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在短暫的失控後漸漸恢復理智,只是她剛纔不顧性命的拼上去要和林瀞瑤爭個你死我活,又被她拿出父皇的龍體這麼一刺激,生生把自己給激的噴出一口惡血來,此刻理智回來,卻是精神萎靡、神情衰弱,好好地一張血氣充足的臉此刻也是白的嚇人,連嘴脣都略略顯得有些乾裂。
但,不管此刻精神如何,可總算是知曉讓自己不再受這個惡毒女人的挑撥,也算是長了幾分見識;只是,此刻林瀞瑤知道刺激她沒用後,卻是將矛頭瞄準了上官無策。
看上官無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後,徐昭就知道大事不太妙;上官無策這些年來一直爲林瀞瑤賣命,雖說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角色,並非真正爲她所用,可畢竟他的很多事都被這個女人所熟知;被熟悉的人攻擊,絕對是直擊要害。
徐昭已經親自領教過林瀞瑤的厲害,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受過的傷痛也讓上官無策也經歷一場;要知道,這世上最深的痛苦絕非是來自於**的傷害,而是誅心般的精神疼痛。
“無策,你不要聽她胡說,你纔不是跟她一樣的人。”徐昭依然靠在上官無策的懷裡,察覺到他略顯僵硬的身體後忙站直身子,雙手扶着他的手臂眼神真摯的說着。
上官無策顯然是沒想到徐昭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微微一怔後,紅豔的嘴角勾出一抹妙曼的笑容,連永遠如冰封的眼底都漾出淡淡的水光:“傻女人,我怎麼可能像你這麼笨,被敵人三言兩語就擊中了要害,幾乎失去理智。”
徐昭的眼神閃了閃,雖說有些不高興他這張毒舌嘴,可此刻見他還有心思調侃自己,高懸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不少。
是啊,他上官無策是什麼樣的人,不管是心思城府都非常人能比,更是在二十歲年紀不到的時候便手握重權重兵,揚名與四國之上;如此手段、這般成就,豈是一個居心不良的婦人就能情意堪破的?
林瀞瑤自然是知道上官無策絕對不是這麼好對付的,要不然,當初大宛英才濟濟,爲何在她上位後唯獨只有他上官無策一路平步青雲,其他的人幾乎都沒落得一個好下場;這樣的人,天生就是一條出色的變色龍,你永遠都不知道在下一秒他會變成什麼顏色,做出多麼驚天動地的事;他是危險的,同時也絕對是無所不能的強大的;這也是當初她一眼就看中他的原因,如此手腕超絕、經天緯地之人,如果不爲她所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只可惜,她看中了他的才華,卻沒看清楚他的心;他把自己真正的目的小心翼翼的包裹在內心深處的最底層,用最堅硬的殼罩着,直到這一刻,才親自向她打開。
想到這裡,林瀞瑤便是嗤嗤的笑出聲:“上官無策,嚴格說起來你自然是跟我不一樣的人,因爲你比我更狠、更毒;當初爲了取信與我,你殺了多少人,要了多少跟我作對的忠臣良將的性命?那段時間宛城血流成河,那可都是你的傑作;甚至連你自己的授業恩師都慘死你在的手中,上官無策,我知道,真正馴服你的那個人是上官無痕;可是你有想過嗎?縱然你現在殺了我,扶持上官無痕上位,你認爲他能保護你嗎?”
