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023/七流

周啓明覺得, 正常人很難想象他遇到了什麼大恐怖。

他辭別了陸言,來到了龍女湖邊,夕陽西下, 浮光躍金的湖面很是貌美、平和。

都說靠水吃水, 但龍女村的人格外不一樣, 極目四望, 甚至看不到一條漁船。

好在這種事對周啓明來說問題不大。

他砍了一棵樹, 把中間挖空。樹木的浮力已經足夠支撐他駛向湖中。

周啓明給檢測表上栓了一根線,“噗通”一下,丟進了水裡。

耳麥裡, 傳來了污染值的彙報。

“污染值70……500……1800……4900……”

短短一分鐘內,污染值就飆升到了一個讓他都瞠目結舌的數字。

周啓明慌了。心說這還得了。當污染值漲到了6300的時候, 他徹底放棄了探索龍女湖的打算, 檢測表也不要了, 划着船就想走。

周啓明曾經學過帆船,划船也會一些。雖然他用刀削的漿有些簡陋, 不過龍女湖一無暗涌,二無礁石,從湖中到岸邊也不過區區幾十米,想來還是夠用的。

但是周啓明沒想到,自己一漿下去, 就像是撞到了一團水草之上, 動彈不得。

他低下頭, 這才發現, 不知何時, 自己船底下這片水域,已經比旁邊的顏色深了許多。

不是水變質了, 而是有東西在下面。

下一秒,他的船翻了。

一團漆黑的頭髮抓住了船尾,用力一掀!

大口大口的湖水嗆進口腔,這水的味道居然是腥臭的血味。

周啓明會游泳,身體也好,哪怕是遊也能游到岸邊,但那團頭發也同時纏住了他的腳踝,把他一直往深水裡拉去。

水底簡直羣魔亂舞。

周啓明看見了許多長着獠牙和蛇尾的嬰兒,有的大些,有的小些,都是女嬰,眼睛裡沒有瞳仁,只剩灰白的眼白。女嬰們像是食人魚一樣,繞着他“咯咯咯”地笑着,恨不得馬上拆之入腹。

她們頭頂的名字是“龍女”,稱號爲“畸變體”。污染度300。

周啓明還看見了一個蛇尾的女人,她的體型巨大的有些過分,蛇尾在湖水裡,竟然看不見邊際,脊線上長着尖銳的倒刺,同樣沒有瞳仁,表情森冷。

一條條嬰兒蛇坐在她的背上,像是女兒依賴着母親。

“龍女-完美進化體”。污染度???

無論是這些小嬰兒,還是最中間那巨大的蛇女,全都是龍女湖的龍女。

她們不是神明,也不是妖怪,只是來向這個村子索債的女人。

周啓明毫不猶豫地掏出了腰側的刀,割下了龍女的頭髮。

用盡吃奶的力氣往湖外游去。只是人又如何在水裡抗衡本來就生活在水中的污染物?

很快,周啓明的身上就出現了小龍女咬出的傷口。血腥味滲透進湖水中,像是一場狂歡。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龍女閒庭信步,像是貓在逗弄着獵物。

周啓明知道,恐懼中死亡的人類,對污染物來說味道才最爲美味。

他倒是想冷靜,奈何不爭氣的心臟跳的砰砰砰,大腦也瘋狂分泌腎上腺素,催促他趕緊跑。

周啓明內心充滿絕望,在水裡,他的實力十不存一,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打敗龍女的樣子。

龍女長的過分的、鷹鉤一樣的手抓向了他的頭顱。

但大概是接觸時間夠久,在周啓明的視線裡,龍女的頭頂上冒出了一個問號。

這代表他可以使用天賦了。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周啓明加了條設定,“周啓明是我爸爸。”

對,因爲時間緊迫,周啓明甚至壓根來不及思考。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加上了設定。

結果,本來馬上要抓住他的那隻手,驟然停在了原地。

與之相反的是,在旁邊看戲的小龍女一個個發出了怨恨的尖叫聲!如同魚羣一樣朝他涌來。

周啓明這輩子從來沒有泳地這麼快過。他的衣服被扯破,小龍女們一口一口生啖他的皮肉,血花在水裡炸開。

他連滾帶爬上了岸,還有不死心的小龍女一個鯉魚躍龍門,跳上岸來咬他,被周啓明一腳蹬了回去。

……

……

周啓明裹着毯子,身上冷汗直冒,傷口疼的哆嗦。委委屈屈地靠在陸言的身邊,向其他人講述着自己悲慘的遭遇。

偵探開車,煙癮犯了,很焦慮:“那隻能向防治中心的人彙報了。我覺得當初那個發帖的人也不太對勁,最好查一查。”

陸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十二發來的短信。

“我們老闆能力使用過度,後遺症是心智退化……您擔待點,不好意思。”

