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冬寒之宴

入冬後連邊疆都消停了些, 人人依着冷,或是惰懶或是耽於享樂,權貴皇親自然也在這節氣裡尋着樂子。

奚王府裡燈籠高掛, 戲班子, 歌姬舞女進出, 人頭涌動, 好不熱鬧。奚王爺在世子韍歸府後三天發下話來, 要擺個熱鬧的家宴,不理外邊的,只自家夫妻父子們, 連往日最沒臉面的姬妾也得列席。消息一傳出來,府裡上下襬開陣勢忙上一大通, 誰不知道奚王不愛那熱鬧的飲宴, 一年裡即使重陽中秋也不設家宴, 只新年裡一遭還常面上敷衍。

暗地裡,不知誰在傳, 奚王只愛單獨呆着,自斟自酌。又有人傳言奚王單獨住那個院子裡倒也聽見女子調笑,又有時要了好酒菜,隱隱聽見有樂歌傳出,都說奚王爺只愛獨自賞花, 開那春風桃花小宴。但不知那女子是何人, 惹得各房側妃侍妾相互猜忌不止, 鬧了些是非, 直至霍王妃一句:“王爺有王爺的樂, 既佔不了你們的名分,何必做那小家樣。”衆人彷彿才知, 奚王一直都有那暗地的消遣,側妃韋氏更是私下懷疑嬌魚兩姐妹便是奚王那外寵所生,風一傳開,加之奚王本對嬌魚兩姐妹極好,一幫女子嫉恨開去,眼也紅。

奚王妻妾不少,下面官員之女、哪個皇親贈的美人、小國送來進貢的“貢品”,皆得寵過些時日,可奚王的子嗣卻少,就連皇帝選妃時也直言要奚王看那好生養的挑兩個。當初奚王曾言要姬妾將雙嬌當作親女照料,姬妾們爲討奚王歡也曾好待,但那外寵之女的說法兒一傳開,加之奚王院裡不明不白的女子,姬妾們都紅了眼罵開去,自家受累養你的私女,你卻得閒勾了王爺去,從此,對雙嬌多有冷眼不喜。

這兩年,奚王也多久不露面,只藏在那院子裡,側妃們連湯水也不見能送進幾次,哀嘆着年華要老去,卻還無有生養,看着那嬌魚姐妹卻還得奚王頻頻關護,更是了不得的恨。

宴無好宴,若無王爺。這回奚王要令一家團聚,少不得妻妾們要上些才藝令施恩示寵,此來猶如妻妾一堂才色競技,說得直了,各顯神通搶一個一夜春風。哼,月上扔下了王妃賜下的衣裳,輕輕釦着桌子,“奚王,好比那肉骨頭,是條母狗都想咬一口。。。今日,躲遠些打探清楚。”後半句彷彿自言自語,可才扣上門的人卻聽到了。

喧鬧了整兩日,府裡擺上彩燈高燭,流金溢彩,私宴用的大屋暖意流淌,整個屋子密密地蓋上了棉製的門簾,連窗子也遮蓋着厚厚的布帛防住了那嚴寒。屋子地上鋪上了毛毯,地龍燒旺,暖酒小食先擺了一整桌。豔麗的側妃妾室們如同遊動覓食的魚兒般卯足了勁,豔麗得如同春天的花兒成精化做了人形,晃的低下的小廝們不住的偷眼去看,連霍王妃也臉上帶了笑意,輕輕吩咐了爲奚王備下醒酒的湯水。

當夜色襲來,王妃,世子們,嬌魚姐妹,側妃姬妾們都擡頭仰望着門廊下同時掛上的上百個火紅燈籠,百樣心思流轉,各帶各的那張臉面起身向那大屋行去,這王府的家宴如一場大火燒起,燒得人心頭火燙,眼看就要火勢滔天了。

“妾等見過王妃!”“請母妃安!”“請王妃安!”衆人請了王妃安。

“免禮,都快起身!”霍王妃入席。

“大哥,二哥。”世子們入席。

“姐姐安好。”

“妹妹也好。”

側妃們盛裝含笑見禮,連笑也小心着臉上的胭脂,依次入席,左右探看着,又是誰的妝容出了彩要仔細研判,誰的衣裳那樣精緻,待會更衣定要換了這身去,暗地裡備下那身定要叫王爺青眼。

