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Alonso博士筆記(9)

當伊薩率領衆人朝城堡內庭衝去的時候,成羣結隊的死靈吸血鬼撞上了內庭的巨門,冰晶雕刻的拱門開始晃動,巨大的聲響如同悶雷一般響徹整個城堡,堅厚的冰晶和岩石的巨柱再也抵受不住這股攻擊,冰晶體不斷地碎裂,汩汩的寒氣從門內冒出。

巨大的拱門被擊破了。

它們繼續衝向前,有如灰色鬼魂般地迅速掠過。守衛在內庭的巫師們可以感覺到血腥的風吹在臉上,城堡外面的火光正逐漸浸入,一切都會化爲飛灰。巫師已經失敗了,一切都將被大火吞噬,一切都將結束……,但這無法讓他們退卻,他們不知道眼前將會出現什麼樣的景象,只擔心自己能夠堅持多久。吸血鬼越過高大的門柱,走進寒冷眩目的白光裡;它們向前直衝,刺耳的尖叫聲幾乎讓在場的巫師們心臟停止跳動。

騎士們的戰鼓聲響起,一些巫師被噬咬後失去了知覺,或者在吸血鬼的怪力之下被拋向空中。吸血鬼發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刺耳聲音,它們似乎要讓血液和身體一同融化。

“遠離魔鬼的計策……!”隨後,聖特雷莎家族的元老們發出了命令:不要在內庭中戰鬥,而是在地底的寒冰岩晶的掩護中撤入宮殿深處。巫師們都照着做了,元老們說的話讓人無法質疑,從地底發散出的白光籠罩住了一切,不斷加深的寒氣更是讓吸血鬼們動作遲緩。

當巫師們向後退到大殿的盡頭時,後面傳來巨大的聲響,所有的人都發出恐懼的顫抖。他們回頭一看,看見大殿中的裂縫冒出大量的白煙;接着轟然一聲,那些邪惡的東西卻紛紛墜入了深不可測的冰晶裂縫之中。

巫師們跟着家族中的元老,據守在冰晶裂縫的一側。寬廣的大殿中,那條極爲寬大的裂縫橫亙在交戰雙方之間,裂縫間的一條鐵索已被人用利刃斬斷,除非進攻的騎士們生出翅膀,否則這道天塹勢難飛渡。

破門而入的騎士們將他們的首領——摩金斯簇擁着,他們紛紛用長槍敲擊盾牌,發出驚人的聲響。靈鷲之王摩金斯無視一切地衝了進來,在大殿中白光的映襯下,他黑暗的身影顯得特別刺眼。他就這麼走進了巫師城堡中的禁區,所有的騎士都爲他讓開道路。

那一瞬間,許多擡頭觀望的靈鷲騎士看見前方冒出蒼白的光芒,在閃動一陣之後,突然半空中飛雨般落下一些東西,纏住了衝在最前面的騎士們。這些東西冷冰冰、滑膩膩,一纏上身體,便隨即蠕蠕而動,越勒越緊。騎士們吃了一驚,楞楞地連退了好幾步,只見身上竟是一些黑紅斑斕的長蛇。被纏住的人大聲驚呼,不停地揮動手臂想要擺脫,但那些長蛇卻更牢牢地纏在身上,反而鑽進了鋼甲裡面。

電光火石之間,騎士們忽然聽到頭頂有人一聲長吼。人們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只見一名白袍女巫攀坐在大殿中的石樑上,手裡握着一顆爍爍放光的冰晶石,當她舉起晶石的時候,人們見到數條長蛇圍繞在她的手臂上。

那女巫年紀衰老,瘦削的面孔看起來像是雕像般冷酷無情,手臂中纏繞的長蛇帶有黑金色斑紋,三角形的蛇頭高高昂起,都是毒蛇。但這女巫卻毫不懼怕,不斷有毒蛇從她的白袍下涌出,彷彿源自她的身體。

