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有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和裴錚再見,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還真是諷刺可笑、出人意料。
“世子爺,既然來了爲何只站在門口不進來?來吧,咱倆聊聊。”徐昭臉上閃過輕蔑的笑,當真是膽大而無畏,看的老頭虎軀一震,一個勁兒在她眼前豎大拇指。
皇后娘娘彪悍,竟敢正面迎敵,大氣!配得上老夫優秀出彩、獨一無二的兒子。
徐昭才懶得理會這瘋瘋癲癲的老不休,咬着牙撐口氣的坐起來;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就算此刻身在敵營,她也能做到寧折不彎。
更何況,她和裴錚的這場棋局,誰輸誰贏現在說還尚早。
裴錚看着明明很虛弱卻一臉堅韌的徐昭,知道她的脾氣向來如此,輕笑着搖頭,但也聽話的跨進來。
只是,誰也沒想到,裴錚這一跨,卻是出了天大的事。
當然,出事的不是裴錚,更不是徐昭,——而是一隻癲狂瘋魔的兔子。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身爲擁有高貴血統的銀毛雪兔,元宵小爺的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一對赤金雙眸裡,一直以來只能容的下兩個人,一個是它的主子,另一個便是它的兔子奴朱澤。
作爲一隻正值發育、身心健康、心寬體胖、身份矜貴的兔子,元宵小爺初入塵世,心思純淨,不懂任何情愛之說,所以一直以來都活的頗爲瀟灑灑脫,經常眯着眼睛站在高高的花架上銀毛飛舞、感慨人生,頗有點孤芳自賞的味道。
可是,愛情來的就是這麼霸道突然;當一個人在對的時間出現在一個對的地點遇見了一個不知是對還是錯的人的時候;元宵小爺捂着砰砰亂跳的心口——動情了、戀愛了。
所以,當徐昭正準備和裴錚來一場曠古爍今的撕逼大戰時;一道閃電風馳電掣的掠過眼前,跟着就看見化作閃電的白團自認風流瀟灑的展臂攔住裴錚,以破釜沉舟之勢高傲的揚着下巴,金色的眼瞳裡水汪汪的垂涎之態呼之欲出。
望見這一幕,徐昭傻眼了,就連向來沉靜的裴錚都爲之一愣,詫異的看着面前這穿着大褲衩銀毛隨風擺的肥兔子。
可元宵小爺親自出馬,豈能是一句雷人牛逼就能概述的;就待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元宵騰空躍起,肥碩的身材要別人看來頗爲累贅,可此刻在它的控制下,肥軀就像一個輕盈的梭子,不管是騰跳還是飛躍,都能被它輕鬆做到;更叫人驚訝的是小傢伙像是有意在裴錚面前表現自己。
在飛躍騰起的剎那嗖嗖嗖的連在空中做了好幾個空踢,白胖的身軀如彈性極好的皮球在屋內來回穿梭,跟着又是一個單臂三百六十度大旋風,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在裴錚面前賣力的展現着一身本事。
但,這還不算完,元宵小爺忽然畫風一變,學着小倌兒摸腿的動作,羞羞答答、嬌嬌澀澀的對裴錚伸出自己又肥又白又直又美的長毛腿,本是垂涎的眼神瞬間變的極度猥瑣,一邊衝着裴錚大買風情,一邊伸出毛爪妖嬈的勾動着爪尖——來呀來呀,這位漂亮的公子,請接受我銀毛雪兔一族最真摯的求愛吧!
看到這裡,徐昭做出痛苦捂臉狀,在這小孽畜如此賣力的表演下,她要是再看不懂她就是個棒槌。
真不愧是她的愛寵,眼光跟她一樣,居然栽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噗!噗!噗!”一旁忍笑快要忍出內傷的老傢伙漲紅的臉衝着徐昭說:“老夫戎馬半生,自問見識過不少驚心動魄之舉,今日卻不得不甘拜下風;丫頭,真不愧是你養出來的,都說寵物肖似主子,難道你平時就是這樣對大量皇帝求愛的?”
