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得到陸成洺的消息，是在我帶着小寶去BJ市的路上。
我不知道阿輝爲什麼這個時候才說，因爲大家都清楚，我去了那裡就意味着和陌謙開始新的生活。
也顧不得陌謙還在機場等待，我急急讓出租車司機繞道去阿輝指定的路口，上車後阿輝告訴我，這幾天瞞着我是因爲要確認，所以纔在今天對我說。
夏末的午後，海風夾雜着鹹溼一陣陣地拂過來，讓我的呼吸有些不順暢。
我穩了穩情緒，才鎮定地問阿輝，“他在哪兒？”
“就在裡面。”阿輝指向一棟十分普通的小洋樓。
這樣的住宅在鄉鎮很常見，通常都是漁民們自己搭蓋的。房子不大，院裡掛着一串串海產品，充斥着一股鹹味。
住宅的外面站着幾個兄弟，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面無表情。
在來的路上阿輝已經跟我說了大致經過：陸成洺被搶擊中倒地不醒，那場暴雨把身體衝下山流入海里，被漁民打撈後獲救。
想到這些，我的眼淚終是控制不住流下來。
“媽媽，你看看我撿的貝殼……媽媽，你怎麼了？”一直低着頭玩沙子的小寶一擡頭看見我淚流滿面的樣子，嚇得丟下貝殼就跑了過來。
我趕緊在臉上抹了兩把，蹲下身抱住兒子。
小寶摟着我的脖子，用一隻小手去擦我溼潤的臉。
我對他笑一笑，“媽媽沒事，只是想到待會要見到爸爸，就有些激動。”
“真的可以見爸爸了嗎？”
“真的。”
我笑了笑，從地上撿起貝殼塞進他的掌心，“我們見到爸爸的時候，把這個送給他好不好？”
小寶接過貝殼，仰起小臉蛋問，“要說什麼話嗎？”
“你就說爸爸我愛你就行了。”
小寶有點無措，“可是我忘記爸爸的模樣了，我怕認不出是誰。”
我笑起來，在兒子臉上親了親。
“媽媽知道，但是你不要擔心，爸爸會認出你的。爸爸很愛很愛你，他一看到你就認出來啦。”
“真的嗎？”小寶立刻高興起來。
“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啦？走吧，我們進去吧。”我牽着兒子走向房
子，阿輝在身後叫住我，“顧小姐。”
“怎麼了？”
阿輝遲疑了一下，似乎還有話要講，但最終點點頭，領着我走進去。
這棟農家小樓看上去有些年月了，紅木地板已經褪了色，即使是在大白天，屋裡仍舊顯得冰涼，就像我的手心彷彿沁出了汗水，蜷曲的手指觸及之處竟是一片溼滑黏膩。
一進去就看見陸成洺靠坐在牀頭，短短几秒便將目光從我們的身上移開，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清冽。
他一言不發地看着我們，冷淡的問了一句，“有事？”
我看着他，看着這個失而復得的男人，午後清冷的陽光穿透玻璃，在他的周圍留下若隱若現的光束。
微塵在飛舞，而我的思緒卻似乎凝固住，連話都忘記說了。
我沒想到過自己竟然也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直到阿輝開口說話，我纔回過神來。
結果阿輝說的卻是，“陸先生，這位便是顧霏柔。”
我下意識地愣住，只覺得這句話有些怪，不等我反應，半躺在牀上的陸成洺已經給了我當頭一棒。
“抱歉，我對她沒什麼印象。”
隔着幾步距離，他的眼神掃過我，陌生而冰冷，如同回到初次見面的那一刻。
他的性格和語氣仍和以前一樣，即使說着抱歉，也聽不出多少真實的歉意來，反而帶着那份熟悉的、高高在上的疏離冷漠。
過了許久，我才終於開口，聲音微顫，“什麼意思？”
我看向阿輝，阿輝遲疑了一下說，“陸先生、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猶如晴天霹靂，我半天都無法消化這一訊息。
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爲什麼？
我還來不及消化這些消息，陸成洺已經發了逐客令。
“都出去，我累了。”
看着那張如此冷漠的臉，我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我帶小寶來看你了，你還記得嗎？他以前很粘你的。”
我眨了一下眼睛，把那些涌上來的澀意壓回去。
“……這是分開半年後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都不記得了嗎？”我努力的微笑，眼睛澀腫，“你看他都長這麼大了，你出事的
時候他纔剛學說話。”
小寶見勢主動示好地先去抱陸成洺，面對那冷冰冰的目光，小傢伙顯然有些不安。
“爸、爸……”小傢伙把掌心的貝殼放入陸成洺掌心，“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陸成洺冷冷地撇着阿輝，一臉的不耐煩，“帶他們出去。”
阿輝愣了一下，立刻點頭，“是。”
“爸爸……”
這樣子的陸成洺把小寶嚇得快哭了，我連忙上去把小傢伙抱在懷中。
直到退出門外，阿輝才停下來，對着面色蒼白的我說，“顧小姐，這裡有一個人想要見你。”
幾分鐘後，我在這裡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他一米八幾的身高，五官輪廊俊朗而冷酷，自我介紹叫洛文衝，是陸成洺的好友。
他坐在客廳裡，手執着茶壺，朝我笑了笑說，“坐吧。”
“這段時間幸苦顧小姐了。”
我輕輕搖頭，“他能活着就是好事。”
“是的。這次算他命大。”雖是這樣說，但洛文衝似乎並沒有多少感慨的意思，略停了停，他看向我溫和地說，“接下來的日子恐怕還是要麻煩顧小姐。”
說得這樣突然，我不免有些吃驚，“什麼意思？”
洛文沖淡笑說，“醫生說，讓他早些回到熟悉的生活也有好處。”
我不由得仔細地看了看坐在對面的男人。奇怪的是，對於陸成洺的問題，他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麼擔心。
不得不說，洛文沖和陸成洺有許多相似之處。
“他怎麼變成這樣？”
“因爲在水裡泡的太久，大腦缺氧的時間過長。”洛文衝站起來，用一種聽不出悲喜的淡定語調解釋說，“幸好我過來得及時，雖然沒能阻止韓老，但好歹救了成洺。”
提起這個，我心有愧疚。
倘若不是因爲我，陸成洺本可逃過那一劫。
好像看穿我一樣，不等我認錯洛文衝先擺手打斷了我。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他看着我，“照顧成洺，顧小姐能做得到嗎？”
對於這個要求，我無法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在得到我的肯定後，洛文衝纔在我的注視下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