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會議就在陳佑的書廳內召開。
除了陳佑覺得自己在正堂主持會議有些尷尬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參會人員少。
三位副都承旨還在京外未趕回來,十名主事也只到了八位。
十三名樞密院官員,扣除原本的六位主事,七名官員中陳佑舉薦的只有一位,趙元昌安排了四人。
其中副都承旨端木業是成德節度判官,成德節度使馬青的親信。外間房主事鞠興達是從武德司調過來的,這是爲了整合情報力量。內吏房主事吳子雄原是錦官府衙一小吏,民兵房主事王敬深是荊南節度使李繼勳的部下。
陳佑在請示趙元昌之後,最終選擇讓梅鬆擔任內間房主事,這使得梅鬆成爲十主事中最年輕的一位,只能說朝中有人好升官。
最讓人意外的是孟文翰,本來陳佑都準備把他踢出去了,結果鄭志康推薦了他,最後被任命爲牧馬房主事。
然後就是令史等小吏,每個人都能找到點關係,陳佑爲了這些人的分配傷透腦筋。不過內間房和外間房各有一半人是武德使林盛保塞進來的,這是應有之意。
第一次會議,人員還沒滿,能說的就是各房儘快完成交接開始工作。這一次會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樹立以都承旨爲主的觀念,其餘的都是後話。
讓陳佑始料未及的是,樞密院舊四房新十房的交接,在有心人的推動下變成一團亂麻。正如前些日子楊邠對自己幕僚所說,樞密院改制成了亂局。
這一切自初七下午開始。
太祖下葬之後,山陵使的任務宣告結束,山陵使劉明按照規矩回府待詔,當天下午就上書辭相。
無須多想,似陳佑這等人都知道這是在爲罷樞密使楊邠做鋪墊。
果不其然,初八上午,制劉明去侍中、昭文館大學士,歸知河南。
緊接着,數名御史彈劾樞密使、山陵副使楊邠在山陵事畢之後沒有按制歸府待詔,而是自行視事樞府。
不需要楊邠親自站出來,就有手下官員爲其辯解稱:山陵使去職即可,無須山陵副使去職。
陳佑對這場爭鬥的態度是冷眼旁觀,專心看顧樞密院,然而事情還是找上門了。
初八下午,兵籍房主事卞朗稱病,原本按照陳佑的規劃有序進行交接的工作頓時陷入停滯。
“承旨,原來兵房、吏房的一干小吏現在一個個都跟失了魂一般。若真是不幹活也就罷了,偏偏還搶着幹,搶着錯,在這麼下去,樞密院就要亂了!”
初九上午,梅鬆在樞密院書廳向陳佑抱怨。
一起坐在書廳的,還有雜務房主事滕青。
滕青現在是樞密院的大管家,各房事務都需要他來協調。就因爲他原先是三不靠,此時樞密院出事了,也只能來找陳佑。
陳佑自從改制開始之後,一直待在樞密院不問它事,自然知道自昨天下午開始,樞密院諸事漸漸亂了起來。
他看得很清楚,卞朗一直是楊邠手中大將,用來鉗制魏仁浦、對抗匡國信。由於之前令史書令史等小吏沒有固定崗位,這讓卞朗得以插手兵房和吏房事務。
很不幸的事,由於這兩房,尤其是兵房事務繁多,不是經手人,根本不知道相關檔案文書存放在何處。
這一次卞朗稱病,他手裡籠絡的小吏也就指望不上了。就像梅鬆所說的,一個個搶着幹,搶着錯。
要不是陳佑一早就安排人員複查,緊張忙碌的樞府官吏很可能都發現不了這些錯誤。一旦沒發現的錯位被踢爆,下至經手小吏,上至陳佑這個都承旨,輕則被斥責,重則丟官。
於是各房主事不得不放緩速度,對任何一項檔案文書都一再覈對。而內吏房和民兵房,由於主事還沒到任,那些個小吏不敢擔責,工作直接就停滯下來。
然而這華夏大地,周國得其半,哪怕樞密院只管軍事,每日新增的文書也是異常之多。
各房對沒查到處置慣例的事務都不敢妄自決定,三位副都承旨也沒來,就全部堆到陳佑這裡來。僅僅半天時間,陳佑這邊就積壓了數百份文書。
陳佑揉揉眉頭,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不知道楊邠爲什麼這麼幹,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這樣繼續下去,自己被踢出樞密院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該怎麼做?
若只是一個縣,陳佑敢拼着讓工作停滯幾天,全力理清檔案、明晰職責。但現在負責全國事宜,尤其是這個國家還有許多半獨立的藩鎮,他不敢這麼做。
一想到這裡,陳佑不由一陣惱火:楊邠到底想幹什麼!
不管怎麼樣,身爲領導,不能慌。
深吸一口氣,看向正等着他說話的梅鬆、滕青兩人,十分平靜道:“東禾,通知所有主事、令史、書令史到正堂開會。”
“是。”滕青應下,起身快步離去。
待門重新關上,梅鬆又急切開口:“承旨!”
陳佑雙手搭在桌上,看着梅鬆道:“常青,你以爲楊樞密這麼幹是爲了什麼?”
“這......”梅鬆皺眉不已,沉吟一陣後才猶豫道:“承旨,可不可能卞朗此人已經背棄了楊相公,這麼做是他背後的人爲了打擊楊相公?”
乍然聽到這樣的猜測,陳佑眉頭一挑,示意梅鬆繼續說下去。
梅鬆嚥了口唾沫,繼續道:“楊相公執掌樞密院,哪怕承旨改制,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既然這樣,樞密院出了大差錯,自然可以推到楊相公身上。”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雖然樞密院有事,楊邠要負責,但主持此事的陳佑也一定落不得好!
更重要的是,現在推動倒楊運動的是當今聖上趙元昌!
按照這個思路細想下去,若卞朗的行爲是官家身邊人支使的,是不是意味着陳佑被放棄了?
陳佑靠在椅背上,合上雙眼靜靜思考。
梅鬆雖心中焦急,卻也只能等待。
好一會兒,陳佑終於睜開眼,直接起身道:“走!先將面前的問題解決掉。此事過了,再談其它!”
聽了這話,梅鬆也只能按下心中憂慮,跟着陳佑一同朝正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