無人理會那角落裡的嬌魚嬌雨姐妹,就是世子煦也只是掃過一眼就別開眼,側妃們更在世子們請安後不待她姐妹上前便直接入席去,留下她們姐妹四周空蕩。嬌魚彷彿已經知曉般臉上淡然,眼神不在意地穿過了冷眼看她們的女人們,視線投在了煦的身上,看得煦也不敢接着她那眼刀才哼的一聲轉身,嬌雨怯怯地低頭跟着她,兩人坐到了下首角落裡,靜靜聽着那一屋子的熱鬧。

燈火恍惚中,嬌雨覺得桌下有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她的,“別怕,”嬌雨擡頭看着直挺胸脯正視前方,嘴角含着高傲笑容的姐姐,“誰,也大不過父王去!”她說。嬌雨緊緊她的手,頓時覺得兩隻交握的手一隻熱一隻涼,唉,姐姐啊。。。嬌雨耳邊的聲響聒噪都遁地而去,她只想好好捂暖了那隻手,有一股熱流流過她的腹腔,那種不甘,月上讓她體會到姐姐的那種不甘——又來了。

人也快到齊,突然簾子一掀,有小奴輕聲唱諾着:“王爺到。”屋子裡整齊劃一的起身,衣飾釵環的輕響和着那蓮足聲煞是好聽。“見過王爺(父王)!”都向來人行禮,可是好半天也沒聽見腳步聲和叫起,霍王妃並一兩個側妃稍稍擡頭向外看去,心頭正疑惑,那人卻進來了衆人立刻低頭,“都免了,起來吧。”聽聲音似乎心情不錯,屋子裡衆人的情緒一下升高來,暖意融融。

沉沉的腳步,堅定有力,走過一個個姬妾,向霍王妃走去,“王妃辛苦,隨我入座吧!”霍妃答應一聲,笑着跟上,猛然發覺奚王竟消瘦了不少,那揹着的手上還攀折着一支梅花,就是今日這屋子外的那種淡黃色的金梅,黃色。。。王爺似乎最愛這顏色。

“都坐着吧。”奚王看看手裡的花,再輕輕放在桌子上,彷彿怎麼看也不夠,衆人期盼的眼神全飛了過來,“王爺。。。”王妃嗔怪似的一聲將他提醒,奚王笑起來,“開宴。”

“開宴——!”

“上菜——!”

外邊傳出應諾聲,奚王府裡家宴始開。

主位上的奚王笑着受了三名側妃的酒,正一臉興致地接受那妾室們嬌滴滴的祝酒和飄飛的媚眼兒,側妃韋氏看了幾眼,突然探過身子向她上首坐着的側妃任芝任氏言道:“姐姐,王爺彷彿消瘦許多。精氣神兒也不見多好去,想來是病了?”任芝快速掃一眼,平心靜氣地回答:“妹妹既看出來,理應多掛心操勞些,王爺也有了年紀。”

“哼,”韋氏輕哼一聲,理了頭上珠花:“就怕妹妹我有一百個心可操也抵不上一個狐狸精去。”她壓低了聲音:“姐姐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自前兒的元妃起就服侍的,姐姐的話王爺如何也要聽進些,姐姐也操心管管。”

側妃任芝隨意的執酒放在嘴邊,向上座望一眼,啜飲一口,“妹妹,姐姐老了,也不在意那子嗣不子嗣的,只過自家的日子罷了。王爺那裡,你與陶妹妹。。。”她看一眼旁邊年輕且花顏玉貌的側妃陶氏一眼,“多操心吧,興許王爺念你們的情意,還能生下子嗣。”她淡淡地一笑,胭脂更紅,彷彿有些醉。

韋氏卻暗道她無意再爭寵,就此認命,一撇嘴也不再言語,只看着鶯鶯燕燕包圍着那高座上英俊卻又了些年紀的男子,還是那般的長眼如畫,高挺的鼻子,極其分明的脣線,眉色深且略彎,一張臉酷似當今聖上,只讓人覺得是一塊耀眼的黑玉,曾讓她愛得如癡如狂。

即便是如今多了幾分頹唐色,也依舊是她夢裡翻滾的旖旎所想。多少次她在鏡子中看着自己,覺得無論怎樣的美都配不上他那樣的俊美如仙,即使後來,他連陶氏那樣的美人也冷下來,她也不覺得有多吃驚,因爲,在韋氏心中本就是誰也無法與他相配的,她覺得幸運,那配得上他樣貌的女子終究沒有出現。

