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帝修言罷見旖灩面色不屑一顧,不由挑了挑脣,又道:“這蒼山子活了九十八歲,死後,留下了一副所謂的天眼圖,此圖先後預言了十三件天下大事,前後歷經一百二十年,竟然都一一應驗了。其第三個預言說軒轅帝國在其死後第三十八個年頭會發生大亂,走向滅亡,從此天下將一分爲五,陷入亂世,竟果真如此。其後分分合合,戰亂不斷,竟時間結局都在天眼圖上一一對應。譬如,其第八個預言圖中所繪,說當時三大國中其中一國的皇帝將在此年八月三日遇刺身亡,後此國陷入混戰,被後兩國瓜分殆盡,果真在八月三日這日當時最大的晉國皇帝竟在寢殿中被個宮女刺殺。十二個預言,盡皆應驗,不容世人不信,故而如今經歷百年,紫薇閣已然靠着天眼圖,成了超然於八國的一個神教組織,八國都甚是信奉,如今天眼圖中唯剩下最後一個預言尚未發生……”
旖灩剛開始還有些嗤之以鼻,覺着那蒼山子就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興許是懂得一些兵法,運氣好些,便期欺瞞天下,沽名釣譽。但聽聞他人都死了,留下的天眼圖還能預言大事,她倒挑了挑眉,心道這蒼山子能做到這般,興許只有一個解釋。
那便是這神棍老道和她一樣,都是個靈魂穿越者,只不過她是穿進了這個架空世界,而蒼山子怕穿越前就是這個世界的後世之人,倘使她也能穿越到明清時後,也能畫什麼天眼圖。
幾分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旖灩嘲聲道:“夜傾要殺我和這天眼圖的最後一個預言有關?呵呵,臭老道士,死了一百來年還來禍害我這青春無害的小姑娘,來日我定殺進神棍窩子屠遍他的徒子徒孫,叫他們裝神弄鬼!”
旖灩言罷,心知鳳帝修必定也不知道紫薇閣的最後一個預言是什麼,不然早便告訴了她,不會帶着她來看這場好戲,提醒她留神夜傾。故此也不再多言,陰沉沉地罵罷便轉身自往盛府的方向走。
鳳帝修聽旖灩罵紫薇閣是神棍窩,愕然一笑,遂搖頭跟上。
此刻城中早已沒了行人,新月如鉤,剛轉過小巷一陣風吹來,帶起殘葉數片,天已入秋,夜半竟是風涼如水,旖灩無妨瑟了下,肩頭便被披上了一件單衣,轉身卻見鳳帝修脫了外袍,見他穿着一身褻衣褻褲若無其事地站在眼前,旖灩勾了下脣,道:“真不講究,也不怕人看見。”
鳳帝修俊朗的眉宇卻是傲氣一挑,自得地道:“笑話,爺身材俊偉,長身玉立,還怕人看?”
言罷,卻是繞過旖灩,負手大步往街頭去了。月光在青石板路面上反射出一層粼粼淡淡的微光,四周寂然無聲,一個人影都沒,鳳帝修的身影在背後拉出長長的影子,皎皎月光灑在他寬闊的肩頭,像是披着銀霜,那身影閒庭信步,說不出的悠然自在,優雅從容,傲然不羈。
旖灩瞧着,倒不覺想,自己起到這個異世的頭一日,鳳帝修陪她到千安王府後兩人回府的情景。也是這般月夜,也是這樣靜寂無聲的街巷,阡陌交錯的道路,只有他們兩個人,彼時他給過她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時還是初夏,如今卻已初秋,彼時她只覺天地悠悠,好像只她一人,像一粒落進大海的沙粒茫然,不知該流向何方。
如今瞧着他的身影,卻驀然生出這道路阡陌千百,唯眼前人會一直於她通路而行的錯覺來,這種感覺並不差,甚至像肩頭帶着暖意的衣衫,給她溫暖安定之感,旖灩心神因之一晃。
鳳帝修走了兩步聽身後沒反應,頓步扭頭見旖灩還站在原地發呆,肩頭給她披上了衣衫也不知籠上一籠,被風吹的呼呼飄蕩,不由好笑地勾了下脣,兩步跨過去披在她身上的衣衫拉攏,擡手便在她的眉心敲了一下,道:“爺身材太好,瞧傻了不成?”
