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一隻黑色的貓腳步輕輕的跳上樓梯,在二樓拐角處,轉身朝樓下看了一眼,碧綠色的眼睛裡劃過一道寒光。
“瞄~”長長的鬍鬚抖動了一下,黑貓踩着的步子更加的無聲無息起來。
伸出前蹄,慢慢的擡高,黑貓的頭跟着湊到門板上,用力的朝裡頭頂了一下,門微微的敞開一道縫隙,一束柔和的黃色光芒射進黑貓的眼睛裡。
屋內,江若望依舊在沉睡,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讓黑貓不由豎起了耳朵。
賀映紅臉朝着裡面,趴在牀上,她的一隻手始終緊緊的抓着丈夫的。黑貓踩着門後的那道光,身子輕輕的一擠,便竄到了房內,接着輕巧的跳上牀頭,歪着腦袋看了眼江若望。
“瞄~”黑貓發出細長的聲音。
“瞄~”一聲迴應從江若望的喉嚨裡發出來,接着他緊閉着的眼眸睜開,在黃色的燈光下看起來有些恐怖。白色的眼珠僵硬的在眼眶中滾動着,跟着在對上黑貓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時,停住。
“瞄~”嘴脣慢慢的打開一條縫隙,他又發出一聲更爲清晰的貓叫聲,緊貼着牀褥的上半身也直直的挺立了起來。賀映紅似乎發覺到丈夫的異樣,她的頭稍稍的擡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又趴在牀邊睡着了。
樓下山妹的房間裡,緊閉着的窗戶被緩緩的推開,一隻黑色的觸手順着窗戶的一角慢慢的爬進來,落到地板上,跟着散開。接着窗外的月光,你可以看到那平鋪在地板上的是一層厚厚的,黑色的頭髮。
黑色的頭髮爬過牀底,然後在梳妝鏡前停留了一下,接着往門前爬去,就在它將門扯開一條縫隙的時候,樓上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頭髮似乎猶豫了一下,接着將門慢慢的合上,靜止下來。
小米的房間裡,熟睡中的兩生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先是好奇的瞧着頭頂上那片黑黑的空間,跟着小小的身子反轉了一下,抓着牀單,從牀上爬了下來。腳落到地板上,發出很輕的一聲響。站穩身子的兩生並沒有很着急的進行他的下一個動作,而是站在那裡,迎着窗外的淡淡的月光靜靜的瞧着睡夢中的小米,她漂亮的額頭微皺着,原本上彎的嘴角也在睡夢之中扯平了。
“媽媽!”兩生喃喃的喚着,小手用力的探過去,蓋在她的額頭上:“睡吧!”
小米的嘴角再次上彎,原本緊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感覺到掌心底下的平滑,兩生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跟着轉身朝門口走去。小手使勁的拉開門,他儘量小心的讓自己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音來。客廳裡很黑,不過他不怕,而是徑自穿過客廳,走到樓梯前。上臺階的時候,他聽到來自山妹房間裡的動靜,那動靜讓他很心煩,所以他稍微停留了一下,走到門前,隔着門板對裡頭說了句:“乖乖的!”
裡頭果然安靜了下來,再沒有發出那種刺耳的“呲呲”聲,兩聲笑了,這次是會心的笑。
通向二樓的臺階對他來說很長,不過不要緊,他手腳並用的時候,速度也是很快的。
小米翻了個身,手下意識的去尋找兩生,卻在記憶當中的位置觸摸到一片冰涼。原本舒展的額頭再次皺了起來,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也跟着睜開,一剎那間的黑暗讓她覺得有些不適應,似乎剛剛做了一個噩夢,而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噩夢的具體內容來。
那個夢究竟是什麼呢?
小米苦惱的想着,心裡很亂,擱置在空氣中的手胡亂的抓了一下。
客房內,躺在牀上的方哲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月光打在他英俊的臉上,勾勒出他半個寬寬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暗紅色的薄脣和一直在黑暗中散發着誘惑之光的眼睛。牀頭擱置的手機亮了一下,幽藍色的顯示屏上蹦出一行僵硬的阿拉伯數字12:00。他起了身,走到櫃子前,拉開其中的一扇門,跟着從裡面拖出一個學生用的李寧揹包。揹包很扁,事實上那裡面也只裝了一樣東西,方哲很快的就將那樣東西拿在了手中,它是一把黑色剪刀,在兩片刀刃的銜接處已經生出了許多的鐵鏽,摸起來有些刺手。不過不要緊,剪刀的刀刃他已經磨過了,十分的鋒利。
握着剪刀的方哲沒有猶豫,而是徑自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眼角的餘光一瞥,他看到那隻長着碧綠眼睛的黑貓正用抓子扒着另一間臥室門。
也許可以再等一下,方哲想,將剪刀藏刀了背後。
終於,黑貓進了那個房間,他放心的順着那條大理石鋪就的道路,往樓梯口走去。腳尖落到第一個臺階上,他的上身突然間繃緊了,黑色的眼眸緩緩的投向臺階下方。一個小孩兒,約莫一兩歲的樣子,兩隻手使勁的按住上一級的臺階,然後再慢慢的擡起一條右腿,登上那個臺階之後,再跨左腿。他的動作很有意思,方哲的手指輕輕的動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再次流動起來。
“只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他說,“是叫兩生對吧?”
臺階爬的很累,比爬上幼兒園那帶着高高鐵欄杆的牀還要累,兩生將小手湊到鼻尖聞了聞,跟着皺起了眉頭。臺階好臭,這是他心裡的想法。終於兩隻腳都穩穩的踩在了第三級的臺階上,兩生喘了口氣,將小手按在了第四級的臺階上,不過這次他並沒有繼續右腿,而是擡起頭朝樓上望去。
一個男人,穿着白色休閒服的***在那裡,他的一直手平貼着褲縫,就像電視裡學生軍訓一般的標準,而他的另外一隻手卻背在身後。大人絕對不會藏着糖果,當然也不會是幼兒園老師手中拿着的旺仔小饅頭,雖然那些小饅頭一點也不好吃。兩生的頭稍稍的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劃過一道銀光,他想那個男人或許只是想幫別人剪剪頭髮。
小手摸上自己的頭頂,光光的。對了,他下午纔剛剪過頭髮,中間一個小鍋蓋兒,後面留了一個小辮兒,理髮店那個紅嘴脣的女人對媽媽說,這是當年小朋友們最喜歡的髮型,因爲它很酷!
不過,既然他不需要剪頭髮,那這個房間裡還有誰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