可嬌魚姐妹呢?那院子裡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女子呢?王爺對她們這樣特別,難道。。。韋氏心頭百轉。

嬌雨眼見那些豔麗妝容的侍妾接連不斷扭捏着軀體在奚王前祝酒,姐姐卻還無動靜,心中納悶,卻見姐姐嘴角邊噙着笑,彷彿心中有數。“妾祝王爺身體安泰。”一個嬌滴滴的妾着金雀紋合歡花錦緞及地長裙上前祝酒,惹來衆人的關切,那是澤吉國進貢的美人瑾雅,美得千嬌百媚,又風情獨特,奚王珍愛。

果然,只見奚王竟笑開顏去,一杯酒也喝下大半,“瑾雅再祝王爺萬事通順,福壽無邊。”那瑾雅也是野性子,哪如其他妾室的含蓄羞澀,恁的風情勃發,不管那旁的眼刀子,只直勾勾眼熱着奚王,那模樣就如在邀了奚王入帳。奚王竟笑着再受了,她才扭着腰下去,長長的錦緞長裙拖曳在地上,風頭無限。

無人再上前,一時冷下來。奚王左右看看,一下見着角落裡的嬌魚姐妹,“嬌魚啊,果然女兒家的就怕那酒不曾?爲父可等着你們酒來。”說完看看酒杯,霍王妃擺着端莊的一個笑容,親自爲奚王滿上一杯瓊酒,奚王竟就等着嬌魚姐妹來。煦一臉複雜的神色看過去,韍一臉興致勃勃的歪着腦袋跟三世子毅說着什麼,期間突然瞟過一眼瞬間了無痕跡。

嬌魚對着奚王頑皮的一笑,雙手捧了酒杯,一個眼神過去,嬌雨也捧酒跟在她身後,嬌魚一身粉紅的女兒裝,外面穿絹制的滾邊薄短衫,下着及地淡水雲紋繡迎春花長裙,繫着碧玉佩的紫色絲絛,頭上挽着蓮花雙髻,玉石金釵,點綴藍寶石小簪,熒光閃閃,點翠金碎,一舉一動無不精緻奪目,卻不壓過那些極力裝扮的側妃姬妾們。嬌雨挽着半翻雲樣髻,一支麒麟祥瑞的珍珠大釵,幾朵珍珠攢的宮樣珠花,着一身淡綠衣裙,牡丹的刺繡,雲霧的披帛,一個純金絲編就的荷包系在腰間,行動起來更顯婀娜嬌俏。

一步一顫的珠花金釵環佩,腳下露出錦緞的鴛鴦鞋,嬌魚恭恭敬敬地領着嬌雨行到奚王前,嬌雨只覺得有刀子在身上割一般行完了她覺得無比長的一段路,終於纔到。

蔥一樣的雙手,映襯白皙瑩透的嬌美,嬌魚嫣然的一笑:“女兒們祝父王,王妃雙星並輝,松柏同春!”嬌雨軟軟的一聲:“壽富康寧,萱庭集慶!”奚王笑着,“果然是女兒家的貼心,如此,王妃同飲一杯!”霍王妃勉力笑笑,也喝了小半杯。

“唔,多久時候不見,兩人都變了模樣,大丫頭了。。。”奚王迷濛的眼有些飄忽。“王爺,”霍王妃輕喚一聲,“莫叫她姐妹多站了,一屋子還等着那樂子呢。”奚王笑笑揮手,“王妃心疼你們了,下去吧。”霍王妃示意,歌舞便上來,演的是百花仙子舞,衆女扮作百花相隨,鼓樂相和熱熱鬧鬧的一個登場,霍王妃給奚王置上碗熱湯,奚王令衆人享宴,底下便嬌聲俏語的相互調笑着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連王妃也喝得臉有春色,世子煦一個人滿飲,不住的吩咐添酒,韍仍然是滿面笑意地小酌小飲,不時的點評起歌舞餚饌,快意得很。只有世子毅彷彿不愛言語,只看着桌面似乎對吃也興趣缺缺,卻很恭敬地向王妃祝酒,嬌魚姐妹也應景般下幾筷子。奚王的神色實在是愉快得讓人驚異,喝杯水酒也是帶着笑容,多年未見他如此模樣,下面的側妃姬妾也來了精神,一個個滿懷着希望,怕是今夜王爺也該想着這麼些姐妹了。

果然,側妃陶氏嫣紅着雙頰,略帶醉意的出來向奚王一福,“王爺,”那甜糯的聲音立即換來奚王的一顧,“今日如此熱鬧,不若咱們姐妹也湊個趣,權當博王爺王妃一笑!”

