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當夜色降臨,寒氣再起;從菡萏園中走出一個藕荷色的人影,人影投入夜色中,與白茫茫的霧氣合爲一體,似夢似幻、真真假假,很快就隱沒不見。
而在半柱香後,清河王府的主院書房內,數盞精緻華麗的琉璃燈盞依次被人慢慢點亮;透過白色的窗紙可以看見兩個一男一女的投影;女子似乎在對男子說着什麼,忽然就聽一聲甩盞喝怒的聲音,女子應聲跪在地上,跟着便是長久的沉默、寂靜的壓抑……
與此同時,徐昭的房間內,隨着素玄的回來徐昭‘騰’的一聲就從凳子上彈跳起來,衝着姍姍來遲的傢伙就是一聲:“你怎麼纔回來,都在等你呢。”
素玄看了眼坐在圓凳上猶自喝茶的鎮國公世子,最終將目光落在徐昭身上,單膝一屈就要下跪請罪:“要皇后娘娘等屬下,真是屬下的過錯,屬下……”
“行了行了,別屬下屬下的行嗎?老孃現在最討厭這倆字。”這兩個字會讓她想起沈凝蘿那張來者不善的臉,徐昭伸手就扶着快要跪下去的素玄:“別講這些虛禮,也別喊我皇后娘娘,你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大梁的皇后,一口一句的皇后,你也不怕被別人聽見,我被人抓了。”
“有屬下在,娘娘絕對可以安全無虞。”素玄拍着胸口保證。
徐昭哧了一聲輕笑,現在她總算是看明白了,危機根本就是時刻伴隨着她,縱然她此刻頂着一張人皮面具裝作男兒這般小心翼翼,還是能被各種各樣的人物纏上;比如說,那個看上裴崢美色故意來給她找茬的凝蘿郡主。
想到這裡,徐昭就朝着裴崢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傢伙在看見她磚頭的動作時,立刻飛速裝作繼續喝茶的樣子,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簡直要人氣的直磨牙;徐昭氣的直哼哼,喝吧、喝你的茶吧,她是不會告訴他晚上茶喝多了不僅睡不着還容易尿頻。
素玄看皇后娘娘看鎮國公世子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敏銳的他立刻就判斷出定是在他不在的這一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剛想到這裡,素玄的心就狠狠地‘咯噔’一聲,像看出牆的紅杏一樣看着徐昭;本來有一個娘娘腔還不夠,難道還要再加一個披着羊皮的狼?
徐昭被素玄怪異的眼神看的跟心口被涼風吹過似的,一驚一驚的,不用多想就能猜出這個只忠心與楚燁的傢伙一定是在內心深處醞釀懷疑着什麼,爲了防止素玄說出什麼語出驚人的話,徐昭伸出手就在他肩膀上一拍,岔開話題道:“要你去查清河王爺的風流史,查的怎麼樣了?”
一提這個,素玄果然被成功分開思緒,揣着一臉興奮的大八卦就一邊抽走桌子上的一盤葵花籽,一邊蹲在地上叨叨起來:“娘娘你是不知道,屬下不查還不知道,這一查差點顛覆了三觀吶。”
徐昭嘴角抽動,看着素玄這幅八卦臉,他現在這模樣就挺顛覆她的三觀的,真不知道楚燁知不知道他的翎羽衛統領原來還有這項技能和愛好。
爲了配合素玄,徐昭也蹲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葵花籽,叭叭叭的嗑着:“你查到什麼?”
