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賀鑫凱重返實驗室以後,原來炒股聊妹的美好生活就徹底結束了。賀鑫凱所在的實驗室建立了嚴格的打卡考勤制度,每天早8點到晚8點準時‘上下班’打卡。賀鑫凱又有過被舉報的‘案底’,更是成了重點監控對象。每天十幾個小時待在實驗室裡,聞着福爾馬林、氨水、鹽酸、硝酸以及從各種試劑瓶裡散發出的奇妙滋味,還不能玩手機、上外網,那感覺真是一言難盡。好不容易捱到週五‘下班’,賀鑫凱看了看自己的股票賬面,由於沒有及時操作,他買的幾隻股票都虧損了不少,這可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看着那個綠瑩瑩的負數,賀鑫凱整個臉都綠了,看來這週末就只能傍着朱承遠、柳天豪這兩位大款了。正思索着,實驗室羣裡閃出一則通知:“明天範老闆搬家,請實驗室全體男生明天上午8點30到範老闆家樓下集合,協助搬家!”看到這個,賀鑫凱低聲罵了一句。好好一個週六又泡湯了!自己當時怎麼腦子一抽就選擇讀研了呢,到這裡來就是低三下四聽人使喚的麼?
週六趕到集合地點,賀鑫凱發現根本不是‘協助’搬家,因爲沒有搬家公司,沒有搬運工人,這羣男生就是一支搬運隊。範桐教授看來非常不想讓低學歷的搬運工玷污了他‘往來無白丁’的高貴門楣,更不想讓高收費的搬家公司賺取他積攢多年的財富,請來的搬運隊是高學歷高素質零收費的,這樣的好事上哪兒去找呢?也就是他這樣的大教授纔有機會把這羣天之驕子的剩餘價值挖掘到極限吧。
分配任務時,賀鑫凱因爲看起來身材高大體格強壯,被分配搬運最龐大最笨重的紅木櫃子。這位可憐的東北小夥兒畢竟不是專業的搬家人員,用力的方式不大對,沒搬一會兒就閃了腰,沉重的紅木櫃滑了下來,剮蹭了一大塊漆。看到這場景,範教授心疼極了,當然他不會去心疼賀鑫凱的腰,而是心疼他寶貝的紅木櫃子。摸了摸櫃子,他對着賀鑫凱劈頭蓋臉一通大罵。賀鑫凱又疼又氣,忍了好一會兒,見範教授還在罵個不停,他咬了咬嘴脣盯着範教授說道:“範老闆,我都受傷了你還想咋地?你還真拿我當奴才使喚啊?我是來讀書的,不是來受欺負的。”此句一出無異於火上澆油,範教授從未見過自己的學生敢如此張狂地頂撞自己,又大罵了幾句叫他趕緊滾蛋。
賀鑫凱扶着受傷的腰,慢慢磨蹭着去校醫院看病,心裡慢慢回想着這麼多天來的糟心事兒,自己從研究生變成了小跑腿,從小跑腿變成了包身工,從包身工變成了受氣包。股市虧得一敗塗地,身體弄得腰痠背痛,還被罵得灰頭土臉。“我特麼讀個什麼研究生啊,費心費力地考進來給人當奴隸!”賀鑫凱邊走邊在心裡恨恨地想。到了校醫院,醫生檢查認爲沒有大礙,開了一支扶他林就叫他回去休息。走在回寢室的路上,賀鑫凱高大的身軀如同一隻搖搖晃晃的企鵝,在路面上緩緩地蹭,怎麼看怎麼彆扭。
走到半路,正好碰上出來買東西的柳天豪。柳天豪一見他這樣,急忙過來攙扶着他,但嘴裡還不忘開他的玩笑:“怎麼了哥們兒,最近把腎玩壞了,還是拿去換蘋果了?要不要吃點人蔘三鞭湯好好補補?”饒是賀鑫凱情緒不佳也被逗得直笑,齜牙咧嘴地說:“去你的,我被老闆給坑了,唉喲......”說着就把剛纔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說得柳天豪很是義憤:“你們那個‘飯桶’老闆算什麼教授啊,比地主資本家沒良心多了。這種人,必須得告他!”作爲一個權利意識和正義感爆棚的新青年,柳天豪表現得很是同仇敵愾,一邊扶着賀鑫凱,嘴裡還一邊計劃着該向學校哪個部門反映,校長信箱該寫什麼舉報信,學生工作處又該走誰的門路......彷彿只要依計而行,範教授第二天就會受到一萬點傷害似的,說得賀鑫凱心裡也升騰起一種報復的快感。
寢室裡,朱承遠正在電腦前玩得酣暢淋漓。看着賀鑫凱扶着腰一瘸一拐地進來,他也立即停止遊戲,將賀鑫凱攙扶到牀上坐下。朱承遠聽過柳天豪的維權計劃後說道:“凱哥這仇不能不報,教授怎麼了?也不能騎在學生頭上作威作福吧。不過......”他略一沉,顯出有些擔憂的神色:“我擔心這個範桐畢竟是多年的老教授,在學校里人脈根基非常深厚,我們只在校內舉報他,未必能對他造成什麼壓力,說不定早就被他擺平了呢。”
柳天豪聽後也點了點頭,看來這確實是個問題。朱承遠接着說道:“不如我們向媒體反映吧。最近好幾所學校都有博士生自殺的,媒體說不定會對這類新聞素材感興趣呢?”賀鑫凱聽了連聲叫好,也該讓那個老飯桶嚐嚐灰頭土臉的滋味了。於是公推柳天豪寫了一封內容詳實感情真摯的爆料信,標題相當聳動:幫導師搬家受傷還挨批,教授變身‘周扒皮’。然後給本市各大報社電視臺的爆料郵箱發了過去,當然貼吧論壇裡也要讓它廣爲流傳。看着柳天豪和朱承遠爲了他的事情忙前忙後,賀鑫凱突然覺得自己讀研以來的最大收穫就是交了這兩個好兄弟。
