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妃,咱們總算見面了。”
周蘭擡起頭看向數步之外站着對她盈盈一笑的徐昭,不知爲何,看着那張充滿善意的笑臉她卻是有中察覺到危險的緊繃感;曾經給過她這種感覺的人,除了已經被埋進帝陵中心沉似海不好捉摸的先帝,就剩她從小苦追而不得讓她一再備受侮辱的當今聖上楚燁;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今天又在這個名單中加了一個徐昭。
周蘭從鼻息中擠出一絲不屑的冷哧,可就是這聲掉以輕心的冷哧,讓她一直巧妙僞裝在臉上的溫順恭良如吹起來的肥皂泡,啪的一聲,徹底碎了。
徐昭在看見周蘭眼底閃過的狠厲陰冷時,就斷定這纔是這個女人真正的本性;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她周蘭再想用**計來迷惑她,只要她的骨子裡還鑽着一絲驕傲和狠辣的倔強,她就沒辦法完美的隱藏自己的內心;除非她變成第二個面癱的楚燁或者是冰塊臉段清。
用金線繡着金鳳的宮靴一步一個腳印穩穩的走在地上,鞋尖上拇指般大的珍珠閃爍着瑩潤的光澤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奪目;徐昭就是在這萬衆屏息的情況下慢慢靠近周蘭,對上她那雙如被重重霧靄包裹的琉璃眼珠,伸出手將她扶起來的同時,在她的耳邊悄悄說兩句:“周蘭,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看我不順眼,我瞧你不順氣,明明我們彼此都這麼嫌棄對方,那就不要像後院宅鬥中那些假惺惺的婦人一般,明明恨不得對方死在自己的手裡,卻還要維持表面上的平靜;今天咱們在這裡照上面,我徐昭就跟你實話說明白,從今往後,不管你是要給我丟刀子還是扔毒箭,儘管放馬過來,你只要有本事,本宮這棲鳳宮就有你的位置,可如果你栽到我的手裡,不管你對我做過什麼,我都會讓你加倍奉還。”
周蘭清秀的得臉居然沒有一絲表情,而是轉眸陰沉沉的望着徐昭,一直掩在寬袖下的手指露了出來,染着鮮豔鳳仙花汁的指甲如滴滴殷紅的鮮血,“沒想到皇后娘娘如此快人快語,倒是讓臣妾刮目相看。”
徐昭冷眸一笑,輕輕地揚起下巴:“以後會有你更加刮目相看的事情發生,不過,本宮有句話還是要提醒一下週貴妃。”說話間,徐昭便輕輕地捻起垂在胸前的烏黑長髮,黑色的髮絲如雲緞般被她拿捏在指尖玩耍,一圈圈的纏在似玉竹般的手指上:“本宮稱你一聲‘周貴妃’乃是給皇上一個面子,嚴格說起來,沒有本宮的鳳印加持,縱然你是皇上下旨迎進宮的一宮之主,那也只是有名無實的住在宮內的女人罷了;換句話來說,如果本宮心情不好,一直遲遲不在封你爲妃的聖旨上印下鳳印,你這輩子都無法入駐皇族玉牒,楚家的宗譜上也不會出現你的名字,史官更會把你當成一個透明人一樣擱在一旁;周貴妃,你說本宮會這麼做嗎?”
周蘭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黑色的眼瞳驟然一縮,難掩驚怒的看着徐昭:“皇后娘娘不會這麼做!”
“爲什麼不這麼做?”徐昭一哂,裝出吃醋的小女兒之態,微微撅着不高興的嘴角:“本宮是皇上親自下旨欽封的一國之後,是這棲鳳宮的真正主人,我與皇上本是新婚燕爾,可是這夫妻生活還沒過多久,皇上的身邊就出現了另一個女人,難道本宮不應該吃吃醋?耍耍小性子?”
“皇后娘娘當真敢違逆皇上的旨意?難道你就不怕前朝朝臣議論,百姓傳言你是妒婦,容不得後宮其他后妃嗎?”