旖灩回過神,揉了下頭,卻是衝鳳帝修揚脣一笑,道:“身材好不好本姑娘是沒瞧出來,這臉皮卻是一等一的厚。”
言罷擡手回敬地使勁扯了扯鳳帝修的臉頰,這才驀然道:“紫薇閣的預言和我有關,事先你當真半點不知道?”
鳳帝修詫了一下,似不明白她爲何這麼問,旖灩見他要開口,便又搶着道:“想好再開口,我最恨的事就是遭受欺騙,最不能容忍的也是有人騙我!”
旖灩的目光清銳明澈,鳳帝修又略怔了下,才道:“你是懷疑當日我出現在盛府院中幫了你並非偶然,也是事先知道了紫薇閣的預言,才找上你的?”
見旖灩不語,鳳帝修擡手又狠狠敲了下她的眉心,這才道:“沒良心的蠢女人,不識好歹,真情假意都分不清,爺不愛搭理你!”
言罷卻是轉身就走,旖灩見他腳步邁地極大,竟是生氣了,心裡便又有一些愧疚。實在是他當日出現的太過巧合,且他那樣的人,生生見了一面便那般盡心盡力地幫她。許是在乎了便越發計較起來,想將所有事情都問個清楚明白,眼中反容不了一粒沙……
緊追了兩步,旖灩主動拉了鳳帝修的手,道:“行了,我不過一問,你便急了,脾氣大的,還真在我這兒充起大爺了啊?”
見鳳帝修冷着臉不說話,旖灩一步邁上前去擋了他的路,橫眉冷目地盯着他,卻也不說話,鳳帝修見此,恨聲道:“你這女人,且把我想成陰險狡詐,算計女人,步步爲營的奸佞之徒吧。”
旖灩見他咬牙切齒,卻挑脣一笑,眨眨眼,道:“難道不是嗎,瞧你算計驕陽公主,借刀殺人,也沒手軟半點啊。”
“沒良心!”鳳帝修又冷斥一句,轉身便走。
旖灩無言一笑,跟了兩步見街道一旁有幾戶人家夜深還點着燈,窗影上人影憧憧,便驀然提聲大喊一聲,“快來看啊,邪醫谷主當街裸奔了!”
鳳帝修因氣恨正大步地往前走,旖灩突然喊出這樣一句來,使得他腳下一絆。旖灩壞笑着勾脣拔腿便往前跑,一面又大喊了兩聲。
古代人穿着褻衣褲在外晃,那便和光着身子差不多,莫說這古代了,在現代公衆人物也不會穿着睡衣在大街上晃,鳳帝修不過是仗着自己耳力超人,街巷上有沒有人,即便有了行人也能提前避開。
旖灩如此一喊,登時街旁幾扇窗戶便砰砰砰地打開,探出人頭來,卻只見一道白影嗖地消失在街巷上,叫人眼前一晃,只以爲看見了鬼影,砰砰砰地又迅速關上了窗。
而鳳帝修抱着旖灩一口氣奔出一條街,見旖灩笑倒在懷中,卻是早沒了脾氣,這才氣恨地道:“那日我只是湊巧在你院後的合歡樹上睡覺,並非早知你和那預言有關,至於紫薇閣的預言,我會派人去查清楚。”
使館中,白子清處置過君明珠便直接去見夜傾,他進屋,夜傾正坐在書案後目光專注地瞧着一封信,白子清也不着急稟報,在一旁隨意坐下,片刻見夜傾擡頭,這才道:“王爺,可是孫不死來的信?”
