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你們鄭家的棺材本啊...”趙賢淑打趣道。
鄭大乾砸了咂嘴:
“什麼棺材本,我那本家親兄,繼承了好幾家商鋪,又有百畝良田,卻不肯給我留一星半點,還把咱們攆到這苦寒之地來。我留着這些荒地,還不如直接變現呢!”
“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趙賢淑放下懷抱中的婉兒,“古代不是男尊女卑麼?咱家明明有個兒子,怎麼就不能分一點好家產?”
鄭大乾瞧了一眼兒子,苦笑道:
“鄭秀才這個兒子,打從孃胎裡出來,就被診斷出有不治之症,活不過二十,咱二胎又是個女娃,所以鄭老員外早早立了遺囑,把在真定府的大部分遺產都給了嫡子。”
“我呸呸呸!”趙賢淑趕緊啐了幾口,“咱家鄭直生龍活虎的,你可別瞎說...”
“哎,我不是說咱家鄭直,我是說這個鄭秀才的兒子。”
就在兩人鬥嘴的時候,鄭直站了起來,徑直向外走去。
“爸,媽,我出去一會兒。”
“這大晚上的,你去哪兒啊?”老媽疑惑問道。
“不去哪兒,就去院裡練練刀...”
鄭直提着鐵柱叔留下的“拙鋒”,閃了出去。
“這孩子,怎麼練刀練魔怔了,大晚上的還...”
“你由着他去吧,年輕人嘛,只要不胡搞就成。”
鄭大乾撥了撥菜油燈,隨手捧起一本書,翻開了扉頁。他打定好主意要在秋闈時最後一搏,自然不能放鬆了。
“你們父子,倒是有文有武,配合得很好。我不等你們了,忙活了一天,早就睏乏了。”
說着,趙賢淑給小碗兒和自己蓋上了皮毛毯子,暖暖和和地睡下了。
院中,月無影,只有星光璀璨。
鄭直站在夜幕之下,猛然吸了一口寒冬之氣,再吐出之時,覺得渾身暢快了許多。
刀已出鞘。
隨手一震,刀鋒處“嗡”地細響,彷彿在嘶鳴中渴望着殺戮的快感。
鄭直內心處悸動不已。
白天,他在練刀的時候,就發現一種異樣的東西在身體裡衝撞。
這種感覺之前從來沒有過,是自從來到古代之後才擁有的,像是可以操縱的某種力量。
“難道是真氣?或者是勁力?”
鄭直暗道,他看過的武俠小說和修真小說不少,馬上聯想到幾個奇幻的詞語。
現實世界根本不可能有真氣的存在,難道是因爲這個世界有些不同麼?
他試着操縱這股力,將其灌注在手中的刀上。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鄭直手中的刀彷彿與身體合二爲一,刀不是刀,更像是自己的一種意念。
恰好,微風從枝頭吹過,殘雪點點飄落下來,他順勢一刀掠過。
這個時候的他,就連視力也異於常人,格外敏銳。
是刀氣!
一片小雪花被整整齊齊地切成了兩半,又緩緩落於腳下。
鄭直愣了一下,趕緊蹲下去尋找這兩瓣雪花,可惜它們早就和其它“同伴”混在了一起。
“成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興奮的感覺立刻遍佈他的全身,方纔那一刀的確稱得上驚世駭俗。
鄭直剛要大聲歡呼,卻想到這僅僅是“入門”級別時,生生地將內心處的喜悅壓了回去。
“剛剛入個門而已,咱可不能太得意了...”他暗暗道。
其實,能練出刀氣,已經勝過這個世界上九成的刀客了,而且還是一天練成,要是讓某個武學宗師看到,恐怕要嫉妒得吐血。
更何況,達到人刀合一的境界,可是無數人一輩子的追求!
此時。
鄭直爲了驗證剛纔的一刀不僅僅是湊巧,馬上進入了狀態,與刀合爲一體,再一次成功地劈開了一片雪花。
他滿意地笑了笑,將“拙鋒”收了起來。
刀法已成,再練下去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鐵柱叔和老爹還以爲我矇在鼓裡...”鄭直嘴角輕輕揚起,暗暗想,“你們以爲七天的時間我絕對練不成刀法,更別說還要加上箭術了,可惜只一天我就練成了,要是說出來還不嚇死他們?嗯...不如,咱來個將計就計?”
想到此處,他早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轉身回屋。
剛一推開門,老爸趕緊用手擋住油燈,生怕被風吹滅了。
“你這小子,門都不敲一聲的?你媽和你妹妹都睡了,小聲點啊...”鄭大乾低聲道。
“知道了,老爹。”
鄭直關上門後,寬衣解帶,穿着粗布內衣也上了炕。
“這麼快就練完了?不像你小子的風格啊...”
鄭大乾一邊翻書,一邊問。
“老爹,這刀劈雪花可是技術活,不能蠻幹,得靠悟性。我今天的悟性值用光了,再練也是白費功夫,還不如早點兒睡覺,好養精蓄銳。”
“還悟性值?以爲是打遊戲呢?告訴你,咱們穿越了,可仍舊是凡人,你可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做人做事,別讓爹媽操心,懂不懂?”
