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贏子瓔在唐諳關門的那一刻就睜開了眼,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同他如此胡天胡地,拋開一切,彷彿只有這樣被他所擁有,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着的,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而不是一具傀儡,一個可笑的分身,只能坐以待斃等待完整的靈魂降臨。
她厭惡所謂的覺醒,她不願意被另一個靈魂支配,若是可以反抗的話……
“你竟然讓一個凡夫俗子如此侵犯我在人世間的分身,甚至牴觸我的降臨,還想替那種人生兒子,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如此忤逆我!”
贏子瓔躺在那張幾乎支離破碎的牀上,靜靜聽着腦子裡冒出的聲音,那是她覺醒的另一個靈魂,她拒絕被她接管融合,她不要被抹去自己存在過的痕跡,她只張口道:“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我拿走的不過是個軀殼而已,你真是個狠心的母親,剝離自己孩子的靈魂,讓其融入一本書中成爲書靈,虎毒還不食子,你可當真絕情。”
“總好過落在你手裡被吞噬的命運。”贏子瓔反駁道,當時那種情況她沒得選。
“你錯了,多少歲月了,終於出現一個完整的靈魂,吞噬?那就太浪費了,那個靈魂若是落在我手裡,我絕對會將其煉化成這個世界最厲害的殺器,然後讓黑暗重新迴歸。既然是你讓我錯失良機,又不肯把你這身體讓我接管,我只好借你兒子的身體一用,這個世界到了該收割的時候了。”
“不要!”
贏子瓔大叫着醒來,卻發現自己被唐諳抱在懷裡,她想不起來剛剛那是夢境、是真實還是幻覺,她只能緊緊抱住唐諳,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
“怎麼哭了?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唐諳拍着贏子瓔的後背,他把人送回她的寢宮,幸好他還沒走,要不然放她這個樣子不管不顧,他得恨死自己。
“他們來了!”贏子瓔的眼底透着深深的恐懼,唐諳對她的話感到莫名其妙,他問她誰來了,可她只搖着頭,即便她露出嘶吼的狀態,但唐諳卻什麼都聽不到,就好像她說出來的是禁忌之語,被自然屏蔽了。
唐諳何等聰明的人,他在贏子瓔的面前朝天上的方向望了望,然後對贏子瓔道:“好了,不要激動,我知道了,是某種意志,在阻止你我溝通,那麼,說你能說的。”
贏子瓔噙着眼淚點了點頭,她稍微平復一點心緒,方纔緩緩道:“夭夭雖是早產,但有你的元晶護佑,孩子出生的時候很健康,在我最虛弱的時候,另一個靈魂覺醒,我不能讓夭夭落到他們手裡,不得已我將夭夭的肉身和靈魂分離,他們奪走了夭夭的肉身,而靈魂被我容納進了小世界,代替我成爲小世界新的意志。”
唐諳吻着贏子瓔的額頭,發誓道:“我會找回我們的兒子,一切有我,你安心。”
贏子瓔輕撫着唐諳的側臉,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徹底覺醒,所以我將自己從小世界裡剝離出來,我害怕覺醒後我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甚至另一個靈魂會殺了你,所以,唐諳,從今往後,即便是我說的話,也不要輕信,但我會努力同另一個靈魂抗衡,我只想做我自己,我不要成爲傀儡,若是有一天你發現我變了,不再是我了,當我站在人族的對立面時,你殺了我……”
“不會有那一天的,相信我,不會的。”一向沉穩的唐諳都感到心慌,若天意要他死,他絕對會活給老天看,但現在天意要虐心,他真就覺得一切彷彿無可回挽,一種縱然有力氣也無處使的難受勁兒讓他想哭。
贏子瓔拿出原本是唐諳的那顆渾圓晶核,不由分說將元晶送入唐諳胸腔,唐諳有一瞬的氣血逆流,但被贏子瓔按捺下來,她扯起脣角露出笑來,往唐諳懷裡擠了擠,異常滿足道:“這一世不虧,因爲我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了你,讓這一生不至於了無生趣。”
唐諳感到怔然,同樣的話他聽另一個女人也說過,只不過呂惺是抱憾終了,而子瓔,他說什麼也不能讓事情走到那一步。
雖然內裡想哭,但唐諳還是機械般地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的安撫起不了太多作用,但他還是擁抱住她,低喃道:“這輩子還長。”
不同於他溫柔的低語,他的內裡似下了某種決心,眼神冷而堅毅。
時間讓年少輕狂漸漸沉澱,它會用最殘忍的手段,逼着人放下驕傲學會擔起責任,即便自認爲生性涼薄的唐諳,也逃不出時間的懲罰。
東宮。
本是太子的寢宮,說不得的肅然之地,每一步都是教條都是規矩的地方,此刻,竟是雞飛狗跳的狀態。
“找!掘地三尺都要給我翻出來。”殷霸下叉腰站在廳堂中央,一個剛會走路的奶娃娃,竟然說沒就沒了,這孩子有多重要殷霸下就是因爲太清楚,所以都不敢假手於人,自己親自帶着。
“找什麼呢?”