奚王看着她微微迷濛的眼,“瞧這模樣,可是醉了?若有好東西儘管來,只是。。。”他一下一下叩着桌子和那樂聲,“若比從前沒長進本王可要罰的。”

陶氏也不懼,笑得更媚:“王爺多久不見我們姐妹,怎知姐妹們長進?若好了,王爺休忘了彩頭。”

“陶妹妹可是活窮了,竟怕王爺短了你的彩頭。”王妃打趣她,“若好了,本王妃也有好東西,陶妹妹可不要留個幾分力,儘管讓咱們好好開開眼去。”

陶氏笑着答應退下,一會便換了身舞衣上來,五彩的絲帶,高鳳髻,點綴細碎珍珠寶石的玄藍色舞衣光華奪目,只見陶氏一個身段做起,揚手擡頭,大步跳起接一個胡旋,樂曲纔來,鼓點密集如同戰鼓,絲帶盤龍飛鳳,跳接承轉,急穩且和韻,一回身,一相顧,萬般風情。樂聲且緩慢,絲帶閒拋,蘭花沾露的清韻之聲,陶氏的且歌且舞:“粗桃俗李,漫眼底紛紛,等閒開落。得似花仙誇豔質,暖透胭脂猶薄。梅不同時,芳心難聘,空妒肌如玉。自然佳麗,不須歸薦華屋。最好一抹彩雲,輕盈飛不去,漫空高簇。霽日濃薰渾欲醉,照映光風眩爍。遍倚欄干,狎渠清賞,聊爲憐幽獨。簪花醉也,夜深猶索芳醁。”唱罷又轉開高高旋跳開去,直將舞衣絲帶旋得五彩斑斕,閃耀如一團星芒,樂聲急停,陶氏一個伏身,半跪了身,擡頭一個媚眼,嬌喘一聲:“妾獻醜。”

奚王擡手拍了兩聲,衆人也道好。“果然長進,且不罰你。”奚王從身上解下一個紫玉蟠龍玉環,“今日若有才藝儘管使來,這彩頭便歸了魁首。”

“王爺——!”陶氏拉長了聲不依:“王爺休叫我姐妹掐架去,依我看,有長進的都得賞纔好,只在物件上分個高下就好,恁的一件東西,王爺要我姐妹好想!”陶氏嬌嗔着。

“休惱,這裡早備下了。”王妃指指身邊一大盤的玉璧手串等物,“姐姐我也不是那小氣的人。”陶氏這才笑盈盈地飲了酒下去。

接着韋氏的琵琶一首博得奚王一顧,瑾雅用澤吉國語唱一首調子倒是新鮮讓人耳目一新,連任芝這“老人”的一首清笛也得了奚王親賜的一個金釧。下面的妾見奚王妃如斯大方紛紛獻藝,那彩頭拿得歡暢,連世子韍也眼熱得一展歌喉,唱得一首展青雲,被王妃好誇,硬是從姬妾眼下領走一個通透的雙色翡翠玉鐲子,被奚王取笑拿那樣的彩頭莫不是想娶親了。

一輪而過,上場的都得了彩頭,便意爲無人可超陶氏不得那頭彩,陶氏暗自得意道那紫玉蟠龍玉環定入她手,“今兒竟是陶妹妹的好日子,看來這頭彩是無人與你爭了。”霍王妃看看陶氏道。

奚王略沉吟:“若有不服的只管拿纔出來,今兒高興,也不分了什麼位份主僕,無論輸贏,本王都有賞!”他看向衆人並一旁侍候的歌姬舞娘。

“父王,我來向陶妃娘娘請教個!”一個聲音響起,穿過衆人直到奚王耳裡。

“恩,嬌魚?”奚王見她婷婷而立兩眼晶亮,一時分神。

“如此甚好!”霍王妃忙應下,嬌魚回身從丫鬟手中取來把古箏坐在了屋子中央,她手一分,衣袖一展,一曲飛魚響起,清脆快活,跳動如溪水銀珠,妙音宛轉如真見那魚兒的別樣歡快模樣,仿若那魚兒便是伸手可及的美味,卻讓人不忍食之的可愛。聲轉一波波,跳動的山泉在山石間灑下了幾聲笑語終於合圍了魚兒,相擁而眠去。衆人皆以爲曲盡,素手一揚,太平寬廣的海面出塵,月落星閃,澄澈清新的水氣撲面,直至面上微溼,一個輕調,曲畢。

