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慕卿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秦莞,他眼底滿是欣喜,一時間連被身後之人扭着臂膀也忘了,“秦姑娘!怎會是你!”
他這一開口,莫說是秦莞,便是秦琰和秦霜等人也都愣了住。
秦莞眉頭微皺一下,秦琰已反應極快的問道,“九妹妹,此人你認識?”
秦莞看着孫慕卿,心中情緒一時有些複雜,點了點頭,秦莞道,“認得,在錦州之時曾有過幾面之緣,他還幫着看過三叔的病,他並非歹人。”
這話的意思秦琰明白,他看向幾個侍從,點了點頭。
頓時,孫慕卿被放了開來,孫慕卿直起身子,也不惱自己被扭制住,只看了看秦莞又看了看秦琰,“原來是秦姑娘的哥哥——”
秦琰看着孫慕卿,“閣下既然是九妹妹認識的人,剛纔多有得罪了。”
秦琰到底是心思活絡之人,立刻轉變了態度,孫慕卿呆呆笑開,“不礙事不礙事,所謂不打不相識,剛纔也是在下莽撞了。”
說着,孫慕卿拱手朝着秦琰一拜,“在下蓮州孫慕卿。”
秦琰一聽,眉頭微微一揚,卻是道,“在下秦琰,秦氏族中行三。”微微一頓,秦琰又道,“孫公子出自蓮州,莫非和藥王谷孫氏有關?”
孫慕卿笑意更甚,眼底亦是一片明亮,“秦三公子好眼力,在下是藥王谷第十九代弟子。”說着孫慕卿又有些感嘆的道,“沒想到這麼多人知道藥王谷。”
秦琰聽着這話有些好笑,轉頭看了一眼,見秦莞並無質疑之意,便信了孫慕卿的出身,若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就罷了,一聽孫慕卿是藥王谷的人,他心中便不敢大意。
藥王谷雖然不涉朝堂,可他們起死回生的本事卻是讓許多權貴爭相與其結交,秦琰自然也有這心思,且孫慕卿姓孫,孫姓的藥王谷弟子和其他山外弟子有不同,這些嫡系弟子,將來或許就會繼承藥王之位,再不濟也是手握藥王谷某一支的權力,表面上看着與世無爭懸壺濟世,可實際上卻能牽扯出許多權力和財富的糾葛來。
“藥王谷享譽整個大周,莫說是在下了,便是黃口小兒都知道藥王谷的大名,適才不知是孫公子,實在是多有得罪。”
秦琰又施一禮,孫慕卿連忙又還一禮,“不礙不礙,在下不知道前面住着秦姑娘,想來三公子是爲了防止旁人唐突了秦姑娘,所以才設下了侍衛吧?”
秦琰笑着點頭,“正是如此,卻沒想到衝撞了友人。”
孫慕卿笑着擺手,又看向秦莞,“且不知秦姑娘和三公子爲何在此?”
秦莞眸色複雜的看着孫慕卿,口中一時有幾分苦澀,上次在錦州一別,她以爲孫慕卿還在錦州城中未走,卻不想他不僅離開了錦州城,還又和她們撞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們未盡的緣分,秦莞看了一眼秦琰,秦琰便道,“是這樣的,此番我是接錦州秦府幾位妹妹去往京城的,因近日耽誤了時辰,不得已歇在了這等山野之地。”
孫慕卿頓時恍然,“難怪院子裡多了那麼多的車馬。”說着又看着秦琰道,“原來三公子是忠勇候府家的公子啊——”
不僅是公子,還是世子,秦琰笑着點頭卻沒說破,孫慕卿一看便不常在外行走,言行舉止相較旁人少了幾分圓滑機敏,呆傻之中又透着幾分天真灑然,倒是有趣。
“正是如此,那孫公子又怎到了此地?”