徐昭痛苦的閉着眼睛,老孃的臉面啊,這下算是徹底被這小孽畜給丟光了;還跟裴錚撕個毛啊,她現在恨不能變成一粒塵埃,縮在縫隙裡這輩子都不要出來見人。
相較於徐昭恨不能將腦袋扎進褲襠裡的衝動,身爲當事人的裴錚卻表現的風輕雲淡,一雙如霧靄般清潤通透的眸子含笑看完元宵小爺的一系列猥瑣的求愛表演後,居然還神色淡定的給予了掌聲鼓勵,然後在徐昭猛然詫異的擡頭中,聲音溫和的說道:“都說北戎的銀毛雪兔是通靈神物,極具智慧,今日一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阿昭,你可真有福氣。”
不,老子沒你有福;她只擁有了銀毛雪兔的身,你丫卻擁有了這隻變態兔子的心。
嗷!作孽啊!
元宵小爺只顧痛快的求愛,卻不知已給自己的主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此刻看心儀之人對它鼓掌,還以爲人家是同意了,當下就羞煞不已,一頭扎進徐昭的懷裡,一邊手指激動地猛指裴錚,一邊激動的吱吱吱——主人,我帶我的人來拜見你了。
面對着癲狂到已不知天地爲何物的元宵,徐昭痛心疾首的打擊它:“不好意思,你的人曾經也是我的人。”
銀毛雪兔雖然靈智了得,但跟人類相比還是差點距離;可就算是這樣,元宵還是從主人的眼神裡看到些許古怪,然後再回頭去看心愛的人,只覺得愛人溫和的眼神柔柔的落在主人的身上;頓時如遭雷劈、渾身巨顫,吱的一聲仰天長嚎,悲痛欲絕的奪門而出;徒留斷斷續續的吱吱哭聲在空氣中久飄不散。
徐昭沒想到元宵的情緒起伏如此之大,當場還愣住,還是身邊的老頭反應快,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兔子靈性很重,初戀被你斬折,能不難過悲痛嘛。”
初戀?裴錚嗎?靠,人畜!?而且,還是倆公的,這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些。
徐昭咧咧嘴角不敢恭維:“初戀都是拿來喂狗的,我家元宵以後是要找只白胖的母兔子生兔寶寶的。”
經過元宵這麼一鬧,徐昭反而更加鎮定平靜了;冷靜下來細想,不管裴錚曾經對她亦或者徐家做過什麼,她都沒有必要再驚怒;畢竟從一開始,徐家也是在利用着裴錚不是嗎?彼此利用、彼此試探,就跟博弈一樣,誰手段高誰就能贏;反之若是輸了,那隻能證明自己無用。
老頭是個精明的,在察覺到徐昭氣息緩緩沉靜下來的那刻,永遠掛在臉上散漫的笑容漸漸消失,隨之替代的是一身隱晦的氣度;一雙蒼老智慧的眼睛如包裹名劍的劍鞘,雖不引人矚目,卻是精芒暗藏。
徐昭摸了摸脖子上包紮好的傷口,再開口時,笑吟吟的:“還要多謝世子爺幫本宮處理傷口。”現在她說話雖然聲音依舊喑啞,但跟剛受傷時已經好了太多,可見這嗓子是沒被楊氏毀掉。
“阿昭,我知道你生氣我收買你身邊的貼身丫鬟,也生氣我將你從天牢中帶出來;可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想過要傷害你。”裴錚語氣誠懇,表情真摯,當真是叫人無比動容。
徐昭可信可不信的笑了笑:“是,你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我,你想傷害的人,從到頭尾都是楚燁。”
裴錚一愣,苦笑:“我早該想到,你總有一天會偏向他。”
聽着裴錚的悶聲囈語,徐昭微微擰眉。
可還不待她開口,他的聲音又傳來:“阿昭你冰雪聰明、才思敏銳,我自知所做一切都不可能瞞得住你,更何況……我從未想過對於你有所隱瞞;但有一點你想錯了,我一直要對付的從來都不是楚燁,是太后的母家,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