奚王不語,彷彿在沉浸在樂曲裡,霍王妃最先回神:“嬌魚這琴藝越發進益了,如此,本王妃倒不知誰更勝一籌去。”衆人皆相望,側妃任芝輕哼一聲,對韋氏道:“若非王妃不喜,只怕陶氏立時要敗在這小丫頭手裡,真肯下功夫的。”韋氏道:“野種子,咱們正經的博王爺一顧,她倒急個什麼?”

“依我看,還是陶姨娘那舞更勝一籌,那舞步密的,虧姨娘舞得輕巧。但是嬌魚那琴也就只拜服了陶姨娘了,實在不俗。”一旁的韍突然言語:“嬌魚妹妹果然才藝出衆啊!”他對嬌魚一笑,嬌魚回他個淡笑。衆人也知陶氏意爲爭寵,那頭彩必得,也心願陶氏將奚王拉出那院子好分些恩重,都附和世子韍,但絕不忘贊那嬌魚妙音宛轉。

霍王妃心情舒暢:“如此,頭彩倒真是陶妹妹的了。王爺,嬌魚精進了琴藝,也要賞啊!”奚王看着低首的嬌魚和一副嬌媚模樣的陶氏,“還是瑞怡勝得這頭彩。”當下將紫玉蟠龍玉環賜給陶氏瑞怡,陶氏嬌滴滴接過,手指有意無意擦過奚王的手,如同糾纏的蛇。

“嬌魚雖不若陶妹妹,但終究只在陶妹妹之下,理該賞你個好物件,可這裡竟無一件稱得上你那琴藝的。王爺這可怎的好?”霍王妃只拿着只五彩寶石的金戒指,又扔回了盤中。嬌雨在一旁看得黯然,姐姐啊。。。連這都不想給呢。

奚王自顧着又喝了兩杯,他醉眼看去也笑:“嬌魚,真是出生牛犢呢,”他嘴角的笑化開去,滿腹心思成一句:“這性情倒真是你孃的女兒。。。”

轟隆一聲,仿若有驚雷,嬌魚呆住,霍王妃一楞,韋氏,任氏,陶氏等人也是一驚,煦一臉不信,韍一臉笑意,衆人才知原來奚王竟真與嬌魚姐妹的娘相識!嬌魚也是第一次聽見奚王說她們有娘,多年來只當自己是孤女不知爹孃,卻不想還有娘?

霍王妃臉都青了,“王爺,你醉了,該賞嬌魚呢。”

“呵。。。”奚王回神,“如此,待我想想。”

“宮中傳來消息,下月將有賞宴,王妃帶了嬌魚去,也爲她尋個好夫婿吧。”奚王樂着,衆人更是吃驚不小,霍王妃勉強應下,“謝——父王,——王妃!”嬌魚一字一句謝賞。

“呵呵,瞧瞧,還是這彩頭好,比陶妹妹那紫玉蟠龍玉環可金貴。嬌魚啊,進宮去可別挑花了眼兒。”韋氏道。

“可不是,王爺好偏心眼兒,我這彩頭相較下也差了。”陶氏嬌嗔着。

“那妹妹只管去跟嬌魚換過。”任氏喝着酒調侃她。

“我可不敢,王妃娘娘可要賜家法的。再者,多好的夫婿比得上王爺呢?”陶氏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讓大半個屋子都聽見,衆人鬨笑中嬌魚也退下。

宴正酣,歌姬們唱開了逍遙調,每人身邊都配上奉酒的行那酒令。連世子韍都抵不過了那罰,席間退下到廊子下涼快去,他一搖三晃,醉眼迷濛,越走越遠,不意料遠處有人向他走來,及進了,那兩人向他行禮,爲首的丫鬟道:“給三世子請安。”往日與丫鬟歌姬調笑慣了的韍笑呵呵地問:“你這領的又是哪家的角?不知道已在行酒令了?”丫鬟身後那人衣着頗豔麗,就如唱曲的角一般,在他眼裡破碎又斑斕,卻看不清臉。