“懂,我懂的,老爹...倒是你,明年要高考,可得好好複習啊,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別讓兒子丟人不是?”
鄭直鑽進了被窩,冷不丁被老爹用書敲了一下頭。
“臭小子,又編排老子。你以爲我考功名是爲了誰啊?還不是爲了咱這個家?”
“對不起,老爹,我錯了,您手下留情...”鄭直雙手合十,佯做投降。
“鄭直,爸勸你一句,別耍那些刀啊槍啊什麼的,那都是粗人莽夫才幹的營生。大綏朝重文輕武,你正經考個功名纔是正事。就算退一萬步,即便練成了蓋世武功又能怎樣?還不是上戰場,給人當炮灰?”
鄭大乾說出了心裡話,顯然對這個一向很不安分的兒子很鬧心。
“老爹,你說的那些我都懂。其實誰不想過得舒服些呢?功名利祿,人人嚮往,兒子也是俗人一個,做夢都想有點出息啊。”
“聽你這麼說,是打算跟爸一起讀書,一同入仕了?”鄭大乾有些意外。
“爹,你也不是不知道,兒子雖然不像妹妹那樣學習拔尖,可也不笨,要考上重點大學不是難事。但,我的天賦也就埋沒了,這可是一輩子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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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到遺憾,人生在世,誰沒點遺憾呢?你要記着,人要先立足,然後再談其他。”
鄭大乾有他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但他兒子卻並不買賬。
鄭直鄭重道:
“老爹,你說的沒錯,我也認。可是,我這麼熱衷習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啊。”
“什麼原因?”
“咱們一家四口,從一個法制社會直接穿越到古代,你想沒想過,咱家的安全係數斷崖式下降麼?”
“安全係數?”鄭大乾露出不解的神色。
“這麼說吧,打個比方,在先前,假如你被一夥持槍的匪徒綁架了,價錢沒談攏,馬上要撕票了,該怎麼辦?”
“這...老爸我就是個大學老師,也不是什麼有錢人,怎麼會被壞人給綁架呢?”
“就是打個比方嘛...”
鄭大乾想了想回答:“那當然是報警了。”
“答對了,加十分。”鄭直笑道,“有狙擊手在,就是有人拿槍頂着你的頭,你都是安全的。可現在呢?假如你的脖子上架着把刀,下一秒腦袋就要搬家,你怎麼辦?”
“我...我...我只能喊救命了。”鄭大乾如實說。
“這是古代,殺個人不一定要償命,只要錢給足,皇帝老子都有人去暗殺,更別說是你一個平頭老百姓了。”
鄭直繞了這麼個大彎子,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說,咱們一家人隨時有生命危險,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現在你想想,兒子我習武,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了吧?”
鄭大乾有些感動了。
兒子打的比方雖然不太合適,但道理卻很淺顯樸素。習武的目的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保家衛國。
鄭直是爲了保護這個家,所以纔對習武如此上心。
“兒子...”
“老爹,你放心地考功名去,大後方有兒子在,咱家有我保着,誰也別想欺負咱!”鄭直一臉鄭重。
“你真是長大了,懂得爲這個家着想了。”
鄭大乾哽咽了一下,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帶着兒子去最好的飯館搓上一頓,再給他買一雙限量跑鞋。
可現在...
只能用語言安慰了。
這個時候,老媽趙賢淑被兩人吵醒,見老鄭和兒子還不睡,擱那侃大山,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老鄭,你和你兒子聊天聊得挺歡實啊?”
“啊?老婆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馬上睡覺...”
鄭大乾一邊說,一邊吹滅了油燈。
“媽,我睡了啊...”
“嗯,對了,你明天抽空跟着你老爹去趟下坡,看看有誰買咱的地沒有。”
“知道了,媽。”
......
第二天清早,後廚。
趙賢淑從米袋子裡數了些糙米,下了鍋,又貼了幾個雜麪餅子。雜麪還是那些好心的獵戶留下的,剩下也不多了。
要從李家屯裡買糧食的話,需要錢,而他們手裡半個銅子也沒有,用叮噹響來形容還是過分的。
所以,鄭秀才手裡的地契成了一家子當下的救命稻草。
大門外,傳來幾聲犬吠,還有“咩咩”的羊叫,有人來了。
“小栓子,怎麼是你?這是黑子吧?真是條好獵犬...”
鄭直熱情地迎了上來,卻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黑子身上,他一直想要養條狗,可惜老媽總是不答應。
黑子見到他,卻露出了兩排狗牙,“嗚嗚”地低吠。
“黑子,聽話,鄭大哥不是外人,你收斂一點兒。”
小栓子拍了拍狗頭,它立刻老老實實地趴下了,眼中還有些無辜。
鄭婉本來閒着沒事,正蹲在院子裡用樹枝寫寫畫畫,在瞧見小栓子趕來的兩隻羊後,眼睛亮了起來。
“小栓子,你這是去放羊麼?”
她小跑過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了。
小栓子臉紅道:
“姐,這母羊和羊羔是送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