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遠果然沒有預料錯,夏教授利用這次事故向上級申請了資金,把實驗室整修得煥然一新。雖說失火這種事兒大家都不想遭遇,但這樣的結果還是很受歡迎的:在窗明几淨的實驗室裡安心地做着科研,所謂皆大歡喜也就是這樣吧。朱承遠對夏教授這種喪事喜辦的能力也很是佩服,甚至陰暗地揣測,覺得他是早有預謀,之前那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演得有些太過了。
成強經歷了這樣的事,再也不敢造次,囂張的個性也收斂不少。不過他畢竟是憑藉老爹的‘恩蔭’讀的研,缺乏讀研必要的真才實學,跟人交流起來顯得很費勁。孫超帶過他幾次,發現實在帶不動。只能無可奈何地去找魏老師,讓他另請高明。孫超並不懂得什麼溝通技巧,便向朱承遠求計問策,得到如此這般的一番教導,孫超似乎心領神會。進了辦公室便一味地做自我批評,說自己才疏學淺不堪大任,實在有負老師的重託云云,說得魏老師哭笑不得。經過請示後,孫超終於如願以償地推掉了這苦差事。不過魏老師眼光一閃:“把朱承遠叫過來,有話跟他說。”
孫超心知不妙,難道這鍋甩到師兄頭上了?果然不出所料,朱承遠一來,魏老師就是一副陰險的笑容:“你可以啊,把孫超帶得不錯。再給你壓壓擔子,那個成強......”
朱承遠知道他後半截想說什麼,急忙打斷道:“成強跟我一樣的性格,您再讓我帶他,不怕越帶越偏,越來越難管麼?到時候咱們聯合起來跟您作對,您可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說實話,這個問題未嘗不是夏教授和魏老師的擔心。不過朱承遠如此坦率地說出來,倒是讓人始料未及。魏老師格格一笑道:“你既然敢這樣說,說明你不會這樣做。”內心卻打起了小鼓。不過現在也確實沒有別的人選了,只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
朱承遠見狀只能說:“好吧,那您可別後悔。”勉強把這事兒答應了下來。
出來後立馬大步流星去找孫超:“孫超,你給我出來!我給你支招,你竟然把鍋甩給我!咱們還能繼續做朋友麼?”孫超也是一臉委屈:“我沒想到會這樣......”
看到孫超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朱承遠不忍心再說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唉,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就這樣了吧。反正我自己還有畢業論文要寫,說不定還得指導你,再來一個小祖宗,也是一樣的~”
面對朱承遠的苦笑,孫超除了連連說對不起,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柳天豪把開題報告交上去後,便以爲萬事大吉了,滿心歡喜地琢磨着考個司法或者保險方面的資格證,爲自己的開掛人生添磚加瓦。正當他想入非非之際,手機響了起來,又是老爸打來的越洋微信電話。他來電話,準沒好事。柳天豪暗罵了一句,接起電話。那頭響起了一陣怒斥:“X的!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你們老師又給我來電話了,說你的開題報告根本不合格,純粹就是在糊弄!哎,你到底在爲誰讀書呢?當初大學畢業不肯工作,拼死拼活地非得考研不可。現在你就是這麼讀研呢?你要是在我旁邊,我都想一腳踹死你......”
看來吳院長和秦老師學乖了,他們似乎知道柳天豪最大的弱點就在他老爸這兒,有什麼事情都索性繞開他本人,直接和他老爸聯繫,似乎更能收穫奇效。柳天豪被罵得狗血淋頭外加一頭霧水,好半天才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掛了電話直奔實驗室。作爲一院之長,吳院長本尊顯然是很難見到的。只有秦老師在辦公室裡悠閒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見到柳天豪過來,他並不感到意外,瞟了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到電腦屏幕上。柳天豪毫不客氣地盯着他:“你有什麼事情衝着我來就行,在我爸那裡亂說什麼?”秦老師這才擡起頭來,眼裡似乎含着一絲得意:“過來了?這就是你的開題報告。看看你的選題,再看看你的研究思路,真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出任何創新點啊。你以爲畢業這麼容易呢?告訴你吧,今時不同往日了,上級對學位論文的質量要求很嚴,會不定時進行抽查。像你這樣的選題,這樣的論文,你覺得能過審麼?”說完直接把他的開題報告甩了過來。
柳天豪似乎早就不把秦老師的話放在眼裡,也不去接那報告,雙手一攤道:“那你幫我選個題唄?我的水平,也只能做到這樣了。”秦老師被他這副無所謂的表情激怒了:“你要弄清楚,選題寫論文都是你自己的事兒,不是我的!都研三的人了,一點學習主動性都沒有,推一下動一下,還以爲自己是小學生麼?看來你是真不打算畢業了?”
柳天豪實話實說:“沒辦法,沒有錢賺,沒有利益驅動,我就是提不起精神,沒有主動性。”
秦老師感到頭疼:“少跟我提你那些金錢美女的謬論,這些東西我提供不了。你想寫就寫,不寫就算了。”說完揮揮手,讓他出去。
柳天豪離開前對秦老師說了句:“我交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退回來的道理,這份報告我不會拿走的,就放在你這兒,就當我交過了。怎麼處理是你們自己的事。”說完揚長而去。秦老師氣得雙手發麻,又把摔在地上的報告撿了起來,狠狠拍在桌上。
走在路上的柳天豪很平靜地給老爸發了個微信:“我就是個俗人,做不到什麼創新。如果你因爲這個原因對我不滿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果然沒過多久,柳爸的電話就到了,鋒芒畢露殺氣騰騰:“你不找藉口會死是吧?什麼創不創新的?我只要求你好好聽老師的話,不要跟我扯別的!”