秦琰一問,孫慕卿笑呵呵道,“是這樣的,在下自小在蓮州長大,本是不出來的,可近幾年藥王谷中極難收到讓師父滿意的弟子了,所以師父乾脆就不收山外弟子了,只叫我們這些從小長在身邊的出來走動走動長點見識,或是治病救人,或是發現些醫道之上天分極佳的醫者,若是有緣,請回谷中去將藥王谷的醫術發揚光大造福世人。”
秦琰一聽,滿眸讚歎,“藥王他老人家可還康健?這等濟世之心,當真只有藥王谷纔會有了,真是讓在下敬佩不已——”
世上沒有誰不愛聽好話的,孫慕卿只將秦琰的話當了真,頓時笑意更深起來,“師父身體倒是康健,近來又閉關去了,在下從蓮州往南方來,已經出門兩個月有餘了,先前認識秦姑娘便是在錦州認識的,在下本想留在錦州打聽一位醫者,可沒過幾日,卻聽人說袁州雲霧山腳下有個村子生了瘟疫死了好些人,傳話那人將病況說的十分複雜,在下一聽,只以爲是什麼厲害的惡疾蔓延開來,當下便往這邊趕了過來,已經到了兩日了。”
孫慕卿樂呵呵說着,俊逸的面龐之上似乎永遠都帶笑意,便是遇着什麼也不以爲意似的,秦琰聽着不由想到了魏長福的話,忙問,“那孫公子可有發現?”
說至此,孫慕卿面上終於生出幾分無奈,“在下來了之後方纔發現這村子沒有想象之中那般混亂,也不像生了瘟疫的樣子,在下估摸着是村裡人得了什麼怪病,可這兩日在下到處走訪詢問,這村裡人見到在下卻像見到了鬼一般的,一聽在下是別處來的更是冷臉相待。”
秦琰不由想到了自己一行人的遭遇,不由苦笑,“這村子的人覺得厄運是外面人帶來的,十分不喜外地人,我們早些時候也碰了釘子,孫公子可還要繼續探問?”
孫慕卿點了點頭,可隨即面上卻露出幾分尷尬之色,“想探問來着,不過……不過在下身上盤纏有限,不能一直在此地停留……”
秦琰忙道,“盤纏還不容易?孫公子既然和九妹妹是友人,自然也是我秦府的座上客,孫公子若是盤纏不夠了儘管說。”
孫慕卿忙擺手,“不可不可,那怎麼行,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秦莞看着孫慕卿嘆了口氣,“孫公子一路過來,是否將身上的銀兩全都花在給病人買藥上了?”
這麼一問,孫慕卿不自在的抓了抓腦袋,“秦姑娘真是聰慧。”
秦莞心中一嘆,她太瞭解孫慕卿了,也不知道他這樣的性子,師父是怎麼將他一人放下山來的,秦莞回頭看了一眼茯苓,茯苓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錢袋來,秦莞將錢袋遞給孫慕卿,“孫公子,一點薄資,還請不要嫌棄。”
孫慕卿後退一步,手擺的更兇了,“不不不不,不行的,在下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秦莞上前一步,“孫公子不要,便是不拿我當朋友了?”
孫慕卿一愣,“自然不是。”
“那便請孫公子收下吧。”
秦莞執拗的伸着手,孫慕卿看着她這樣子,歪着頭皺着眉,很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秦莞便仍然將手伸到他眼前,孫慕卿看了半晌,這才面龐微微發紅的道,“多謝秦姑娘了,這個,算做是在下借的,改日一定還給姑娘。”
說着,孫慕卿這纔將錢袋接了過去,秦莞收回手,“這個好說。”頓了頓,秦莞又道,“孫公子若是在此地探問無果,便早些離開吧。”
秦莞總覺得這村子古怪,而孫慕卿這性子獨自在此委實有些危險了。
孫慕卿忙點頭,“是,在下也是做此想。”
秦莞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中庭紛揚的大雪,便看向秦琰道,“三哥,這雪有些大,我們明日一早只怕得早些啓程。”
秦琰聞言也眸露擔憂,“正是如此,應當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天亮了,你們先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多穿一些,咱們得早些趕去袁州城。”
秦莞點點頭,轉而看向孫慕卿,孫慕卿忙道,“秦姑娘快去歇着吧,適才就是看到下了雪,在下想去中庭看看雪積的多厚了,這才往裡面走了一些驚了侍衛……”
秦莞不好和孫慕卿多言,且站在此處也委實冷的不行,秦莞福了福身,轉身朝自己的屋子而去,秦霜是跟着秦莞過來的,回去的時候低低道,“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的朋友……”
秦莞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
秦霜笑了笑,這房舍乃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客房佔了三面,中間便是一個方正的中庭,看着從方正的天上落下來的大雪,秦霜卻一點都不擔心,她甚至往前走了幾步,生生的抓了一把雪,一邊晚晴看的心驚肉跳,“我的小姐,當心着涼!”