看着呼吸明顯亂了的周蘭,徐昭甭提有多開心了。
當日她就是低估了這女人,所以纔會在她手裡栽了個暗虧,可這並代表她會一直在她面前吃虧下去;如果說周蘭是個聰明狡詐的女人,論智謀她未必能夠凌駕於她的智商之上,可只要攥住這個女人一個弱點,她就會有制勝的把握;而很明顯,周蘭這輩子最大的弱點,就是楚燁;而楚燁最大的弱點,就現在來看,應該是她。
想到這裡,徐昭的眉梢眼角染上了歡喜之色;在這世上,有什麼事能比的上得知曉自己喜歡的男子同時也深愛着自己更讓人開心的?她就是愛極了楚燁那副弱水三千我獨要你一個的情癡樣兒,更是愛看他將其他漂亮的魅人的當棵草的冷傲樣兒。
徐昭心情好了,連帶着看周蘭那張跟白水一樣無味的臉都覺得有滋有味了許多:“朝臣們議論與本宮何干?天下百姓們的傳言,又與本宮何意?據本宮瞭解,自我嫁給皇上的那一天開始,民間和前朝就有不少傳言,說本宮是仗着一副妖媚長相才勾引了咱們這位德才兼備、年輕俊美的帝王;既然本宮的名聲已經這般不堪了,我還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更何況,本宮覺得,與其當一個善良賢惠的賢后,還不如當一個獨寵後宮、獨霸帝王寵愛的妖后來的痛快;關於這一點,想必周貴妃也是深有體會;爲了維持一個的好的名聲,不得不每天端着一張笑臉裝出聖母的模樣這實在是太累了,就如現在周貴妃,明明討厭極了本宮,卻還是要逼着自己跪在本宮的面前伏低做小,這種感覺是不是糟糕透了?所以啊,本宮不願意當像周貴妃這樣的女人;誠如周貴妃所言,如果本宮就是任性霸道的佔有着皇上不放,文武大臣和百姓們都會戳着本宮的脊樑骨說事,因爲本宮既然已經被他們扣上了‘以色侍君’的帽子,爲什麼還要再委屈自己裝出大度賢德的模樣討好他們?既然已經被無辜的扣上了屎盆子,那本宮就決定了,一定要當那佔着茅坑就拉屎的主兒,一定要將獨佔帝寵,愛爭風吃醋的妒婦形象徹底發揚光大下去。”
周蘭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她也算是見識過各色人,不管對手強大也罷,智慧也罷,甚至是心狠手辣、市儈陰毒也罷,她都能依次擺平;可惟獨眼前的這個女人,說她聰慧,可她這行事作風卻透着股憨傻,說她狡詐,可她明知自己這麼做了會對自己的名聲有損,依然我行我素;這份不顧後果般的瀟灑,趾高氣昂般的任性,讓她第一次生出無力之感;就像是她早已準備好了重拳要將敵人重擊在地,可是,當她的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才發現自己飛出去的拳頭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一股股難以言說的挫敗感和嫉妒感,差點讓她失控。
“皇后娘娘可真夠心大的,就算你不將滿朝的文武大臣和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語看在眼裡,難道,你就不將皇上放在眼裡嗎?不管怎麼說,臣妾也是他親自下旨迎進宮中的后妃,你這麼做不是要跟他對着幹嗎?”
“對着幹?”徐昭嘰嘰咕咕的笑出聲,“看來周貴妃需要本宮來提醒你一下,皇上迎你進宮的聖旨是在什麼情況下下發下去的想必周貴妃比本宮更清楚,用手段得到的感情,你也敢拿出來向本宮炫耀?貴妃娘娘這臉皮,纔是要人刮目相看呢。”
“你……!”
“噯,周貴妃別生氣。”看着氣噎的周蘭,徐昭依舊笑的燦爛着:“貴妃儘管放心,本宮與皇上之間的感情不是小小的一個你就能輕易破壞的;至於你剛纔所言本宮是否將皇上放在眼裡的這句話,現在本宮就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不管本宮是不是將皇上放在眼裡,可天下人皆知,皇上把本宮放在心裡,就憑這一條,在這大梁的宮城之中,你周蘭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在本宮面前放肆;你要記住,這裡是京城,這座宮城是我的家,在別人家裡頭就要乖一點,小心惹了主人不高興,可是會被攆走的。”
此時此刻周蘭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跟在周蘭身後的幾個宮侍們,雖然各個低着頭,可那一張張因爲憤怒而漲紅的臉色卻是要人看的一清二楚;徐昭輕笑着撫了撫袖子,暗歎一句周蘭身邊的下人也算是訓練有素了,主子被她欺負成這樣都能忍下來,可見平常就是被管理十分嚴格的;關於這一點,她可是要好好地跟她學學,免得將來身邊又出現一個吃裡扒外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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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昭在棲鳳宮前和周蘭好一陣針尖對麥芒之後,徐昭就又故意當着周蘭的面傲嬌的說要去勤政殿看楚燁的話,看着當時因爲憤怒臉色雪白的周蘭,徐昭差點生出惻隱之心真想出手摸一摸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要不說她這輩子都不要當像周蘭這種的聖母,被欺負成這樣還要爲了維繫慣常的端莊氣質而不得不將她這些宛若刀鋒的話嚥下肚去,要是她,準會嘔出一盆血出來;不過,看着這樣隱忍的周蘭,徐昭對她的評價更戒備了幾分,可見此人真的是城府極深,面對這樣的對手,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徐昭在朝着去勤政殿的路上,一邊在心裡重新評估着周蘭一邊神思亂飛,直到跟在身邊的宮侍提醒她勤政殿到了,她才恍然回過神,擡起頭就看見穿着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楚燁正站在勤政殿面前,見她擡起頭望他,俊美一笑,展開雙臂,用嘴型無聲中說了四個字——阿昭,過來!