他方纔依稀瞧見信中附帶了幾張武器圖紙,果便見夜傾輕輕點頭,道:“我送去的那新型弩草紙孫不死仔細研究過,雖是畫出一些內部圖來,但機弩的關鍵部分卻無法參透,依舊做不到連發多發,孫不死已經啓程往中紫國來。”
白子清不由微眯了眼眸,孫不死的機關術天下無二。當日那新型弩送到旖灩手中時便是零散的小件,夜傾是瞧着旖灩組裝成弩的,夜傾的眼力,記憶力都是常人難比的,宮宴回來夜傾便照記憶畫下了小件圖,還新型弩的外觀圖,憑藉這些東西孫不死竟還是無法參透關鍵,可見盛旖灩在機關設置上竟是孫不死都比不得,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想到那個容貌美豔,智謀不凡,近來出盡風頭,又牽動起中紫國朝堂變動的霓裳公主,白子清目露迷惑,只覺那女子渾身上下都是謎一般,實在有太多令人百思不解之處。
“君明珠之事如何了?”
夜傾的詢問聲適時喚回白子清的神思,他目光一凝,道:“屬下方纔已經確認過,君明珠背後那圖紋不像近日才繪上去的,她說那圖紋幼時便在,且那鳳凰圖紋和天眼圖上女子背上圖紋如出一轍!屬下已給君明珠服了藥,王爺可要再親自辨上一回?”
夜傾聞言眉宇微蹙了下,卻道:“不必了,你確認便是。”
白子清見此,目光微沉,道:“王爺覺着君明珠真會是那天眼圖上所繪女子嗎,此女雖身份還算高貴,未必沒大造化,但屬下瞧着她愚蠢驕橫,實在不像天眼圖中能左右天下權柄的女人,若說這中紫國中真有此等女子,說是霓裳公主屬下倒還信,君明珠實在……可她身上又確實有那鳳凰圖紋。”
白子清不過一言,夜傾卻眸光陡然一凝,燈影晃動,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顯得沉浮不定。
盛旖灩的背上會不會也有鳳凰圖紋,若說有資格有能耐出現在天眼圖上的女子,這中紫國除了她,還能有何人,也許他該尋機會親自驗看一二……
翌日,天未亮,北城門便緩緩打開。
自太子君卿洌遇刺,軒轅城九城皆閉,城門對進出行人排查的極爲厲害,今日城門卻是大打,只因天乾使團要離京,再來也是救駕身亡的忠義伯今日靈柩要出城運往家鄉安葬。
旖灩帶着盛家送棺隊伍到了北城門正巧便和天乾的使團隊撞在了一起,旖灩坐在馬車中和鳳帝修說着話,外頭傳來紫兒的聲音,“小姐,攝政王說他平生最敬佩忠義之仕,老爺爲救駕而死,如今棺木出城,自當相讓,讓我們先行。”
旖灩聞言推開車窗,正見白子清喝令前頭已行至城門處的天乾國使團隊伍又退向了一旁,夜傾騎在馬上,一襲玄衣錦袍,墨發高束,在淡薄的晨霧中,不肖一個動作,便能令人一眼望見,鶴立雞羣,身影挺拔如山,氣度俊偉不凡。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瞧了過來,衝這邊輕輕點了下頭,旖灩想着眼前人先是給她下毒,又是和她搶藥,帶過來一個公主還覬覦着鳳帝修,整日找她麻煩,還爲了那新型弩居心不良,住進盛府,最後更是因神棍畫的什麼狗屁畫,要殺她性命,心頭冷笑,面上卻衝夜傾感激一笑。
轉而啪地關上車窗,卻斜着眼衝坐在身旁的鳳帝修道:“我算瞧出來了,這越是心肝發黑的男人,皮相還越是不賴,我怎麼瞧你那張臉都比外頭那道貌岸然的冰塊俊美三分,可見你的心只怕比他還黑幾分!”
鳳帝修方纔自也瞧見了夜傾,見旖灩關上門便一臉瞧見臭狗屎般的不悅樣,又聽她讚自己比夜傾俊美,心裡不由樂開了花,笑着道:“我心再黑到了灩灩這裡,還不都任由灩灩隨便地染色?你生他氣,卻擺臉給我看,小生當真冤枉啊,傷心啊。”
一會兒出城他便得和旖灩分開,夜傾迴天乾國卻是一路往南,和旖灩本是同路,他雖做了些安排,可到底難以安心,如今旖灩對夜傾早已心生偏見,瞧上一眼都糟心,鳳帝修豈能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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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meimei梅(10鑽)麼麼,汗,這章是昨天的,晚上補更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