秦霜捧着雪放在鼻端聞了聞,手一揚,雪粒便天女散花一般的撒了開來,一時落了她和晚晴一身,走到門口的秦莞聽見動靜回頭來看,一時彎了脣。
還有一個多時辰才天亮,秦莞雖然看到了孫慕卿心情十分複雜,可想着明天要趕路她便不敢大意,錦被之下還猶有暖意,她脫了外衫縮進去,逼着自己迅速進入夢鄉。
因是路上太過疲累,秦莞很快便睡了過去,這一覺便睡到了天光大亮,秦莞一睜眼便看到了外面格外明亮的天色,她心底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
這一坐起來,方纔看到不遠處的牀榻之上,秦湘還在睡着,而晚荷秀梔守在旁邊,只一旁的秦霜不見了人影,門口的晚杏見狀忙走過來,“小姐?”
秦莞又看了一眼窗外心底一沉,“不是說天亮時分就要走?”
晚杏垂眸一瞬,語聲微嘆道,“昨夜下的雪太大了,半個時辰之前世子派人出去看了,說外面路上的積雪也十分厚,馬車走不了了。”
秦莞一聽這話,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她手腳利落的穿上衣服,晚杏又拿了一件厚厚的鴉青色斗篷給她穿上,這是秦莞準備的最厚的斗篷,領子上還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秦莞小臉被那一圈狐狸毛圍着,越發顯得明眸皓齒容若皎月,晚杏看着秦莞呆了一呆,片刻之後才陪秦莞出去。
一出門,秦莞就看到了在迴廊之下玩雪的秦霜,開門的動靜驚動了秦霜,秦霜回過頭來道,“你起來啦!今天走不了了,你快過來,咱們捏個人娃娃出來!”
秦莞看着依舊生龍活虎的秦霜嘆了口氣,今日走不了了,大家只怕都十分氣鬱,唯獨秦霜還能笑鬧,秦莞嘆了口氣,如此也好——
秦莞走過去幾步,見秦霜手臉都被凍的通紅,她卻仍然沉浸其中絲毫不覺難受,秦莞一時哭笑不得,這捏雪人娃娃的事她十歲以前常做,後來便極少做了。
秦莞看了一圈,只見昨夜二指厚的積雪如今足有半尺深,且天上的雪花兒還未停,依舊隨着刺骨的寒風呼呼而落,見大堂方向有人影,秦莞便直朝着大堂而去。
到了堂中,秦琰並着周懷,正在和魏長福說着什麼。
魏長福可憐兮兮的道,“公子,當真是沒了,因客棧沒了生意,便沒有備下多餘的口糧,這裡就小人和兩個夥計每半個月去外面採買一番,這不,小人們自己的餘糧都要沒了,這大冷的天,更是連菜都吃不上……”
秦琰聽的眉頭緊皺,一轉身卻看到了秦莞,“九妹妹起來了?”
秦莞點頭走過來,秦琰已不耐煩的揮揮手讓魏長福退下了。
“怎麼了三哥?”
秦琰擡了擡下頜,示意外面的大雪,“這雪一下,這邊的路便不好走了,馬車只怕走不了,咱們的草料也有些不夠了,周管家派人出去看了,的確走不了,好歹也要等雪停了化一些才能出發,只怕咱們要在這裡等個兩日。”
秦莞心中微沉,秦琰道,“咱們車上的吃食皆是乾糧,這樣的天氣,沒有熱飯熱菜實在難熬,且乾糧也沒有那麼許多了,本想出錢讓掌櫃的想個法子,可掌櫃的也沒辦法。”
秦莞定了定神,“我們下一步要去哪裡?”
