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依深情而憂傷,輕聲道:“德妃娘娘這一輩子,都愛着你父皇。你已經長大了,有能力保護弟弟了,她自然放心了。先前背叛你父皇,一直是你母妃心中的坎。即便她好好活着,也是鬱鬱寡歡,如今她殉情而死,也是解脫了。”
燕洛琪痛苦而壓抑,只有在面對楚夢依的時候,心中的苦楚才能完全的釋放。他的眼神哀傷,彷彿在哭:“夢依,我只想和心愛的人過平淡地一生,爲什麼這麼難呢?我明明不愛詩晴,可她即將生產的卻是我的親生骨肉。我不想爭什麼帝位,可四弟卻逼我來爭,我不能看着阿靖被他害死,我不爭又能怎麼辦?人爲什麼有這麼多牽絆?人爲什麼不能順從自己的真心?”
楚夢依認真地道:“隨行灑脫的人不是沒有,可有幾個人能放棄所有任性而爲。人有情,所以根本沒辦法放下。洛琪,你一定知道曇花一現,只爲韋陀的佛家故事吧。”
燕洛琪點了點頭:“恩,我知道。”
楚夢依接着道:“曇花爲韋陀而開,韋陀卻不知。誰又能說曇花是痛苦的呢。對曇花而言,每日能見韋陀一面,她就是幸福的。又比如蒙荒大漠中的仙人掌,頑強的生活在乾旱的大漠之中。它們並沒有缺少雨水而枯死,而是改變了自己,最終成了大漠之花。”
燕洛琪默默地看着楚夢依,心中黯然。夢依,你可知,你就是我的韋陀。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讓我看清自己的心。可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但那卻是我得不到的。
楚夢依對上燕洛琪的雙眸,粲然一笑:“人生就像一盤棋,命運給每個人的棋子是相同的。我們要用手中的棋子來和命運對弈,至於棋下成什麼樣,卻在人心。洛琪,你很像一個人,大清才子納蘭容若。”
燕洛琪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是啊,我們都是被自己囚禁的囚徒。”
楚夢依拍了拍燕洛琪的手道:“你明白就好。洛琪,你要活的開心點。你想想,你擁有的還有很多。有美麗賢淑的妻子,會有一個聰穎漂亮的孩子,也有一個很愛自己的弟弟和活潑漂亮的妹妹。還有那麼多人以你馬首是瞻。你不能因爲失去和得不到就否認你人生的美好,只要你看看周圍,你就發現,你也擁有着幸福。”
楚夢依和燕洛琪徹夜長談,直到東方泛白,楚夢依才離去。和楚夢依談過之後,燕洛琪的心情好多了,他甚至有些期待孩子的降生。
楚夢依沒有想到,回到芙蓉園之後,會看到燕洛軒。燕洛軒一臉陰鬱的坐在芙蓉園內。
楚夢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不高興地道:“你監視我?”
燕洛軒目光銳利,語氣陰冷:“你們見面了是不是?”
楚夢依冷着面孔,語氣非常的不好:“皇上請回吧,臣妾沒有什麼可說的。”
原來你這麼在乎燕洛琪!燕洛軒目光沉痛地看着楚夢依,眼裡充斥地憂傷。他的內心很痛苦,更加懷疑楚夢依的心意了。於是他邁着沉重地步子,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芙蓉園,頭也
沒有回一個。
仲孫闊心裡又些發毛,這已經是燕洛軒第四次用這種目看自己了。雖然只是輕輕一瞥,卻也讓仲孫闊膽戰心驚。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燕洛軒了。
早朝散了,仲孫闊連忙轉身,卻被燕洛軒身邊的喬公公叫住。仲孫闊硬着頭皮,跟着喬公公來到了御書房。御書房中,錦靖炎跪在一旁,臉色煞白。
仲孫闊恭敬地道:“皇上,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燕洛軒冰冷的眼神射向仲孫闊,嚴厲地喝到:“仲孫闊!你好大的膽子,我讓你監視燕洛琪,你倒和錦靖炎一起矇騙起朕來了!”
仲孫闊見燕洛軒真的怒了,連忙跪下,惶恐地道:“皇上息怒。”
燕洛軒哼了一聲,接着道:“辰王大逆不道,賊心不死,不殺他難消朕心頭之恨。仲孫闊,你馬上擬道聖旨給朕,明天我定要燕洛琪人頭落地。”
“皇上,萬萬不可。”仲孫闊驚慌地擡起頭,忠誠地勸道“福王手裡還有八十萬大軍,他若是聯合起周邊小國,我大燕危矣。”
燕洛軒冷冷地道:“朕就是要看看,燕洛靖能不能把這個皇位搶過去!朕意已決,你馬上去辦!”