“找我東宮的祖宗……有時間墨跡幫忙找人去……”殷霸下聽着聲音猛然回頭,赫然看到唐諳長身而立,他一愣,正要給唐諳一個熊抱,突然瞥見唐諳身後端端立着個長腿的美人,即便女人穿着平底靴也能看出腿長超過43寸,不說臉,光是腿上那開放張揚的優美曲線,就極有殺傷力,就連見識過各種美人的殷大太子,也不得不折服在這雙腿下。
等殷霸下好不容易將視線從女人的腿移到臉上,本來的豔羨一瞬間凝固,跟着轉化爲深深的驚恐。
“陛……表……”
就在殷霸下不知如何稱呼來人時,唐諳纔沒好氣道:“心裡知道就行了,不用喊出來。”他說着還把手攬在贏子瓔的腰上,以宣誓主權,而後者順勢靠在唐諳肩頭,說不出的自然柔順。
這種母霸王龍變小白兔的景象驚得殷霸下嘴張得能塞下個100瓦的電燈泡,內裡百轉千回,方纔能正常言語,他拿手肘捅着唐諳道:“你們要不要這麼張揚?還嫌棄不夠亂是吧。”
唐諳只道:“我來是想帶走芙蕾西雅的女兒,你把她交給我。”
“趕緊拎走,知不知道這一年我被這小東西折磨的女人都沒得碰。”殷霸下對此是求之不得,可他臉上卻是一副苦瓜相,可小東西偏偏這個時候鬧失蹤,殷霸下一訴苦,唐諳笑着給支招道:“你讓你手下也別找人了,打電話給趙天化,編個理由讓他來東宮,有好戲看。”
唐諳不是愛賣關子的人,他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給了贏子瓔和殷霸下,現實中芙蓮的失蹤,肯定是這個小女娃的原因,女娃的出現和芙蓮的失蹤是同一天,在同一個時間軸裡,不可能存在兩個相同的靈魂,現實中的芙蓮被小女娃給取代了,並不是芙蓮消失了,而是同一時空中的兩個人進行了融合,即便現在的小女娃沒什麼記憶,但等到長大成人實力恢復,以前身爲芙蓮時候的記憶肯定能甦醒。
贏子瓔問道:“就算我信你的話,可怎麼讓天化君信服纔是關鍵。”
殷霸下也湊熱鬧道:“就是,換成是我,那大一女朋友變成了小豆丁,我信你的邪。”
唐諳老神在在道:“不要着急,等人來了自然見分曉。”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趙天化還是在殷霸下的一通電話後驅車而來,就因爲殷霸下一句他有芙蓮下落的線索。
霸下同學此刻忐忑不已,要是整了半天唐諳猜錯了,那才尷尬,而且開帝國副相的玩笑,趙天化又是那樣悶騷的性子,殷霸下覺得自己會被趙天化丟下油鍋,炸的外焦裡嫩。
約在花園裡說話,但殷霸下死活不肯露面,趙天化倒是挺有耐心,就站在水池邊,負手而立,沒有一點兒急躁的模樣,冷沉持重。
贏子瓔和殷霸下就躲在唐諳的結界裡,距離趙天化也就十來米遠,兩人都不由屏住呼吸,因爲他們都覺得趙天化不是一個能隨便開玩笑的人,事後被天化君知道他們鐵定要倒黴,這一點兒唐諳也有自覺,上次就因爲芙蓮的事一時間沒說清楚,他可是秒變熊貓,這刻意來看戲還不得被揍死。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趙天化身旁的大樹上傳出窸窣聲。
“什麼人在哪裡?”趙天化一聲輕喝的同時,一束流光溢彩從指間彈出,沒入樹葉中緊跟着傳出一道嬌裡嬌氣的嗚咽聲,然後就看到一個粉嘟嘟的肉球球從樹枝間滾落。
趙天化眼明手快去接那肉球,唐諳蟄伏在此已久的暗影終於有機會出手,在趙天化接住小肉球的一瞬間,唐諳的暗影化成匕首,從後方刺向其肩甲,本來唐諳預計的是透骨的傷勢,可趙天化何等人物,即便被人偷襲,也成功躲過了重傷的結果,只讓影匕在他臂膀上留下一道流血的口子罷了。
唐諳在結界裡咋舌,若非小肉球讓趙天化分心,他的影匕肯定刺不中。
而小肉球露出形貌的瞬間,贏子瓔打趣道:“霸下表哥,你確定你養的是孩子而不是球?”一句話,問的殷霸下無言以對。
另一邊,趙天化對手臂上的小傷渾不在意,卻見小肉球看到自己的傷口開始嚶嚶哭泣,小肉球本來貪玩,等着東宮所有人和她捉迷藏,哪知衣食父母的殷霸下突然智商上線不讓人來找她,她覺得沒意思,就來嚇唬唯一出現在東宮的大活人趙天化,誰知小惡魔踢到了天化君這塊鐵板,不僅額頭被其暗器丟了一個包,還讓幼小的她見了如此血淋淋的場景。
小肉球化悲憤爲力量,就見她後背生出如精靈般的瑩綠翅膀,如幽蝶,隨着翅膀款款而動,瑩綠法力落在趙天化的傷口上,結成一個又一個的繭,待繭破蝶出,在那樣幻麗的綠蝶消失後,趙天化的傷口恢復,竟然一點兒疤痕都沒留下。
“破繭術……芙蓮……”
趙天化盯着懷裡的小肉球不禁道,小肉球嚶嚶呀呀,懵懂得點着頭,下一刻,趙天化起手一道虛空門,踏門而入,轉瞬間花園空寂,哪兒還有趙天化的身影。
殷霸下這時才跳出來罵道:“好你個趙天化,拐我養的閨女,你連奶粉錢都不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