“回世子,這是府裡新請的女先生,專爲裡面主子們說故事解悶來。”丫鬟也笑答。

“哦?說故事?哈哈哈哈哈。”韍突然笑不可遏,“我倒不知道府裡有這般事,”他伸手勾過丫鬟嬌嫩的小臉,“你說,這府裡什麼時候短了故事呢。。。”他呵出的酒氣暖而曖昧,癢得丫鬟嬉笑不已。

他正待要咬下去,身邊突然一黑,身後的那團豔麗斑駁慢慢越過了他兩人,向廊子裡走去,一陣奇異的香味飄過來,清洌悠遠,韍不自覺就扭頭去追嗅那香味,卻看見了那人的半張側臉,年輕得很,頭上連只小簪也無,一串珍珠橫在髮髻裡,樣貌不說美極卻極有風味的不同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修眉星目珠光淡脣,微揚脣角,非喜非愁,整個人些須淡然又彷彿冷。

韍一下回神人卻走遠,丫鬟陪笑“世子,可看清了?那月上先生好模樣呢。”韍靠近去在丫鬟身上摸一把:“哪兒有你俏呢,看本世子下回收拾了你。”說完匆匆放過便往來路回走。

酒令行完一圈,韍正好坐下,果然王妃令說個故事大夥歇息會兒,韍微探身看,那人才踏進屋子,韍的鼻子裡立即又灌進了那香味,紅紅的燈燭下,韍纔看着這女先生怎樣看都似飄忽迷離的一副樣貌,特特的少見讓他覺得饒有興致,竟有點興奮着等她聲音來。

奚王依然暈乎,只說好。月上娓娓說開,一個不長不短的笑話兒,韍只看着她想,這樣年紀的女子除卻這夜鶯般的聲音哪裡像個說書的呢?特別是那身冷。。。在他眼裡,那脣齒開合才幾下,衆人便笑開去,然後退走,他唔的一聲又自語,確實不像——不像。

宴已然盡興,陶氏等姬妾卻鬧着要玩個擊鼓傳花,正要命人摘那花朵來,奚王憨醉着將桌上那枝淡黃梅花舉起來讓陶氏玩去,這一來,衆人更是興致大增,這若在宮中,便意指留幸得花之人,往日宮妃們都恨不能將那花攥在手裡揉碎了,今日王爺此舉——難道要效仿宮中?

一個丫鬟走上來蒙實了雙眼開始擊鼓,陶氏將那梅花傳給任氏,任氏給韋氏,再傳,鼓聲越來越密集,敲得人心緊,連霍王妃都伸長了脖子看她們驚叫着雙手亂纏,突然鼓聲一個停頓,一個侍妾手中正拿着那花幾乎要跳起來,一下緩緩的鼓聲又起,一旁的姬妾等不及一把抓過那花傳開去,笑鬧驚呼亂糟糟,一個妾被鼓聲催得慌張着將那花往下首一拋,鼓聲突然停住。衆人看去,嬌魚低首看着桌上那枝淡黃的梅花,半殘着骨朵躺在桌上,一屋子寂寂無聲,王妃啞然。

奚王彷彿從夢裡醒來迷糊地問:“誰得了?賞!”王妃陪笑,“王爺,妹妹們傳得亂了,落到嬌魚桌上了。”奚王仿若自語般說了一句:“嬌魚,她也喜歡嗎?”只王妃聽見。

“嬌魚,那花就賞給你了,可是本王親折的,你娘就種這花。。。”奚王對嬌魚說,嬌魚再拜謝,那拋錯的妾被幾道眼刀橫砍着躲沒處躲。

“王妃,本王似要醉了,今日,歇你那兒吧。。。”

“。。。王爺,”王妃笑得溫婉,“今日陶妹妹如此盡心來,王爺怎不領情,也叫妹妹們記着長進。”王妃笑着招過步子幾乎有些顫的側妃陶氏,叫她扶了奚王回房,一屋子人恭敬行禮相送。

“可都記得了?王爺人是在這,若要留着那心也須多長進些,休說些沒用的。”底下一衆女子齊聲答是並恭送霍王妃,世子毅伸過手相扶,霍王妃瞬時一愣,卻又終於依了他,毅小心地扶着那手,恭順的模樣也令衆人無話。