說到這裡,林瀞瑤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只有坐在我們這個位置的人才能體會到,縱然擁有天下、權傾四海,很多時候也有許多的迫不得已;你當年造了那麼多的殺孽,在大宛、在朝堂上早已聲名狼藉,甚至現如今還有些朝臣與你有舊仇血恨;那些人,會因爲你的種種苦衷而原諒你、接納你嗎?如果上官無痕將來有一天榮登大寶,他會不顧天下人的反對,公然袒護你個殺孽重重的人嗎?就算他看在你這些年來對他忠誠有功的份上會做到這一點,但是你要相信,朝中的那些清流,那些跟你有血海深仇的大臣,他們也會想盡辦法逼着上官無痕無法做到。”
林瀞瑤仰天大笑幾聲,興奮到有些發紅的臉上閃現着詭異的色澤,就連眼角都因爲大笑而沁出淚光來:“到頭來,你只會落得一個比我還要悽慘的下場,我雖然衆叛親離,可好歹我也是咎由自取;而你呢?卻是爲他人做嫁衣,到最終自己卻落得一個不得善終的下場;上官無策啊上官無策,這些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還是說,你早已想過,可卻狂傲大氣到不看在眼裡?嘖嘖嘖……真是個傻子,比先帝還要傻的傻子;不過,你也不是沒有重新選擇的餘地。”說到這裡,林瀞瑤的聲音低沉下來:“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邊,以前我是怎麼保護你、接納你的,今後我依然會那麼做;上官無痕能夠給你的,我可以加倍的給你,而他不能給你的,我也會雙手奉上。”
看着林瀞瑤幽亮蠱惑的眼睛,徐昭的心口一緊。
她一直在上官無策的身邊,自然是將他的情緒觀察的最是清楚;剛纔在林瀞瑤說那番話的時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波動的情緒和略顯僵硬的身體,甚至連扶着她的大手都有些微微顫抖;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女人就算是落得這步田地,這誅心的本事依舊是老辣純熟。
她知道仁德先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故意將他的龍體在這個時候亮出來讓她親眼看見,就是爲了將她這個親生女兒活活逼的方寸大亂,跟着找尋機會,將她一舉剷除。
一計不成後她再生一計,她知道上官無策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字字句句宛若刀刃般
以字字句句宛若刀刃般往他的心口上捅;雖說其用心險惡,但她的話也不無道理,甚至是講出了誰也不願意去多想逃避的真話。
誰都知道,當年上官無策爲了扶持林瀞瑤登位,用了許多殘忍狠辣的手段,朝中之人對他又恨又怕,這些年來他之所以能高枕無憂,也正是因爲林瀞瑤的格外偏袒,讓人敢怒不敢言;可如果一旦上官無痕登位,他若是想要當一個真正的明君就不得不聽從大臣諫言;他無法像林瀞瑤一樣獨斷專行,不能像林瀞瑤那樣做事單憑喜惡;屆時,他若再想袒護上官無策,恐怕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換個方向去思考,這些年來上官無策雖說供林瀞瑤驅策使喚,可這個女人也在明目張膽的保護着他;可一旦這層保護失去,當年他所做的事將會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明明是迫不得已,明明是有苦難言,可卻無人傾訴,就連他全力保護的那個人到最後都沒有辦法給予他同等的保護,到那個時候,上官無策會不會心有怨言?會不會生出後悔之心?
就在徐昭忐忑不安的看着上官無策微微緊抿的紅脣時,這個男人卻是林瀞瑤灼亮的眼神下淡淡的笑出聲:“沒想到到現在,你會用這樣的話來攻擊我。”說到這裡,上官無策頭一偏,嘴角的笑容弧度優雅的彎起,那一抹睥睨、那一刻冷傲,讓他宛若是從風雪中走來,要人不敢直視:“如果真到了這一天,我上官無策也不會是那束手就擒之人;當初,我能從你手中護住無痕,今後,我也能從居心叵測的奸佞之徒中繼續保護他。”
徐昭心神一震,詫異的看向上官無策。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沒有被林瀞瑤如此直白的言語擊潰,是這個意思嗎?
徐昭的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忽然,她有些明白上官無策對上官無痕的感情了,他們之間,有生死之間的相濡以沫,有窮途末路之時的相互扶持,更有在重重危險之中的彼此信任;這種感情,幾乎能夠超越性別和生死;我願爲你傾盡所有,哪怕是拋棄一切,披上戰袍,成爲你手中最無堅不摧的利劍。
徐昭眨着發酸的眼睛垂下頭,忍不住心口一嘆;或許,大哥在經歷從雲端跌入泥土的噩夢中時,看似狼狽不堪、厄運連連,實則卻在無意之間也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這是多少人千金難求、費盡一生都難以得到的。
聽見上官無策的回答,林瀞瑤臉色一僵,可畢竟是經歷過大起大落之人,她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歇斯底里,而是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執迷不悟!原來,這世上竟然真的有比我還要傻氣的人;上官無策,縱然我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也有你的一分‘功勞’,可就算是到現在,我還是不怨你。”林瀞瑤的眼睛冷冷的釘在上官無策的身上:“因爲你,很快就能步上我的後塵,我不會是孤獨一人的。”
徐昭怒氣難遏,這個女人先後不擇手段的攻擊他們的弱點,直到現在,甚至還出言詛咒人?
如此恬不知恥,實在是令人忍無可忍。
徐昭咬緊貝齒,一雙恢復清明的眼睛不捨得看着被林瀞瑤抱在懷中的父皇,她不管這個女人在父皇的龍體上用了什麼法子保住他多年來肉身不腐,可她相信,此刻的父皇如果在天有靈,一定不願意這個女人再霸佔他一分。
她現在,必須想辦法將父皇從她手中奪回來,可是剛纔她露出來的那一手也足夠證明想要搶回父皇絕非簡單之事,且先不說他們能不能靠近,光是那張看上去碩大無比的龍牀也不知道在裡面除了鐵鏈之外還藏了什麼殺招;而且,她最忌憚的是害怕這個女人被逼急了,毀了父皇的肉身。
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她就真的要被逼的再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