“去觀音鎮,若是晴天我們也要從早走到晚,更別說雪天了,如今天黑的早,便是馬車走得動到了晚上也極容易出事,這一路上可是連村戶都無的。”
秦莞便沒再說話,看樣子她們的確要在這裡待上兩日。
“九小姐不必擔心,只是辛苦些,等雪一停我們便可出發。”
周懷忽然開了口,似乎是怕秦莞心中害怕。
秦莞搖了搖頭,脣角微彎,“我知道,我倒是不擔心,咱們人平平安安就好。”
周懷點點頭,秦琰又說,“外面太冷了,待會兒讓掌櫃的生幾個火盆放到你們屋子去,你快進屋子去待着,免得着涼。”
秦莞留在外面也於事無補,只得先回了屋子。
路過一號客房的時候,秦莞往裡面看了一眼,然而門扉緊閉,裡面也悄無聲息一片,秦莞不知道孫慕卿是沒起身還是已經走了,心中有些擔心卻是不好多問,只得先回了自己屋子。
很快,茯苓捧了熱茶進來,便道,“總不喝水不行的,這是奴婢和秀雲早上去化的雪水,又借了魏長福的水壺清洗了很多次才用的,當是沒事的。”
一大壺熱茶擺在桌案之上,茯苓又打開了從馬車上拿下來的食盒。
“小姐,快過來用些點心吧。”
秦莞走到桌旁,外面玩雪的秦霜也走了進來,她手和臉皆被凍得通紅,面上卻滿是興奮的笑意,“啊,有熱茶喝了,凍死我了——”
秀雲輕聲道,“小姐還知道凍……”
秦霜哼了一聲,擦了擦手便去拿茶杯,又一手拿了點心一口便咬下一半去,秦莞見她這吃相竟然也被勾起兩分食慾來,便也開始吃點心,那邊秦湘也醒了過來,卻是一副懶怠不願下牀的樣子,晚荷見狀走過來,拿了點心又拿了一杯熱茶,直給秦湘捧到了牀邊。
屋子裡幾姐妹正在吃東西,忽然,一陣隱隱的樂聲傳了過來,一瞬間,所有人皆是一停,很快,茯苓最先反應過來,“小姐,是喪樂……誰家死人了?”
前些日子秦府才辦過喪事,秦莞等人對這喪樂熟悉非常,茯苓話一落,大家也都聽了出來,秦莞又喝了一口茶,下意識的站起身走到了窗邊去。
站到了窗邊,那樂聲就更是明顯,卻似乎是朝着他們這客棧而來的。
狂風大雪,哀樂悲鳴,秦莞心中微動一下,披上斗篷就要出門,見她要出去,秦霜也不吃了,“我也去看看——”
話音落下,秦霜將斗篷一穿,跟在秦莞後面出了門。
她二人各自帶着侍婢離開屋子,一出門便見秦琰和周懷也往大堂的方向走去,秦莞和秦霜忙跟過去,剛走到大堂門口便見魏長福面色煞白的站在正門口看着外面。
這客棧沒有圍牆,外面只圍着一圈柵欄,雖然還算牢固,可卻是能透過縫隙一覽無餘的看到外面的景象,秦琰和秦莞幾人大步走向門口,一眼看去,果然,送葬的隊伍已經走到了客棧門前,村中的送葬隊伍只有十多人,遠遠沒有蔣氏的葬禮來的浩大,只見十多人各個皆是麻衣着身,可隊伍最前面走着的卻是一個六旬老嫗。
雖然有十多人,可這葬禮卻仍然簡陋非常,只因整個送葬隊伍不見棺槨,只有一個蓋着白布的擔架,兩個漢子擡着擔架,後面跟着幾個老少皆有的村中人。
“魏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秦琰問了一句,魏長福面色幾變,喃喃道,“竟然又死人了……”
說着,魏長福擡眸看了一眼自家大堂的屋頂,“老天保佑,各路神仙菩薩保佑,保佑我這客棧千萬不要出事……”
“魏掌櫃?這到底怎麼回事?”