徐昭看着幾日不見的楚燁,不同於跟她一路從大宛往大梁趕時的風塵僕僕,此時的他一身威儀,俊美無鑄,烏黑的長髮被高高的束在頭頂的金龍冠上,更襯得他眉目似箭,精神奕奕。
瞬間,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幾下,緊跟着一股灼燒感就從心頭燒到了臉頰上,雙腿像是不受控制的慢慢朝着那個向她展開雙臂的男子走去,先是慢慢走着,然後越來越快,最後差點都飛跑起來。
直到自己狠狠地撞進那個溫暖結實的懷抱中,徐昭這才深吸一口氣,鼻息間盡是來自於他身上的龍涎香氣,含笑的眼睛中柔柔的灌滿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
楚燁沒想到他的阿昭突然之間怎麼就變的這般熱情,而承受着這份熱情的他更是格外的開心;不管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緊緊地抱緊着懷中的嬌人兒,潤朗的嗓音裡帶着歡喜的音符似在跳躍:“我就站在這裡哪裡也不跑,要你過來你便慢慢的跑過來就是,怎麼跑起來了?也不害怕自己摔着。”
徐昭聽着楚燁略帶責備實則卻是關心十足的話,心更像是侵泡在蜜罐中一樣,甜滋滋的讓她都快飄起來;被自己心愛的男人寵着,她不覺間也帶着滿滿的撒嬌之氣,聲音軟軟的從他胸口間傳來:“人家想早點抱住你嘛。”
被徐昭這句大膽的話說的一瞬間飄飄然的皇帝是陛下差點沒美飛起來,俊美精緻的下巴輕輕地蹭着她軟乎乎的頭頂,道:“想我了?嗯?”
徐昭乖乖的在他的懷中點頭,跟着擡起頭用下巴頂着他的胸口,眼睛一眨一乍的賣萌撒嬌:“早知道利用周蘭死士的陷害她不會成功,我也沒必要委屈自己住到山上的觀音廟中;雖說廟中小院環境清幽,整日沐浴佛語晨鐘很有一番意境,可是禪房中的牀太硬了,被子太薄了,飯菜除了豆腐白菜就是豆腐白菜;楚燁,你看看我,我是不是都瘦了,臉上的黑眼圈是不是也很明顯?”說話間,徐昭就捧起自己的小臉,對着楚燁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哪裡還有一點剛纔欺負周蘭時的鋒芒畢露的模樣。
明知道他心愛的小姑娘是在小題大做,可楚燁還是心疼的不得了,學着她的模樣雙手珍惜的捧着她的臉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最後眉心一皺,還真說了句:“是瘦了,以後咱不去那麼清苦的地方。”
看着恨不能將她寵上天的男人,徐昭滿意的眼睛都笑彎了,修長瑩白的手臂輕輕地勾着他的脖子,嬌小的身軀一下一晃的繼續撒嬌:“那你準備怎麼補償我?”
“阿昭想要什麼補償?”
徐昭纖長的睫毛眨了眨,在看見他殷紅的嘴脣時,突然心間一癢,小小的粉嫩舌尖乾渴般的伸出來輕輕地舔了舔嘴角,踮起腳尖就湊到楚燁的耳邊,臉紅心跳的說了句:“那就請皇上親一親臣妾吧。”
楚燁的眼瞳猛然一縮,如果不是肯定眼前這小妖精是他的阿昭,他真懷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了他的小姑娘;在看着她佈滿紅暈的臉頰和快要滴出血來的耳垂;向來膽大淡定的皇帝陛下終於也不淡定了,一雙眼睛笑的裡面像是種滿了星星,一顆一顆的飛出來將他的小姑娘緊緊地籠罩其中;學着剛纔徐昭湊到他耳邊說話時的模樣也湊到她的耳垂邊,輕輕地噴灑着熱氣,聲音喑啞的回答道:“皇后的這個請求,朕覺得甚好。”
徐昭被楚燁鼻息中噴出來的熱氣瘙癢的一個勁兒的在他懷中咯咯笑着躲藏,感情一日千里的帝后就這樣在勤政殿的大門口,當着衆目睽睽之下動作親暱的‘聯絡’着感情。
望見這一幕的福全公公站在勤政殿殿門口,目瞪口呆的瞅着向來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懷抱着笑靨如花的皇后娘娘當着大夥兒的面**,一時間感慨有之、激動有之,最後,幾乎熱淚盈眶,趕緊掏出帕子輕輕地擦了擦眼角泛出來的激動之淚,就差再長嘆一聲:皇帝陛下真的是長大了,都知道喜歡漂亮女人了。
只是,皇帝陛下啊,奴才知道您喜歡皇后娘娘,更知道您多日不見娘娘思念的緊;可這大庭廣衆之下當衆**,您是不是也該顧全一下皇家的顏面?咱從門口距離殿內的龍牀上也不過是數步的距離,您大可以抱起娘娘直奔目的地,到時候房門一關,牀賬一拉,您想抱着娘娘怎麼親就怎麼親,還用的着在這兒笑的這般眉開眼笑,美的這般心思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