這一點污染病防治中心的內部宣傳手冊上有寫。不少天啓者在過度使用能力後都會出現後遺症,有些是身體上的,有些是精神上的。

陸言因爲還沒過度使用過,暫時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後遺症。

[你放心,除非你直接問我這個層次你根本不該知道的東西,完全不用考慮後遺症的問題。]

[放眼全世界,隨時隨地都在使用天賦的,也只有你而已。]

[噢,對了。雖然有點奇怪,但陳十二真的沒有騙你。]

周啓明蹭了蹭他的腰,委委屈屈道:“陸醫生。那個女人好可怕。她的爪子那麼長,那麼粗,那麼硬……”

陸言面無表情拍着他的頭:“沒事了,回來了。”

來的時候是白天,呆了不到6個小時,就開始返航。

然而,夜間的山林霧氣似乎更大了,能見度極低。

偵探不敢把車開的太快,房車緩緩行駛在看起來似乎沒有盡頭的盤山公路上。

陸言蹙眉,想起了之前在老王那裡聽到的事。說有人想出山治病,但車繞了三天,最後回到了龍女湖。

四個小時過去,開車的偵探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邪了門了,我們來的時候,也沒開這麼久啊。晚上就算開的慢了些,但也不至於啊!都四個小了。”

周啓明已經被哄睡着了。剩下兩人都有些莫名的煩躁和心悸,陳十二的脾氣明顯暴躁了起來,因爲遊戲沒通關直接摔了一臺Switch遊戲機。

陸言道:“先停車吧,等天亮了再開車。今晚都不要出門。”

他的聲音很平靜,莫名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偵探:“行……咦,前面好像出去了?”

他興奮地腳踩油門,朝前駛去。

陸言擡頭,看了眼桌子上擺着的鐘,時針剛好指向了十二點。

穿過盤山公路,車來到了一片平地,兩邊的樹木逐漸稀疏。

但陸言卻驟然變了臉色:“停車!”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口巨大的湖。

和白天的平靜不一樣,夜晚,湖水宛如鍋裡沸騰的水,不斷翻滾,冒着氣泡。

湖岸邊有一個照明的大燈。很亮。

燈下,一羣大着肚子、年齡不一的男人,跪在湖邊,繞成一個圈,不停地朝龍女湖磕頭。

他們眼神空洞,在強光照射下,半透明的肚子裡是一個個扭曲的男嬰。

儘管這些碩大的肚子讓他們的動作很不熟練,然而他們的頭都很虔誠地碰到了地面。

湖水裡,傳來了女孩們“咯咯”的笑聲。大晚上的,滲人無比。

陳十二倒抽一口冷氣:“這些是……什麼東西?”

這些男人還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人。這些男人不需要吃飯、喝水,但又死不了,除非被獻祭進湖水,他們會和龍女湖一樣永存。

陸言掃了眼,大約有七十多號人,年齡二十到七十不等。無一例外,全都身懷六甲。

在磕完頭以後,年紀最大的村長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高喊道:“請龍女大人挑選!”

周圍所有還跪着的男人,全都面露懼色。

車上的四人屏息凝神。看見人羣裡,一箇中年男人突然慘叫了起來。

男人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肚子的孩子用尖銳的指甲剖開了肚皮,鑽了出來。渾身都是半透明的淡黃色羊水,溼漉漉的。

這個男嬰在鑽出來沒多久後,就倒在一邊的草叢上,失去了呼吸。彷彿他的存在本來就只剩下爲這些男人帶來痛苦一樣。

但獻祭並沒有停止。

其他大着肚子的男人把這個已經失去意識的中年男性擡了起來,丟進了湖裡。

男人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已經被i一羣飢餓到失去理智的小龍女分食。血水蔓延、擴散,把那片水域染成了淡粉色。

沸騰的、憤怒的龍女湖終於平息了下來。

村長顫顫巍巍地道:“好了,這個月的祭祀已經結束,回去吧。”

陳十二的拳頭硬了:“這污染物太不是東西了。”

陸言沉默片刻,把從系統那裡知道的背景,用自己的揣測和推斷說了出來。

因爲怕暴露系統,陸言只是說在回來路上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陳十二的拳頭又硬了:“草,真他媽活該。”

有村民關掉了頭頂的大燈。

大着肚子的男人們面色灰敗而麻木,朝村子裡走去,宛如一具具喪屍。

至始至終,房車都停留在小樹林裡,沒有往前一步。

偵探小心翼翼地想要倒車,卻發現發動機被水浸溼,熄了火。

周圍的溼氣似乎更重了。

系統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龍女要上岸了,她早就發現你們了。]

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水裡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探出水面。

陸言把睡在他腿上流哈喇子的周啓明給搖醒。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剛睡醒的周啓明還有些迷糊,問了句:“到了嗎?”

偵探被嚇的手腳冰涼,他打開車門,小聲而焦急地說着:“我們朝不同的方向跑。”

陸言問:“你天賦還能用嗎?不能用也給我憋出來。給我們四個都加一條設定。”

周啓明坐了起來:“什麼設定?”

陸言認真而嚴肅地回答:“性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