應該能彈得不錯了。可不知道爲什麼,這雙手彈出的琴音就是不對勁。
慶王爺努力辨別,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這彈琴的不是兩隻手,而是兩個鐵鉤子!每個音雖然很準,但都太過鏗鏘,完全沒有輕重的起伏,更不要說曲子的意境。
連一向胸襟博大的慶王爺都要嘆氣。這琴聲實在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難聽,簡直已經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慶王爺決定什麼都不說了。青兒跟墨無痕一樣,都是很敏感的人,你如果表揚得不對,他嘴上不說,心裡會不高興的。剛剛纔緩和些的關係,慶王爺可不想破壞了。
走進後花園,就看見墨玉青十指如鉤,正在涼亭裡興致勃勃地糟蹋着琴絃。而墨無痕,老僧入定一樣,正在細細地描畫面前盛開的牡丹。對旁邊的“青手魔音”不僅是充耳不聞,甚至還似乎很陶醉的樣子。
慶王爺看見這幅光景,也就真的沒什麼可說的了。放輕腳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走過去,在墨無痕身邊坐下。看着墨無痕手下層層抖動的花瓣,也擺出一副悠閒的樣子,咬牙等着墨玉青把這一曲彈完。
終於熬到“青手魔音”肯停下手的時候,慶王爺的後背都冒出了微汗。
“爹,我這遍彈得是不是比剛纔好多了?”墨玉青邀功似的問他爹,聲音脆脆的。
“嗯,好多了!”墨無痕答得斬釘截鐵,毫不含糊。“非常好!”
慶王爺在旁邊看着墨無痕,滿眼的匪夷所思。墨無痕知道慶王爺在看着自己,也知道他的疑問。卻依舊一派坦然,沒有半點臉紅的意思。眼睛看着自己的畫,手下不停,只把臉略略側過來。涼涼地甩出一句話:“有事就說,受不了就出去。不必客氣。”
慶王爺好不尷尬。咳嗽一聲,皺起濃眉,剛想開口,墨玉青卻在旁邊示威似的添了一句。“你們說話,我給你們彈琴啊!”不等慶王爺拒絕,震耳欲聾的琴聲就再次響起。
這下慶王爺連胸口都在冒汗了,實在坐不住,抹了把臉,湊到墨無痕耳邊大聲說:“我晚上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