這名女巫是凌冰河谷中蛇冰澗的主人,聖特雷莎家族的家徽是獵狼與銀蛇纏繞的圖形,正是犬語氏族與靈蛇相融的象徵。

騎士們向她仰視,但也只是在一瞥之間,就聽到騎士團中的衆人發出慘厲的驚呼,隨即慘叫一聲墜落馬下,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這一擊並沒有阻止住騎士們的繼續追擊,雖然暫時騎士們的攻勢受到天塹的阻擋,但摩金斯的部隊依舊源源不絕地深入到城堡內。他們擡頭挺胸地躍入內城,在距天塹十步遠的距離外重整隊形。騎士們大聲的呼叫着,士氣高漲。但是,首領摩金斯卻並不滿足,因爲從衝鋒進巫師城堡的騎士數量看來,犧牲非常慘重,他至少損失了三分之一的部下。

※ ※ ※

人數上的懸殊對比,讓聖特雷莎家族的元老們只能屏息以待,一條條高大的白色獵狼犬排列成一圈,圍繞着它們的主人。它們的下巴高高昂起,前肢伸展開,靜靜地望着對面。很快,它們開始變得焦躁不安,扇着耳朵站起來,輕輕地發出低吼。發達的嗅覺和聽覺告訴它們:危險就要來臨了。

“援軍一定就在路上,”元老們說:“……會安全回來的!”

突然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有人捂着耳朵蹲了下來;更多的巫師順着那刺耳的尖叫聲望去,打算從中尋找它的來源;那聲音突然間變得更強,象帶有劇毒的利劍般毫不留情地刺穿透人心。

“帕海姆蘭希艾哈諾頓……”

元老們彼此間緊張地用古老邪靈的語言交談。最後,不少人同時重複着幾句話:“它們來了!”巫師們說:“如同夜晚一樣的黑暗,像是兀鷹一樣的冷酷……”元老們變得更加焦慮,因爲邪惡的摩金斯又呼喚出另一個比死靈更快速、更強大的武器:恐怖的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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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又再度出擊。

這一次,他們的首領發動了幾乎全部的力量,巨鷲發出的咆哮飄蕩在空中。此刻,人們很快地看清,大殿中出現了三個在空中飛翔的身影;它們渾身散發着恐怖血腥的氣息,比最大的巨鷹還要龐大。它們越飛越近,在空中不停地盤旋,捕捉着一次次俯衝下來的機會。

巨鷲從空中降下,黑色的雙翅伸展起來足以遮擋人們的視野。“死亡天使!”巫師羣中發出了驚呼:那簡直是一些長着翅膀的惡魔:它們有着驚人巨大的體型,光禿的頭頂上沒有任何羽毛,卻長着兩隻龍一樣的利角;它們是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中的生物,幾百年來,它們在高聳的懸崖頂上靠吃腐敗的屍體生存。聖殿騎士意外地獲得了巨鷲,將它們供奉在神殿,作爲邪惡的騎士們意志與精神的象徵。它們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俯衝,接着,又迅速地收攏翅膀盤旋而起,發出攝人心魄的鳴叫聲。

“騎士聖殿的靈物!快看!……啊!”人們大喊着。

這時,一道黑影俯衝向人羣。元老們舉起尖端帶有銀色球體的魔杖,多束白光集中在一起射向半空,一頭巨鷲發出刺耳的叫聲,搖晃着向空中攀升。但另外兩頭巨鷲卻立刻伸出長喙俯衝,每一次向下的疾速衝擊都捲去數人,隨後巫師們或是被拋落塵埃,或是被利爪撕裂肌膚。

三隻巨鷲的迅猛撲擊一下子使聖特雷莎家族陷入了困境。巫師們的隊形發生了變化,整個犬語家族的人們圍成了一層層的圓圈,元老們站到了最前面,女巫們帶領着城堡中的孩子換到了最裡面。獵狼犬的身後是自己的主人,它們排成一線,隨時準備迎接巨鷲的撲咬。

獵狼犬們在巨鷲一次次地衝擊下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長鳴。

目露兇光的金鈴子嘎亞首先追了上去,這是一頭健壯的公犬,白色的背毛上夾帶着一縷金線。它遊走在巫師們當中,距離在縮小,金鈴子嘎亞極具彈性的四肢使它像風一樣躥躍而起,當巨鷲再次俯衝時,嘎亞已經重重地撲在了它身上。巨鷲張開的長喙如同磅礴的黑夜無聲地籠罩下來,嘎亞並沒有直接迎戰着對方,而是身子一閃,利爪攀住了巨鷲肋下的軟骨。