“娘娘不是說清河王爺和九城兵馬司總提督的夫人可以會不清不楚嗎?屬下離開清河王府,第一個就先拜訪了這個總提督的夫人;娘娘你是不知道呀,那個九城兵馬司總提督的夫人那叫一個風騷的呀……”
“咳咳!”裴崢瞥了一個淡淡的冷眼在素玄身上。
正說得口若懸河的素玄被那一劑冷眼看的一個回神,咂咂嘴,呆呆的看着面前已經眼睛放光的皇后娘娘。
徐昭不知道裴崢和素玄之間的小動作,還在等着聽他的下文,見這小子忽然住嘴不說了,立刻着急的伸手捅了捅他的膝蓋,“繼續說,繼續說呀……”
素玄仔細斟酌着用詞,忌憚的又多瞟了裴崢兩眼,改變動作,由蹲變成了坐,依然抱着他的一盤葵花籽,呸呸呸的吐着瓜子殼,繼續道:“原來那個總提督的現任夫人是個續絃,而這個夫人的出身更是耐人尋味,經由屬下查探,她曾出身與花柳街,是曾紅極一時的花魁娘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勾搭上了九城兵馬司王大人,這才被贖了身進了王府,當上了主子。”
一聽這話,饒是自詡已經見多識廣的徐昭都有些忍不住目瞪口呆,感情這王夫人也是個很有故事的美人啊,跟喜歡在萬花叢中嬉戲的清河王爺還真是天生一對。
“那個王大人知道自己的夫人和沈正河的關係嗎?”一直沉默的裴崢直接命中主題。
徐昭也從自己的無限想象中回過神來,雙眼放光的看着素玄;心想着如果這個王大人知曉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一腿還能忍耐,她就一頭撞死在素玄懷裡的葵花籽盤裡。
“世子爺問的妙,屬下正要說呢,這件事別說是王大人他不知道,屬下無意間還探聽到一個天大的消息。”素玄一臉精明的往徐昭面前一湊,壓低聲音道:“大宛的朝局看似平靜無波,多年來一直被太后把持,實則早已內藏波瀾,有一批由宗親號令的保皇黨一直在私底下跟太后作對,而這位王大人正是這派保皇黨中的中堅力量。”
徐昭‘噌’的一聲就從地上蹦起來,瞪大了一對發亮的眼珠子就跟聞見血的水蚊子似的,雙目發光:“此話當真?”
“娘娘,你咋就不相信屬下的辦事能力呢。”素玄裝模作
能力呢。”素玄裝模作樣的捏起衣角在自己的眼角輕輕地按了按,那副欠揍的模樣着實要人牙癢癢;可現在,徐昭卻覺得這貨此刻的模樣卻是格外妖嬈動人,越看越覺得是個寶,也不知楚燁是從哪兒將他挖出來的。
裴崢放下手中的茶盞,長眉微蹙,慢慢說道:“大宛皇族自十五年前雖逐漸凋零,但畢竟還是大有人在;她林瀞瑤縱然隻手遮天,可畢竟明不準言不順,恐怕那些自命清高的皇族早就看不慣她,私底下說她牝雞司晨也不一定。”
“可不是嘛,屬下打聽到以前那些皇族還只敢在背後偷偷地和大宛太后作對,可這些人近些年膽氣足了許多,居然偶爾敢在朝堂上與她對峙;而一直爲太后所用的上官無策這些年來除了守着龍騰軍什麼事都不做,太后漸露對他的不滿,這纔開始漸漸寵幸起沈正河來。”素玄繼續叭叭叭的磕着瓜子皮:“說起這個沈正河也算是爭氣,短短數年之內已直逼上官無策的地位,不過他這個人素來耍些陰謀詭計倒還可以,畢竟手上沒有太大的實權,更沒有像上官無策一般,直接手握兵權,招人忌憚。”
徐昭聽起素玄提起上官無策,在心尖尖上輕輕地將他的名字轉了一轉又一圈,她總是覺得這小子在憋着一股壞,回憶起二人初次見面時他揚言是奉旨來殺她,可是沒過多久這朵漂亮雍容的牡丹花別說是殺她了,他丫的居然神經錯亂的對她生出了興趣,至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刺激了他,讓他在一邊折磨着她的同時還將她帶到了大宛。
但,就算是上官無策一路上用再多的手段來混淆視聽,來遮掩他的真正目的,她始終沒有小瞧這小子一分;尤其是這幾次她跟上官無痕的接觸,總是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或許有着某種聯繫;要不然,僅憑沈凝香的手段,是斷然不會察覺到這麼多重要的線索一條條的提供給他,除非是除了沈凝香之外,還有其他真正暗中幫助上官無痕的人悄無聲息的再給他傳遞着消息。
等梳理好腦海中如亂麻般的一切,徐昭嘴角勾着壞笑,看向素玄:“猜猜看,林瀞瑤知道沈正河揹着她跟各色各樣的女人來往嗎?”