“是。”仲孫闊憂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燕洛軒掃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錦靖炎,冷漠地道:“看來你和燕洛琪相處久了,認不得自己的主子了。你從小就是我朕的影衛,知道朕最痛恨是什麼人。”
錦靖炎臉色刷白,連忙道:“主子,我知道錯了,請主子再給我一次機會。”
燕洛軒收回冰冷的目光,淡淡地道:“下去吧,自己去領三百鞭,如若再犯,朕這裡也容不下你了。”
錦靖炎磕了一個頭,緩緩地道:“主子,我記住了。”
錦靖炎退出之後,燕洛軒就拿紅筆勾了一幅簡筆畫,畫的是一隻被箭射傷、奄奄一息的老虎。燕洛軒盯着畫面,狠狠地道:“燕洛琪,殺你的責任朕擔了,你敢招惹朕的女人,朕怎能容你。”
錦靖炎剛剛從燕洛軒的御書房出來,就被仲孫闊拉住了。仲孫闊悄悄地將一張字條交給了錦靖炎,囑咐他交給楚夢依。之後,仲孫闊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錦靖炎捏着那張紙條,暗下決心,向御書房走去。可是,走到御書房門前,卻止住了腳步。他想了想,轉身向芙蓉園走去。
錦靖炎到底是將仲孫闊的紙條交給了楚夢依,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明日早朝,帝下旨殺辰。
得到燕洛軒要殺燕洛琪的消息,楚夢依驚慌失措,坐立不安,卻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燕洛軒一定在隨時監視着芙蓉園,她有任何動靜,都會第一時間傳到燕洛軒的耳中。更何況,燕洛軒本來就在遷怒燕洛琪,她這個時候幫燕洛琪,那燕洛軒肯定更不好饒了他了。
一個尖細的聲音柔和地響起:“夢依,你別急,我幫你把消息傳給燕洛琪。”
楚夢依詫異地盯着喬公宮,不發一言。這個喬公公,自燕洛軒繼位開始,就一直是燕洛
軒貼身的僕人。楚夢依心中有一個猜測,卻又不敢確認。她怕是燕洛軒設計誆自己的。
喬公公的臉上浮現出踏鶴的臉龐,就像戴了一個半透明的面具:“夢依,是我。”
踏鶴微微皺起眉,有些不滿意地道:“踏鶴,你又殺人?”
踏鶴急忙道:“沒有,我只是附在他身上,沒有害他的性命。”
楚夢依想了想,決定相信踏鶴。她低聲吩咐道:“你將燕洛軒要殺洛琪的消息透露給納蘭詩晴。只有她的話燕洛軒能聽的進去,一定不能讓洛琪死。”
踏鶴糾結地看着楚夢依,他就想不明白,爲什麼她就那麼不自信。燕洛軒對楚夢依的情義,踏鶴都是瞭解的。他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楚夢依。
“趕快去啊,再晚洛琪就真的危險。”楚夢依催促道,跟着又囑咐道“記住,這個消息只能告訴納蘭詩晴,不能讓洛琪知道。”
納蘭詩晴知道這個消息後,也是坐立不安,她猶豫了一下,連夜進宮去見燕洛軒。
“納蘭詩晴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納蘭詩晴行動不便,卻依然已朝禮對燕洛軒下拜。
燕洛軒連忙讓喬公公將納蘭詩晴攙起,客氣地道:“二嫂,不用多禮。”
納蘭詩晴看着霸氣威嚴燕洛軒,心中百轉,記憶中那羞澀寡言的少年,已經全無蹤影。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是適合坐天下的,就連她這小女子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所帶有的天威。
燕洛軒明知故問,語氣淡漠聽不出和平常有什麼不同:“二嫂深夜來訪,有什麼事嗎?”
納蘭詩晴鼓起勇氣問道:“皇上,您真的要賜死洛琪?”
燕洛軒微微蹙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低聲問道:“你聽誰說的?”
燕洛軒的沒有否認讓納蘭詩晴遭遇了晴天霹靂,她眼裡本能的聚集起眼淚,她再次問道:“皇上真的有這個想法?”
燕洛軒點了點頭,看着面前的茶杯道:“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和他是不能共存的。”
納蘭詩晴腳步一頓,險些跌打,好在有喬公公扶住了她。她含淚推開喬公公,撲通一聲跪下:“皇上,只要您放過洛琪,妾願入後宮。”
燕洛軒擡起了頭,詫異的目光盯着納蘭詩晴,他下意識地問道:“你真的願意?”
納蘭詩晴淚如雨下,哭得梨花帶雨,更見楚楚猶憐。她知道,燕洛軒曾對自己的執念,這是她唯一的籌碼。爲了燕洛琪,她情願捨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可是,不捨和不甘將她的靈魂包圍着,它們化作眼淚,滾滾而落。
燕洛軒瞪大了眼睛,透過納蘭詩晴想到了楚夢依。納蘭詩晴對燕洛琪的深情,他是知道的。可當燕洛琪的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納蘭詩晴寧可捨棄自己。楚夢依也這麼做過,難道她也想納蘭詩晴愛燕洛琪那樣愛着燕洛琪嗎?想到這兒,燕洛軒的胸口就悶悶的,那強烈的嫉妒讓他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控制。他僅剩一個念頭,就是殺了燕洛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