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輕輕一笑,迎着張萌萌走了過去,“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人進理髮店,自個兒帶剪刀的。來,進店裡去,外頭的太陽大。”
說話間,扇頭輕輕一擡,朝着張萌萌的頭頂輕輕的敲了一下。那泛白的眼珠,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張萌萌呆呆的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老闆娘,跟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剪刀。
“既然你自己都帶了剪刀,想必是瞧不上我那把裁衣服的黃金剪了,說吧想要個什麼髮型,只要不太難的,你姐姐我全會。”老闆娘說着,指了指靠近門口的那個位置:“就坐這裡吧,離空調也近,涼快些。”
張萌萌還看着自己手中的剪刀,她似乎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從宿舍裡走出來,更想不起自己幹嘛要拿着一把剪刀到理髮店來。還沒等她想明白,老闆娘已經扳着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在了鏡子前,細長的手指,也從她的手中奪過了那把黑色的剪刀,歪着頭打量起她的髮型來。
約莫三分鐘之後,老闆娘朝後稍稍的退了兩步,得出自己的結論來:“你的頭髮不長,但是太厚,整個人顯得笨重,這樣吧,我幫你修修劉海兒,再打出個層次,削薄一點,上個色,你覺得怎麼樣?”
“會漂亮嗎?”張萌萌問,臉孔因爲期待而有些稍微的泛紅。
“當然漂亮啊,經過我這雙手修剪出來的頭髮,還沒有不漂亮的。”老闆娘喜滋滋的自誇着,細長的手指托起張萌萌後面的頭髮,咔嚓咔嚓就是兩剪刀。張萌萌只覺得那聲音傳進耳朵裡,是格外的動聽,整個人也不由跟着興奮了起來。
透過經過,張萌萌還可以瞟見那陣列在不遠處貨架上的一頂頂假髮,長的,短的,捲曲的,垂直的,各種各樣,然而當張萌萌的眼睛遊走那個最不起眼的角落時,眼中忽然放着出驚喜的光芒來。那是一頂很漂亮的假髮,沒有過多的裝飾,只簡單的辮成一束粗粗的麻花辮,孤零零的掛在那個角落。
老闆娘似乎也察覺到了張萌萌的異樣,她回頭朝那個角落看了一眼,跟着問了句:“那頂假髮很漂亮吧?”
張萌萌連連的點頭,眼睛裡想要擁有的慾望之光,被放的無限大。
“多少錢?”張萌萌伸手指着拿頂假髮,腦海中幻想着自己戴上它之後,穿梭在校園裡的情形。她似乎已經聽到了那無限的讚美之聲,看到了男孩兒們愛慕的眼光。張萌萌的整個臉頰都變得紅撲撲,像是秋天裡熟透的蘋果一般。
“抱歉,那個假髮我不賣。”老闆娘的言語之間,有着一種不容商量的拒絕。
“可是我想要,多少錢都可以的。”張萌萌急切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包,遞到老闆娘的跟前:“這個月我爸剛給打的生活費,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再要。求求你,我真的很喜歡那頂假髮,賣給我好不好。”
老闆娘這次沒有開口,只是退後了兩步,挑着眼細細的打量着張萌萌,當視線移到她的額頭上時,忽然說了句:“如果我告訴你,這頂假髮用的是死人發,你還願意買嗎?”
“我願意,無論它是什麼發我都願意。”張萌萌使勁的點頭,然後不等老闆娘回答,便飛快把錢包塞進她的手中,走到角落裡,拿起假髮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剛剛戴上,張萌萌便猛然覺得自己變了一個人,她慢慢的走到鏡子前頭,看着那個含羞帶怯的漂亮女孩兒,手指輕輕的順着辮子滑落了下來。
那裡頭的女孩兒還是她嗎?
入水的眼眸,白皙細膩的肌膚,高挺的鼻子,小巧玲瓏的嘴脣,每一處都是那麼的完美,完美的無可挑剔。
看着張萌萌癡迷的樣子,站在她身後的老闆娘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有幾分冷酷,還有幾分殘忍。少頃,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做出幾分無奈割捨的樣子,走到了張萌萌的跟前:“看到你是真的喜歡這頂假髮,中國有句老話,叫做寶馬贈英雄,寶琴贈知音,你既然如此喜歡這頂假髮,我就免費送給你吧。”
“真的?”張萌萌不確信的問,手緊緊的握着那條粗粗辮子,像袒護自己的孩子一般,往一旁退了退。
“當然是真的,再怎麼說,我也是開店做生意的一店之主,這點信譽還是有的。”老闆娘說着,就將手裡頭的錢包還給了張萌萌。“聽說你們下午還要拍照片,現在已經兩點多鐘,你還不快些去。遲到了,少不得也要挨老師一頓臭罵的。”
張萌萌連連應着,忙跑出了理髮店,出了門,似乎還擔心人家後悔一般的,看了老闆娘一眼。老闆娘只是拿着那把黑剪刀,一手扶着理髮用的圓椅,衝她淡淡的微笑。
眼瞧着張萌萌消失在校園之中,原本關着的側屋裡面忽然走出來一個女兒,她面容嬌美,穿着一襲紅色的長裙,靜靜的站在門口看着老闆娘。在她的手中,還託着一隻紅木盒子,如果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隻盒子跟張萌萌在宿舍裡看的那隻很是相似。
看到紅衣女孩兒,老闆娘臉上的笑容也淡去了,她伸手關了店門,走到女孩兒手中,接過了那隻紅木盒子。打開,裡頭果然放着一團黑色的髮絲,老闆娘用手輕輕的勾了起來,看着那些半開的小辮子笑了。
“她會怎麼樣?”夏緋一臉的面無表情,看着老闆娘那頂假髮扔到垃圾桶中,隨即從背後拿出一個紅色的玩偶娃娃,放進了紅木盒子裡。
“死人發,遇生人血而生,遇刺激而長,你說她會怎麼樣?”老闆娘一臉的陰狠之相,看的紅衣女孩兒夏緋也略微有些心驚。
“真的是詛咒嗎?”夏緋的脣輕輕的蠕動了一下,表情木然的看着老闆娘,細看之下,居然發現她們兩個人五官還有些許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放射出帶着仇恨的光芒時。
“什麼纔是詛咒,什麼纔不是詛咒?”老闆娘伸手取下盤頭用的簪子,伴隨着那一卷烏黑如墨的長髮傾瀉而下,老闆娘的手也輕輕的在臉頰上抹了一下。當她的臉孔慢慢轉向鏡子的時候,裡面出現的竟然是一個如同鬼魅一般的女人。
她用細長的手指,輕輕的颳着那半邊被烈火焚燒至扭曲變形的皮肉,嗓音沙啞了說了一句:“當我是天使的時候,魔鬼便是我的詛咒,而當我是魔鬼的時候,我便是天使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