完成了這件事情,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了,三位也決定要吃點什麼好東西犒勞一下自己。爲了撫慰賀鑫凱受傷的腰肌,三人決定去一家滷菜館大快朵頤一番。據說這家店的滷棒子骨和醬豬蹄特別出名,柳天豪覺得這些豐富的膠原蛋白對賀鑫凱的傷情恢復有好處。進了店,才發現王武鋒和胡靜也在這裡吃飯。王武鋒見到朱承遠,臉上閃過一絲吃驚和不悅,彷彿在說‘怎麼哪哪兒都有你’。朱承遠也略顯尷尬,似乎爲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他下意識地去尋找稍遠一點的座位。不過賀鑫凱可不管這些,他又不認識王武鋒和胡靜,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胡靜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大呼‘老闆點菜!’。朱承遠見狀,也甚覺自己尬得不合時宜,便也坐下了。王武鋒和胡靜面前的餐桌上擺着店裡的特色菜滷棒子骨和醬豬蹄,王武鋒對和心中女神獨處的機會非常珍惜,正在向胡靜發起激烈的攻勢,沒話找話地勸胡靜多吃點。胡靜望着面前巨大的棒子骨和豬蹄,面色有些爲難。
賀鑫凱饒有興致地觀察着他們,嘴裡卻在向旁邊兩位分享:“哥們兒,我看到美國心理學家最近研究得出一項結論,說是未婚女性在同齡男子面前吃飯,總是會表現得拘束和緊張。所以異性約會最好選擇那種比較優雅的餐廳。像啃骨頭啃蹄髈,啃得油乎嗞啦的,咱們哥幾個還行。要是讓女生也來這一出,不是有損形象麼?”柳天豪也接口道:“這研究說的對倒也對,可惜不大接地氣。優雅總是需要銀子的嘛,有些人口袋裡缺東西,估計吃相也就不重要了,畢竟還是一切從實際出發嘛!”他們二人說話聲音很大,話語傳到王武鋒的耳朵裡,王武鋒的臉色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朱承遠見狀心知不妥,急忙做了個‘噓’的手勢,順便向他們使了個眼色。可柳天豪與賀鑫凱談興正濃,還在聊着什麼‘聊妹的三大秘術’‘約會的八項準則’之類的。胡靜也有些不好再待下去了,向王武鋒說了句:“我吃好了,謝謝你請客。”就起身離開。弄得王武鋒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
王武鋒的眼睛裡彷彿都能噴出火來,仇恨地掃視着旁邊這三個攪局者。在王武鋒看來,這三個人分明是在故意諷刺自己,尤其是那個朱承遠,表面裝大度不和自己爭,卻還是逮着機會就從中作梗,假惺惺地實在可惡。他走到三人的餐桌前,目光瞪着朱承遠,咬牙切齒地迸出幾句話:“你們說夠了沒有?!朱承遠,我跟你沒完!”柳天豪沒料到自己朋友間無意的閒聊都會讓他如此憤怒,感到莫名其妙,故意一臉痞相地說道:“呀,未來的王院士怎麼跑到這兒來聊妹了,女神都被你聊跑了你還不快去追,跟咱們哥幾個饒什麼舌呢?”朱承遠升騰起來的一點歉疚之心也被王武鋒的這句直槓槓的質問打到了九霄雲外,順便接口道:“你不在實驗室追求自己的學術夢,跑到這兒來研究醬豬蹄的微觀結構麼?當心被老師知道了又是一頓說教,我倒無所謂啦,你捨得自己苦心維持的乖學生人設被戳穿麼?”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王武鋒臉漲通紅,丟下幾個充滿殺意的眼神後,扭頭就走。
柳天豪望着他的背影滿臉不屑:“這傢伙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本科的時候就知道跟在老師和高年級學長後頭溜溝子舔屁股,還以爲別人多尊敬他多怕他呢!咱們哥幾個聊天關他什麼事?這下傻了吧?什麼東西!”賀鑫凱喝得酒酣耳熱,頗爲豪氣地說:“原來是這種東西,我平生最特麼恨的就是這種小人,哥們兒,咱不怕他!”朱承遠搖頭苦笑了一下,一方面他覺得這兩人說的也對,沒必要跟這種小肚雞腸的人講謙讓,對這種人越謙讓只會越讓他蹬鼻子上臉;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剛纔那些諷刺性的語言似乎也顯得有些小肚雞腸了,這下只怕自己想退讓也退讓不了了,實驗室的生活又不得安生了。
吃完飯回到寢室,賀鑫凱就接到主管他的小老闆打來的電話。電話那一頭,小老闆的語氣非常客氣,熱情而關切地詢問他的傷情如何,要不要過來看看等等。賀鑫凱心頭暗笑,看來是那封聳人聽聞的標題黨爆料信產生效果了,範教授作爲大老闆,向學生低頭確實太勉爲其難,讓小老闆出面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果然,小老闆話鋒一轉,談起那些爆料信能不能撤回或者刪除,範教授保證不再追究他的任何責任,還答應給他足夠長的病假養傷。這樣的條件可謂是正中下懷,賀鑫凱本來就想追求這種‘鬥而不破’的局面,立即滿口答應。放下電話,賀鑫凱都能想到範教授此時的狼狽表情,還有需要面對媒體‘定時**’的尷尬。這樣的結局太完美,想到即將到來的美好假期,賀鑫凱哈哈大笑着翻身上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