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八年前夏語澹只是一個從閉塞的鄉下進京的小丫頭,高恩侯府上那點人事都不被告之,再外面的風雨夏語澹更不知道了,時過境遷,夏語澹也不知道那一年有人因爲毒殺皇太孫而獲罪。不過歷朝歷代,爭位奪位之事從來都是血雨腥風,無所不用其極,史書上有記載的比比皆是,沒記載的又有多少。
夏語澹心生愧疚,以前她還覺得趙翊歆這個皇太孫坐得真是安逸,沒有叔叔們在側虎視眈眈,也沒有個親兄弟在後面緊追不捨。殺機四伏,其實一個儲君該承受的磨鍊,趙翊歆都在承受,比夏語澹想象的多得多。
夏語澹尤帶淚痕的臉想露出一個大難不死的笑容,可是臉上肌肉僵硬牽扯不出這個笑容,勉強做出這個表情來必定是很難看的,所以夏語澹側過了臉,耳朵貼在趙翊歆的胸口,這塊地方心臟以正常的頻率撲撲跳動,讓夏語澹所有的情緒,疼惜,羞愧,憤怒,慶幸,統統沉靜下來,都過去了,會過去了。
夏語澹知道這件事情,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當天晚上夏語澹在牀上特別的熱情,特別的乖順。滿足趙翊歆一切的要求,夏語澹用愛撫和親吻,疼愛了趙翊歆每一寸身體。
那種從脊椎處流竄過身體每一條神經的快樂,無邊的慾海,無盡的歡愉,讓趙翊歆沉溺。趙翊歆喜歡和夏語澹做這件事情,也喜歡看見夏語澹在自己的控制下,全身如胭脂般細膩妖異,而那時候夏語澹的眼眸必定是蒙上水色的,在昏暗的燭光下泛着柔軟的金輝。
這場性|事直鬧到朝陽出現,東方天空的地平線出現一條金黃色的光帶,只一瞬間,滿天的星辰全部黯淡,而趙翊歆那一雙比星辰更加深邃悠遠的眼睛,還在熠熠閃爍。
那是沒有名字的毒,爲了他苦心研製的毒,趙翊歆是繼續活下去了,可是那所謂的八至十年,前面又沒有中過毒的人過了那八至十年,八至十年,只是概率比較大的一種預計,預計能如期而至,也能……
皇家的太醫院首先對皇室的男性成員和子嗣負責,而後纔會考慮孕育生命的身體,即使對待太孫妃也是如此。所以趙翊歆避過太醫院也看過別的大夫,八至十年,十月懷胎,平安產子,產下健康的孩子是最好的結果,可是那些壞一些的結果,八至十年趙翊歆也不能讓女子受孕,即使受孕了,可能會兩三月流產,這樣的結果還是好的,如果七八月再胎死腹中,很可能母子俱亡,待到瓜熟蒂落,還可能生下不健康的孩子。皇族的家史上已經產下過畸形的孩子,太宗的景王就是天生渺了一目。
趙翊歆做事,會分析出最有利的結果和最不利的結果,到時候結果分析出來無關好壞,只是一種習慣而已,面對後嗣子孫的問題,趙翊歆也保持了這個良好的習慣。說實話趙翊歆本身是沒有惶恐驚懼的,趙翊歆相信他即使沒有子嗣,他還是能牢牢坐穩皇太孫的位置,日後遠追太|祖太宗,超越皇爺爺,做一個一言九鼎,天下莫不敢聽的帝王,沒有人有能力,也沒有人敢,因爲這件事挑戰他。
當然繼承人還是要有的,趙翊歆這些年也真正理解了皇爺爺的心情,血緣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明明那家子人,就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該挺陌生纔對,趙翊歆卻不介意去他們家再拿一個孩子。