柳天豪沒好氣地說:“你啥都不懂,現在老師就是要求我創新。創新哪兒是那麼好創的,要不你創一個給我看看?”
柳爸見兒子如此不識好歹地頂嘴,氣得都快炸了,吼道:“你就是這麼跟你爸說話的?你就是這種態度?!”於是話題成功跑偏到‘說話態度’的爭議上,就如同他們父子間大多數的談話一樣,總是出口千言,離題萬里。
最後柳爸氣勢洶洶地使出了殺手鐗:“好,你既然是這種態度,咱們也沒得談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管你,不會給你一分錢!你也別再叫我爸爸!從此以後,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要是平時說這話,柳天豪一定會俯首帖耳立馬認慫,可今天柳天豪卻像吃錯了藥似的,立馬反嗆回去:“那是,你和你的新老婆早就有愛情結晶了,我這個號已經練廢了,你還可以去練小號嘛!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實在不錯。”
柳爸氣得說話都哆嗦了:“我,我怎麼養出你......這種小白眼狼!”
掛斷電話後,柳天豪很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大步流星地走在校園裡,想去買瓶飲料慶賀自己的‘翻身做主’。可到了店裡一查才發現,自己賬戶上的餘額不能支持自己如此豪爽的消費。柳天豪哭窮哭了那麼久,卻是第一次體會到‘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滋味。他只能強行壓制自己的消費慾望,嚥着口水兩手空空地出了商店。隨後給朱承遠和賀鑫凱發了個微信,約他們在食堂老地方共進午餐。
吃午飯的時候,柳天豪破天荒地只點了兩份素菜,葷菜一樣沒要。看着朱承遠賀鑫凱碗裡的鍋包肉麻辣雞絲直咽口水。朱承遠打趣道:“什麼時候柳少變得這麼佛繫了,還吃齋呢?阿彌託佛,施主以前不是這個口味啊?”
柳天豪白了他一眼:“唉,我現在遭遇經濟危機了,只能節衣縮食渡過難關吧......哎,作爲好兄弟你都不幫我一把,還說這些風涼話,真是白跟你們住這麼久了~”
賀鑫凱問道:“怎麼了,你家老爺子又制裁你了?”
“何止是制裁啊,他這次是經濟封鎖加外交孤立,妄圖把我的自由意志扼殺在搖籃裡,從此徹徹底底服從於他。”柳天豪抑制不住吐槽的衝動:“我就納了悶了,他們一方面要求我不要胡思亂想,另一方面又要求我有創新精神,不覺得這矛盾得可笑麼?反正這次我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哪怕他再使出什麼殺招兒,我也......”
“微微一笑,毫不妥協。”朱承遠幫他補充道。
誰知柳天豪眨了眨眼,一副涎皮賴臉的樣子:“嘿嘿,畢竟狠話好說事難做,我現在手裡缺糧,心頭慌得一批。能不能給兄弟支援點兒?”
“那當然,咱們都是321的一份子,這點情分應該的!”還不等朱承遠表態,賀鑫凱豪邁地搶過了話頭。這傢伙這段時間炒股順風順水,撈了不少錢,因此說話嗓門都大了不少。朱承遠見狀,也立馬錶態:“我的獎學金都還在賬上,一分沒動。待會兒把它全部轉給你。不過......”朱承遠沉思幾秒繼續說道:“咱們這點錢只能救急,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而且這種情況不能只想着‘節流’,更要在‘開源’上下工夫。柳少以前考過那麼多證書,就沒想過把這些掛靠出去,弄倆錢花花?”
朱承遠一語點醒夢中人。柳天豪以前考的證書是不少,可大多是爲了在妹子面前炫技,從來沒考慮過它的經濟價值——畢竟他當時不缺錢。如今被人提醒,如同一個窮光蛋在自家的破屋子裡突然發現一座金礦。只見柳天豪兩眼閃着貪婪的光:“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我回去找找——哼!去他的經濟封鎖,你不給我錢,小爺我自己也能找錢——謝謝你了~”
朱承遠手搭在柳天豪的肩膀上,意味深長地說:“咱們都是有點另類的人,說得好聽一點是不甘平凡,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桀驁不馴怪模怪樣。像這樣是最容易被人排擠的。不過我們很幸運,能夠在這裡合併同類項。不管是君子相交也好,臭味相投也罷,都是一種緣分。抱團取暖是必需的。這樣,我把賬上所有的流動資金都抽出來支援你。不過,等我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可也得鼎力相助哦~”朱承遠這番話既有感染裡又有說服力,頗有演講家的風範。柳天豪聽了,感動得都快化了,堅定地點了點頭:“一定一定,咱們都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不過感動的姿態堅持不過三秒,隨即端着盤子跑了出去:“哥們兒,幫我看着點位置,我去打點葷菜。這素菜吃的,心裡跟貓抓似的......”
晚上,就看見柳天豪的微信個性簽名改成了‘若人生無悔,豈不太無趣?’朱承遠笑着搖了搖頭,把手機塞回去。書店裡,柳天豪又買了一大堆一級建造師的複習參考書,開始了新一輪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