“都散了吧,今日可都喝多了些。”側妃任芝嘆一聲,領着衆人要離去,行至嬌魚姐妹面前,她側首看低首的兩人,嬌豔年輕的模樣叫她心生感慨,一時無話。韋氏走上前伸手,兩指將那桌上的梅花夾起,一聲冷笑:“果然是枝殘花,就知道該往哪兒去!”說完扔下那花便扶了丫鬟而去。衆人冷冷的步伐聲聲遠,嬌魚望着那桌上殘敗枯折的梅花,胸中悶響,嬌雨扯扯她的衣裙,她卻擡頭強壓了那眼淚,門大開着,一陣風起,殘存的花瓣也飛得遠去,彷彿要去追煦的背影。

煦。。。他都不想看我一眼。。。嬌魚再睜眼時,月上正立在她姐妹面前,“嬌魚小姐,那故事——未完呢。。。”

1.噩緣臨府55.奪意換心24.深院驟雨66.番外四14.怒焰三千48.桁之苦戀63.番外一55.奪意換心36.掩袖之間15.針尖麥芒34.兀那多情45.宮廷女官64.番外二35.如入其境34.兀那多情23.回門見血22.狼狽爲妻51.魔琴驚變26.本已深怨52.長河遺心49.新人舊情24.深院驟雨48.桁之苦戀8.怨果初見70.後傳番外四45.宮廷女官3.媚香入懷59.幻境之絕9.哭骨悲風66.番外四30.番外23.回門見血20.三少噩夢34.兀那多情20.三少噩夢23.回門見血14.怒焰三千2.情恨情難64.番外二37.工讒攻心9.哭骨悲風36.掩袖之間69.後傳番外三16.妾起攻之57.破天之路32.奚王王妃19.陰暗之心54.番外48.桁之苦戀36.掩袖之間2.情恨情難37.工讒攻心2.情恨情難66.番外四54.番外62.還30.番外67.爲後傳寫的番外25.風起血涌49.新人舊情25.風起血涌46.秘聞隱私36.掩袖之間57.破天之路57.破天之路50.廢立遊戲9.哭骨悲風34.兀那多情71.後傳番外五12.初婚夜行38.妖月殺戮3.媚香入懷49.新人舊情33.冬寒之宴16.妾起攻之23.回門見血12.初婚夜行27.黑紅糾結22.狼狽爲妻31.月照王府66.番外四65.番外三50.廢立遊戲66.番外四11.胡天婚日21.恐厄之妻38.妖月殺戮27.黑紅糾結19.陰暗之心31.月照王府29.寂26.本已深怨28.季相之末41.試情情滅4.瀰漫之夜22.狼狽爲妻35.如入其境31.月照王府39.銘記之傷
1.噩緣臨府55.奪意換心24.深院驟雨66.番外四14.怒焰三千48.桁之苦戀63.番外一55.奪意換心36.掩袖之間15.針尖麥芒34.兀那多情45.宮廷女官64.番外二35.如入其境34.兀那多情23.回門見血22.狼狽爲妻51.魔琴驚變26.本已深怨52.長河遺心49.新人舊情24.深院驟雨48.桁之苦戀8.怨果初見70.後傳番外四45.宮廷女官3.媚香入懷59.幻境之絕9.哭骨悲風66.番外四30.番外23.回門見血20.三少噩夢34.兀那多情20.三少噩夢23.回門見血14.怒焰三千2.情恨情難64.番外二37.工讒攻心9.哭骨悲風36.掩袖之間69.後傳番外三16.妾起攻之57.破天之路32.奚王王妃19.陰暗之心54.番外48.桁之苦戀36.掩袖之間2.情恨情難37.工讒攻心2.情恨情難66.番外四54.番外62.還30.番外67.爲後傳寫的番外25.風起血涌49.新人舊情25.風起血涌46.秘聞隱私36.掩袖之間57.破天之路57.破天之路50.廢立遊戲9.哭骨悲風34.兀那多情71.後傳番外五12.初婚夜行38.妖月殺戮3.媚香入懷49.新人舊情33.冬寒之宴16.妾起攻之23.回門見血12.初婚夜行27.黑紅糾結22.狼狽爲妻31.月照王府66.番外四65.番外三50.廢立遊戲66.番外四11.胡天婚日21.恐厄之妻38.妖月殺戮27.黑紅糾結19.陰暗之心31.月照王府29.寂26.本已深怨28.季相之末41.試情情滅4.瀰漫之夜22.狼狽爲妻35.如入其境31.月照王府39.銘記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