素玄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唰的一下放下懷中的葵花籽,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屬下將沈正河的風流史神不知鬼不覺的告知大宛太后知曉?”
裴崢淡淡笑着拂着茶蓋,看着淡綠色的茶水一層層的洇開,騰出白色的霧氣:“宛城百姓衆所周知,清河王爺的正妃在當年產下長子後就纏綿病榻,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而他的那些側妃姬妾,這些年來也因爲各種各樣的問題被送出府邸,現在偌大的一個清河王府,除了還剩下一個常年臥病不起,隨時都可能命斃的一個側妃之外,沈正河再無其他女子在府;很多人都以爲是沈正河貪戀權勢,不再留戀芳叢;可仔細一想這時間都能發現一些古怪,沈正河遣散姬妾的日子正好是他逐漸平步青雲的開始;難道這不奇怪嗎?”
徐昭捂着嘴角嘻嘻的笑:“或許,咱們的這位大宛太后還是個醋罈子也不一定,但如果被她知道沈正河雖然表面上爲她散盡姬妾,但實則卻又是這般處處留情,又該是怎樣的臉色?”
一聽這話,素玄立刻摩拳擦掌起來,“好,娘娘儘管將這件事交給屬下去辦,屬下定能辦的漂漂亮亮。”
看着素玄那副唯恐天下不亂模樣,徐昭輕然笑着:“這件事不僅要告知林瀞瑤知道,還有一個人,他也必須知道。”
裴崢接過話:“九城兵馬司總提督王大人!”
“沒錯,自古以來領兵打仗的男人哪一個不是有血性的,如果讓咱們這位王大人知道他千疼百愛的女人背地裡被沈正河給睡了,恐怕這宛城就不似現在這般平靜了。”說着,徐昭就看向素玄:“你派幾個人專門去一趟城內東北方向的鎮北軍軍屬居住地,找一個叫傅天澤的人,告訴他,最遲後天就會有動靜,讓他準備好一切,大幹一場的時候要到了。”
翌日
隨着金烏的慢慢升起,正陽宮內高燃的燭火漸漸被人熄滅,絡繹不絕進出殿內伺候的宮人們各個手持銅盆淨水、絲帕棉布有條不紊的幹着自己份內的事。
可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女子喊叫聲從殿內傳來,宮人們立刻就分辨出這聲音是誰喊出來的,當下也顧不上手中還端着的物器,慌忙雙膝跪地,不敢擡頭張望半分。
而就在殿內,林瀞瑤披頭散髮的跌坐在寬大精緻的金絲楠木鳳牀上,一雙充血的眼睛目眥欲裂的瞪視着此刻跪在面前的一個小宮女身上,顫抖的嗓音玩若是從肺腑中擠出來一般,僵硬的開口道:“你再說一遍,清河王他做了什麼?”
“太后請息怒,奴婢們也是在昨日才得知,原來清河王爺這些年來一直跟不少朝中大臣的妻妾私下有染;就連前段時間九城兵馬司的王大人新娶的續絃都跟他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林瀞瑤臉色蠟白:“王大人?就是那個娶了一個娼妓爲妻的王大人?”
“正是!”
‘砰’的一聲,林瀞瑤一把就抹掉細白的手腕間佩戴的紅玉手鐲重重的摔在地上,就看那價值連城的玉鐲被毫不留情的丟在地上後瞬間摔了個粉碎,紅色的玉碎飛濺的到處都是;剎那間,殿內靜若寒顫,只有林瀞瑤因爲憤怒而不斷喘出來粗氣聲清楚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他竟然揹着哀家跟一個娼妓廝混……他竟然敢……他竟然敢!”
林瀞瑤咬牙切齒的怒視着地面的玉碎,彷彿那就是沈正河本人,恨不能將他咬碎撕扯、大卸八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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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漫漫也要準備拜年之類的一大堆人情世故,如果更新的較少,請親愛的們體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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