秦琰見魏長福不答話,便又問了一句,魏長福看着外面因爲下了雪走的極緩的送葬隊伍苦笑一瞬,“前面那老婆是村東的馮老太婆,她兒子女兒都死了,只有一個孫女在身邊,看這樣子,倒像是她的孫女遭了難。”
魏長福這麼一說,衆人立刻朝那送葬的隊伍看去,秦莞尤其看的專注。
這邊廂,魏長福心有慼慼的道,“也不知是怎麼死的,村子裡兩個月不曾死人了,我都以爲不會出事了,卻怎麼又……”
魏長福的聲音帶着一種滿含後怕的驚悸意味,就在這時,蓋着死者的白布忽然被冷風吹起,秦莞一眼看到了一支慘白而乾瘦的手。
只一瞬的功夫,那被吹起的白布又落了下來,秦莞眉心一跳,“魏掌櫃,你昨日說,半年之前死的那些人都是什麼樣子?”
魏長福眼神微閃一下,“死的時候……是……是雙眸大睜渾身抽搐而亡……”
這話一落,秦琰和秦莞都眉頭一皺,秦莞眯眸道,“你不是說,是渾身長滿了痘瘡而亡?”
魏長福眼珠兒又一轉,“啊……是是是……在下記錯了……”
秦琰眸色微沉,“魏掌櫃是在哄騙我們不成?!”
魏掌櫃忙擺手,“不敢不敢,不敢哄騙諸位貴客……這個……這些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許是……許是因爲別人傳言的也有許多版本,我一時不知該說哪個。”
秦莞和秦琰聽着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魏掌櫃見二人面色不對,忙賠笑道,“不瞞諸位,在下也非這村子之中的人,且因爲在下在此開客棧,早前招致許多村中百姓不快,所以這些事在下實在沒法子得個準。”
秦莞看着魏長福,一時之間只覺得這人也信不過,再去看那送葬隊伍之時,那些人卻走得遠了,秦莞怔怔的看着他們遠去的方向,腦海中又浮出了適才看到的那隻手。
死的人不是馮氏的孫女嗎,可那隻手卻不像年輕女孩的手……
“九妹妹?”秦莞想的凝神,聽見秦琰的叫聲方纔醒過神來。
一回神,便見秦琰擔心的看着自己,“九妹妹,你怎麼了?”
秦莞神思一晃,“沒什麼……”
一邊茯苓道,“小姐是不是想什麼太出神了?剛纔世子叫您您沒反應呢。”
茯苓到底瞭解秦莞更多一些,心知秦莞想事情的時候便會十分專注,秦琰卻不然,只害怕秦莞看到了送葬的隊伍沾上什麼不好的東西。
秦莞忙點頭,“只是在想魏掌櫃說的馮氏的孫女到底是因什麼而死。”
秦琰聞言便道,“九妹妹莫要想這些,很是不吉。”
秦莞明白秦琰的意思,忙點頭應了,秦琰這邊又叮囑魏掌櫃多生些炭火便讓秦莞和秦霜回自己屋子去,秦莞自然不會表露太多心思,便聽話的回了屋子。
一邊走茯苓一邊低聲道,“小姐莫要想太多,反正咱們要走的,這村子裡的事和咱們沒關係。”
秦莞點點頭,“你放心,我不過想想罷了……”
茯苓便道,“奴婢就知道小姐見到這些定然會生出探究之心來。”
秦霜跟在秦莞後面,聞言道,“竟然又死人了,這村子真是古怪的很,眼下我也覺得這雪下得不是時候了,若是出點什麼事,這荒山野地的……”
茯苓聽着秦霜這話只覺苦笑,卻又安慰道,“放心吧六小姐,不會出事的。”
秦霜只是這麼一說,這客棧好歹並非黑店,且他們還有這麼多的秦府護衛,雖然耽誤了行程卻不會有什麼大麻煩,然而秦霜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時辰之後,麻煩便找上了他們!
“村正,就是這裡,昨天晚上那羣外地人就住在此處!”
