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漸趨平靜的呼吸,我輕輕收回回抱住他的手,翻身朝裡,睜着眼度過了大半夜,臨近早晨才微有睡意。
醒過來天已大亮,身邊牀鋪已冷,頭有些昏沉,但昨晚的事卻清晰無比。
這一天什麼都有些心不在焉,腦中不斷閃過他的話:“相處十月之久了,你對我卻是越發無情了?”
我心中震驚他會突然這麼問,嘴上卻只能生澀附和道:“爺說笑了。”
“當初我來替你解氣,你無奈中透着幾分驚訝,卻是說我那日本該去宛凝那裡的。”
我聽着他低沉的嗓音,想起了那個第一次見識到勾心鬥角而煩悶的夜晚,竟然不自覺拿他出氣,似乎有些久遠了,那時候進府還不久,沒想到是他故意來替我解氣的,更沒想到他也還記得清楚。
他似乎在等我開口,卻等到一陣沉默,便又繼續道:“如今呢,可還記得?”
我不由語塞,他輕輕嘆了口氣:“宛凝最近愈發粘人,多留了我三日,沁珠又道思家,纏了兩日,已經過去五天了,而你似乎我不來的日子過得更舒爽些。”
我不禁悲從中來,黑暗中紅了眼眶,我又何嘗不想靠近?
心意相通該是好事,接受他我就可以不那麼辛苦。可他又怎會明白我的猶豫,他沒有了摯友四姐還有皇位,放下皇位還有額娘兄弟姐妹,放棄那些還有福晉等等,而我呢,孤身一人來到這裡,能守住的就只有這一顆自由的心了,若是給了他,當他變心時,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一思及他對四姐的薄情,便覺得我並沒做好冒這個險的準備,我賭不起。
我微微側頭讓眼淚滑到裡側,然後翻身回抱住了他,將頭埋進他臂彎讓他看不見我的臉,隨口扯謊道:“怎會不記得,可我入府時就承諾了爺做好這個嫡福晉,宛凝與沁珠都有理,我不便多說也該大度些,至於爺不來的日子,自然是不舒爽的,我這早睡,其實是在吃醋。”
哄開心了他,我卻是心上又多了負擔。誠然,爲了讓他不再說那些動搖我的話我乾脆裝着順他的意並非上策,可當時算是急中生智了,如今想來,還真是別無他法。
抑鬱了半日,用過午膳,看望了宛凝,我帶了一批宜妃賞的胭脂香粉違心地去開導沁珠,哎,既然決定演了,就得演的像點兒。
於是乎我正式在賢妻良母之路上啓程,漸行漸遠。
“福晉,這是的請柬名單,請您過目。”
我接過來大致掃視一遍,笑道:“張嬤嬤您辦事我放心,待爺回來給他看過便着人按名單去送吧。”
“是。”
“啊對了,庶福晉沁珠的家人,可多請些,務必按時送達。”
一會兒這邊有人問我,一會兒那邊我得過去查看,這春還未完,我已過出些夏的味道。
這不,方纔又有人來請我去府中大花園看擺設如何,這次宴席擺在面闊七間的大殿,離中軸線的大花園很近,少不了宴後去觀賞,馬虎不得,還得我親自跑一趟。
“嫡福晉留步!”
我頓住腳步,轉身看見宛凝身邊的小襄跑過來行完禮,還喘着粗氣:“嫡福晉您腳步真快,奴婢陪側福晉在院中見您像是朝着這邊來了便先讓奴婢追了過來,還請您稍等片刻,側福晉在過來的路上了。”
我無奈只得往回趕:“她有孕在身別亂跑的好,今日府上這麼亂磕磕碰碰可怎麼辦,有什麼事着人通知我一聲我忙完自然就過去了。”
“是是是,是奴婢考慮不周了。”
不一會便見宛凝在倆丫鬟的攙扶下往這邊來,見了我便要行禮,我忙快上前兩步扶住她:“你這樣就不必行禮了,這般慌慌忙忙過來所謂何事?”
“嫡福晉妹妹,待會兒爺回來我想跟着迎接,我身子不礙事的。”
我當是多大事兒呢,先前我確實想着她有孕在身現在各處都是奔走的人不太安全,於是託人告訴她迎接的事就不用去了。
“姐姐想去便去,只是人來人往多小心些,小襄,照顧好姐姐。”
累了半天,終於是大致佈置妥當了,算着時間,該去迎接五阿哥,啊不,多羅貝勒爺回府。宛凝那麼想去,真想讓她領着衆人去,放我回去睡一覺,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恭賀貝勒爺。”我領着衆人齊齊跪下,迎回了意氣風發的他。
他道了聲免禮,朝我點點頭,搶步過去撫了身子略顯笨重的宛凝:“小心些,沒事就別出來了。”後者則點點頭,倚在他懷中嬌羞地笑。
我在一旁,自認爲笑的得體大方。
費了我一番心思又馬不停蹄忙活了大半天的成果終於還是得到了肯定,而看樣子貝勒爺今兒已經成功被宛凝勾搭走了,也倒好,順了我的意,早早便回了自己院子,晚膳都沒用就倒在牀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早晨一睜眼發現了身邊多了個人,忍不住叫了一嗓子吼醒了躺在身側的貝勒爺。
他一臉茫然地望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你,你不是…”看着他逐漸變冷的表情,我忙改口到:“沒等到爺來,甚是自責。”
他還想說什麼,門外傳來高旭的聲音:“貝勒爺,醒了嗎?”