巨鷲盤旋着飛起,左翼的獵狼犬吉薩,右翼的格森象是無人能阻擋的奔雷一樣,在巨鷲的利爪下來去自如。在巨鷲升空前,它們同時將利齒刺進它的身體。金鈴子嘎亞又一次躍起,撲向巨鷲的頭頂。這樣的攻擊方式幾乎就是對強大巨鷲天性的挑釁,黑色的靈鷲又一次落向地面,卻在犬牙交錯的瞬間,嘎巴一聲響,胸骨斷了。巨鷲怒火高漲,突然扭轉了身子,右翼的格森從鷲背上被拋下來,哀號着摔落地面。

巨鷲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淒厲地怪嘯着衝向宮殿中的石壁。

連堅厚的花崗岩石壁都抵受不住巨鷲衝擊的力量,岩石炸裂般化成碎片。聖特雷莎城堡中的殿堂都在同時發出回聲,這震耳欲聾的聲響與騎士隊伍中的戰鼓聲交織在一起。巨鷲象是疾電一般席捲墜下。

悍烈的猛犬嘎亞被巨鷲拖拽着,轉眼間鮮血涌出,浸在了金鈴子潔白的身體上,也洇在巨鷲的黑羽上。它並沒有耐心地防禦對方,而是在性情暴躁的巨鷲亂撲亂咬時,暴露出自己的要害。當它的柔軟的肚腹間被巨鷲的利喙劃開時,血一下子噴射而出,它後腿一彎,利用巨鷲撲過來的慣性飛身躍起,咬住了對方的後頸。強大的慣性卻並沒有把它甩落,而是用牙齒穩穩地叼住了那裡。

猛犬嘎亞用盡最後的力量,把致命的一口留在對方的後頸上。在騎士傳說中,巨鷲的後頸是它靈魂的出口,一旦靈魂逃離,軀殼仍然可以再生;而咬住巨鷲的後頸,它的靈魂就無處可逃,就會憋死在軀殼裡。

但恐怖的巨鷲卻人立起來,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揮舞;接着,它慘嚎一聲倒了下來。

污濁的血液噴涌而出,巨鷲後頸上被咬出一個血洞。更多的獵狼犬們一擁而起,嘎亞的利齒依然緊扣在巨鷲的脖頸上,它歪着頭,把被血打溼的眼睛擡起來,它的忠誠超越了恐懼,它的眼中盈滿了淚水,望着聖特雷莎家族中的七位元老。它知道他們是主人,帕海姆蘭希艾哈諾頓……,來自遠古祖先的玄遠幽秘的聲音,彷彿代表了靈犬對人類最早馴服的某種信號,是最具有靈性的犬類的語言。一聽到它,它桀驁不馴的性情就再也狂野不起來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那是騎士團的首領摩金斯:“不要再啓圖阻擋我們的步伐!否則我們將不會只殺死你們而已,你們會淪爲整個伊比利亞半島的奴隸,在離開人世之前受盡痛苦。”

鏘的一聲,元老們拔出了長劍。“你不可能達到目的,因爲我們在阻止你!”

城堡外淒厲的喊聲再度響起,巫師中的長者緊靠着石壁,像是落入陷井中的動物一般不停地喘息。斷續、微弱的號角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然而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激昂。

“聽!這是我族的信號!”巫師們大喊着:“援軍到了!那些是本族中的巫師,但是,如果這些邪惡的騎士據守在城堡裡,他們怎麼可能攻得進來?你看!哦……天哪!騎士都被甩了下來,他們正徒步前進──不,還有一個人騎在馬上。”

元老們擡起頭來。

就在此時,他們發現了一騎黑色烈馬從大殿外衝來,象是落入沸水中的石塊;其餘的人一起奔向正門。在巫師們眼中,那騎烈馬的所帶來的衝擊正在不停地擴散,將靈鷲騎士的陣營驅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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