一個高瘦的男子扛着鋤頭走在最前,一把推開長福客棧的大門進了院子,在他身後,包括三元村村正在內的五十多個村中漢子,扛鋤頭的扛鋤頭,拿砍刀的拿砍刀,甚至還有拿着自制弓箭的,他們滿眼憤怒,氣勢洶洶的走到了來福客棧的門前。
這動靜驚的院子裡的馬兒驚叫連連,魏長福聽到響動走出門來,看到院子裡烏泱泱一片憤怒的村民時也驚的面色幾變,他脣角一扯賠出幾分笑來,“黃村正,這是怎麼回事?”
村正黃文山是個年僅六十的清瘦老頭,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手中拄着一支柺棍,看着魏長福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撕吃了,“你這裡住着昨天晚上進村的那夥外鄉人?”
魏長福被黃文山的眼神看的一哆嗦,點了點頭,“正是……”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將手中的傢伙事舉了起來,魏長福嚇得往後連退幾步,黃文山冷聲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立刻滾出三元村。”
魏長福先是瞪大了眸子,然後苦笑道,“村正,這是怎麼說的啊,怎就要把人趕出去?”
黃文山冷笑一聲,“馮太婆家的孫女死了,你是知道的,我們村中有邪崇作祟,且兩個月沒出事了,偏他們一來就出了事!何況我早就和你說過,不準留外鄉人在村中!”
魏長福眼珠兒一轉,“村正,這……這麼大的雪天,這些客人還有裡面好些嬌貴姑娘,這樣讓他們出去,豈非是將別人逼上死路?!”
黃文山掃了一眼院子一角的車馬,“他們怎麼來的就怎麼出去,我不管他們是姑娘還是漢子,是他們給三元村帶來了厄運,馮太婆的女兒已經死了,下一個又是誰?他們不走,便是將我們逼上死路。”
“滾出去,滾出去——”
五十多個漢子的喊聲應聲而起,且這些村中的粗莽漢子可不會管那麼多,若真是衝突起來,魏長福只擔心自己這小客棧會被掀了,魏長福朝着外面衆人拱手一拜,“好好好,大家等一等,等一等,我這就去和他們說……”
魏長福面色急慌的往客房走,然而還未走到跟前,便見秦琰和周懷走了過來,顯然,秦琰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魏長福一臉着急的湊上去,“公子——”
秦琰大手一揮,“這都是哪裡來的刁民莽漢?!魏掌櫃莫非真的要將我們趕出去?”
魏長福一臉的苦笑,“不是小人要將公子趕出去,是他們啊,小人在此開客棧,若是再得罪了他們,公子一走了之,小人可如何是好,公子行行好,也爲了您自己考慮,現在就走吧,趁着天色還早,公子還能尋一處能避風雪之地……”
秦琰到底是金尊玉貴長大的,想着自己堂堂侯府世子卻被一夥刁民威脅,心中只有憤怒哪裡會想着順從,“真是可笑,掌櫃的收了我們那麼多住店前,現如今讓我們走便走?”
魏長福忙道,“退!小人可全部退還給公子——”
秦琰冷笑一聲,“想收就收,想退就退,魏掌櫃的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說着話,秦琰便吩咐周懷,“讓侍衛和車伕,守着大堂門口,我倒是看看這羣村漢要如何?”