我顧不得被漱口水嗆得淚都要咳出來,三兩步過去堵了高旭的路:“你說什,咳,什麼?庶福晉的兩位兄長都不來?”
“回嫡福晉,正是。庶福晉大哥昨日領命去了江南,據說二哥同去了。”
我撫着胸口順了順氣,不滿道:“不是說她二哥不是朝廷官員嗎,昨日也該聽說爺升遷之事啊,怎麼這時候跟着去了,這大哥不來也罷,這二哥怎麼也…咳咳。”
“怎麼這麼關心沁珠的二哥?你認識?”
有點好奇他沒幫着我順氣還站在一旁奇怪地望着我,我蹙額搖頭:“我怎會認識她二哥,只是聽阿木說,沁珠在府上跟二哥關係最好,年初沁珠不是說思家嘛,想着找這次機會讓他們聚聚,這事就解決了,現在看來,兄妹的關係也沒那麼好嘛。”
他若有所思點點頭,我對這事有些失望又想到今天的宴席有些頭大,不禁更覺得他那一臉奇怪的表情很是礙眼,忍不住埋怨道:“哎呀你幹嘛這麼看我,從剛剛開始就是,怪奇怪的。”
說完不耐煩擺擺手離開,轉過身見高旭也是一臉奇怪,無奈嘆口氣:“你也是,你們這對主僕今天是怎麼了。”
走到門口恰巧巧雲過來道小杉想見我一面,才猛地想起阿木的事來。
果然她見我是爲阿木的事,倒是我有些愧疚我居然遲鈍到阿木原來是白玉府裡的人,今兒白玉會來我竟忘記把他調到幕後去。
我帶着阿木去了廚房,尋了個看起來腿腳麻利的小廝,讓他倆換換,他出去端盤子,留下阿木在廚房幫忙。
正待離去,卻有人來請安,廚房的孫師傅。
只見他一臉笑意態度卻不善“嫡福晉,這廚房的人事安排向來是奴才管,還請您不要爲難下人們。”
我本就事多地有些煩,被他一惹徹底惱了:“孫師傅的意思是貝勒爺把後勤事務都交託的我這個嫡福晉沒有權力,還是說要我將貝勒爺請過來問問才肯執行我的命令?”
他意識到事態不對,慌忙跪下去道不敢,我懶得理這種欺軟怕硬之輩,冷哼一聲徑直離去。
大清早就不順,還是得頂着笑臉去迎接紛至沓來的賓客。
宴席算是得以完美落幕,此刻我找藉口溜出來是想找二妹仔細問問額娘情況,再帶些補品回去。來時二妹臉色就不好,見過阿瑪後,她還悄悄約了我見面,才知額娘今日沒到場是病了,她一個勁兒自責,我也於心不忍,最後反倒還是我安慰她。
現在終於有片刻閒散時間,卻找遍府都不見她身影。說不定沒來得及就離開了吧,我惋惜卻也只得作罷。
轉到假山處,停下來靠着歇腳,隱約聽到後頭有人說話,我輕聲繞過去,那個面對假山講話的,正是二妹,興致甚好,相談甚歡。我就勢貼近些,想聽聽她們說些什麼。
門上輕叩,小苔的聲音響起:“格格?您怎麼滅了燈?睡了麼?”
我縮在被子裡發抖:“讓我一個人靜靜,任何人別來打擾。”
“格格,高侍衛在門口候着,貝勒爺在正廳擺了晚膳等您呢。”
“不去!”
門外的聲響又弱了下去,黑暗中我縮成一團,渾身冰冷,不知是氣還是怕。
“有勞詩蕊妹妹掛念了,家母一切都好,有阿瑪的寵愛,在府上自然不是那個女人可以比的,只不過名義罷了。”
“可真是有福氣。”
“妹妹是嫡女,還是比不得的。”
“哪裡,若是額娘不得寵,哪有我的如今,咱們一樣,只是我運氣稍好,姐姐實在無需羨慕。”
我沒有衝過去打斷她們笑語,只是稱不適回了屋,讓小苔她們去幫着善後。
早過了寒冷的季節,我穿着衣服裹在被子裡,還在覺得刺骨的冷。
“有人嗎?”
“巧雲在呢,福晉有何吩咐?”
“幫把我梳妝檯右邊第二個屜子裡的盒子拿出來,交給貝勒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