周懷眼底有幾分沉思,卻還是第一時間去吩咐,一時間,所有屋子裡的廊道上的侍衛和車伕都走了出去,雖然人數比不上,可秦府的侍衛皆是會武功之人,且各個身配寶劍,光是那刃口森寒的劍,便頗有幾分森然唬人之感。
魏長福一見這架勢快要哭了,“公子公子!可千萬莫要傷了村中百姓啊,公子不知道,此處民風並不開化,村中人古板卻十分護短,且他們大都不知禮法,若真是衝撞起來,可是不要命的主兒,公子擺擺陣勢便可,可千萬莫要傷人……”
周懷站在秦琰身後,低聲道,“世子,正是如此。”
說話間,秦莞和秦霜幾人都走了出來,秦莞早聽到外面動靜,心知不好,便等了片刻纔出來探看,她從前和父親在西北輾轉多時,多番見識了彪悍的民風,心知到了這等地方,的確不該和村民們蠻幹,便上前道,“三哥,今日走的確不妥了,不如商量個折中之法?我們明日一早離開如何?只住一夜,等雪停了我們在路上也少受些苦,且一大早趕路,也能走的更遠些。”
秦琰本是不願,誰知道周懷卻第一時間表示了贊同,“世子,九小姐說的有道理。”
秦琰或許不會看重秦莞一人的意見,可週懷也表達了贊同,秦琰便不得不看重了,他咬了咬牙,轉而看向魏長福,“好,那你去說,明日一早我們自會離開。”
秦琰心中鬱郁,語氣便格外冷峻,魏長福聽着也覺是一折中之法,當即應聲朝外面去,走到大堂門口,只見秦府的侍衛已經肅然而立,外面的村民見狀不但不怕,反而情緒更爲高漲,等魏長福說完折中的法子,其他人還沒等黃村正說話便喊起來!
“不行!不能等!今天晚上若又死了人該當如何?”
“就是!昨天晚上便是他們驚擾各家,然後就出了事,眼下我們沒把他們祭了馮太婆的孫女便是好的,竟然敢和我們談條件——”
“立刻馬上!讓他們從你這裡滾出去!”
“別以爲有幾個家丁我們就害怕了!不管他們是什麼貴人,今日也沒有說話的餘地!”
魏長福剛想說秦琰一行是身份尊貴之人,一聽這話,只能將那話嚥了下去,黃村正面目冷漠的看着魏長福,“你聽到了,他們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魏長福苦笑連連,“黃村正,客官們也不是不想走,實在是……”
“沒什麼好說的!走,我們便退開,不走,我們可不怕這些刀劍!”
見村正和村民們態度堅決,魏長福只好又回到了客房處,秦琰幾人一直聽着外間的動靜,此刻不必魏長福多言便知道了村民們的態度。
秦琰眉頭一皺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一羣什麼樣的悍民——”
秦琰說完便往外去,魏長福連勸都勸不及,周懷見狀忙跟上,秦莞和秦霜對視一眼,也都往大堂的方向去,幾瞬的功夫,秦琰便到了大堂門口,他掃了一眼外面的陣勢,而後看向村正黃文山,“這位便是村正大人吧——”
黃文山面無表情的看着秦琰,“公子有何話說?”
秦琰眯了眯眸,“初到貴寶地,便聽聞貴村在半年之前就出過事,那個時候,我們可還沒到貴村來,這死人之事本就是貴村先前就有的,何故怪到我們身上?諸位心中芥蒂在下明白,不過在下這住店之錢已付,要走可以,明日。”
黃文山聽着這話默了默,“公子可想好了?”
秦琰下頜微揚,風儀很有幾分氣勢,然而他面對的不是尋常的百姓,而是一羣不知王法的刁民,他這般儀態,只更激起了村民們的怒氣——
黃文山細長的眸子眯起,“公子不願走,那我們只好幫公子離開此處了。”
說着,黃文山後退一步,後面拿着武器的村民一下子涌了上來,一瞬間,周懷一把將秦琰往後拉過來,而秦府的侍衛亦齊齊抽出了隨身的佩劍佩刀來,精兵對刁民,殺氣頓時勃然而起,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
“請各位住手——”
清越的聲音溫潤如玉,卻莫名又有種霜雪一般的冷然感,此語一出,所有人都一愣,繼而,滿眸怒火的村民都轉身朝院子入口看去。
冰天雪地一片素白之中,來福客棧的院門口站着兩個白袍男子。
而片刻前還粗暴憤怒的村民一下子變了模樣,紛紛朝着來人打招呼。
“孫神醫來了——”
“孫神醫您怎麼過來了——”
突變的局勢讓大堂之內的秦莞和秦琰也微微一愣,正搞不清狀況,忽然兩外一道熟悉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師兄師兄,我說的那些朋友就在那屋子裡面!”
------題外話------
來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