不過夏語澹好像很在乎這件事的樣子,她想要個孩子。趙翊歆放在被子下的手臂不自覺環住了夏語澹的腰,手掌滑到夏語澹的衣襟,覆蓋在她的小腹上。夏語澹已經習慣了趙翊歆的觸碰,即使在沉睡中,也喃喃的抿了抿嘴脣,扭了一下身體讓自己更好的挨近趙翊歆。
趙翊歆環住的腰身不到兩尺,掌下的肌膚膩滑如凝脂,夏語澹想要這個地方爲他孕育一個孩子。
趙翊歆很平靜的想,卻漸漸陷入了比情|欲灼燒更深入骨髓的炙熱。
此後一個月,夏語澹在飲食作息上嚴格執行了花姑的要求,且每次按時檢查,在花姑所學的範圍裡診斷得出,那一成可能的問題也被排除了。
對於花姑這個人,趙翊歆內心是很有意見的,因爲花姑這個人吧,是一位女同,她年輕的時候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做了女冠子。其實自幼受到的教導,趙翊歆可以無視掉伺候自己和夏語澹的宮女和內侍,在宮裡的人沒有關係,可是外面的人,趙翊歆還是有排斥心理的。雖然花姑是個女人,還是六十幾歲的老女人,可是她是一位女同。趙翊歆對性取向的問題沒有歧視,但是趙翊歆知道他們那羣人是怎麼看人的,看同性像看異性一樣會有感覺,看異性像看同性一樣沒感覺,真是夠膈應的,好像夏語澹被一個六十幾歲的老男人看光了一樣,偏偏她的外表是老女人的模樣。
皇室圈養的醫女雖然多,可是醫女只是太醫的助手,醫術遠遠配不上大夫的資格,而舉朝行醫的女大夫並不多,醫術精湛到了花姑那般境界又善治婦人內症的,實難找出第二人來。趙翊歆想日後要是懷胎,少不得還要用到花姑這個人,畢竟趙翊歆不可能讓男性的大夫這樣細緻的給夏語澹診治,所以膈應歸膈應,趙翊歆最後還是忍耐下來。
轉眼到了十月,十月十五是皇后的生日,皇后的生日叫千秋節,今年還是皇后六十歲的整壽,作爲一國之母,皇上沒有給皇后寵愛,也沒有給皇后實際上的皇后權利,不過日常供養皇后所得都是最好的,生日也完全按照皇后大壽的規格給她熱熱鬧鬧的辦。
自九月上旬,從外邦使節到各地親友仕宦,送壽禮者絡繹不絕,一個十月中旬整十天,宮中筵席不斷,十月十四是趙氏皇親的家宴,王爺王妃公主駙馬郡主世子,散落各地的趙氏皇親有資格來京的只有一小半,還是把坤寧宮的正殿坐得滿滿當當。皇后獨坐在紅漆地堆灰龍戲珠的寶座上,夏語澹坐在皇后左手第一張桌案,這是皇后之外的最高位置。夏語澹的對面是德陽公主和平都公主連坐,夏語澹的下方依次是壽康長公主,南康長公主,汝康長公主,三位長公主的對坐是景王妃,周王妃,魯王妃,再往後一直延伸暫不細表。
主位上的人可以帶自己親近的家屬,比如德陽公主帶了七歲的女兒,平都公主帶了四歲的兒子,童音軟糯清脆,可是目之所及,也有不少人帶着不知道拐了幾道彎的親戚,皆是十五六歲年輕漂亮,嫵媚嬌俏的女孩子。這些女人進宮赴宴倒不是存了一面之緣要勾住皇太孫,因爲太孫妃本身就是傾城之貌,那樣的機率太小。她們首要的目的,是要合夏語澹的眼緣,畢竟再過幾個月,夏語澹四年無子,她是該想一想借腹生子的問題,這些少女的肚子,隨便夏語澹挑。
一桌一桌的人給皇后敬酒,敬完了皇后必定順便要敬一敬太孫妃。可憐夏語澹雖然坐在了此席的高位,畢竟是孫子媳婦,在宗室裡輩分低,還是要和顏悅色的應對。維護皇室表面上的和諧,也是太孫妃的職責之一。
夏語澹下手的壽康長公主乃是皇上同父同母的妹妹,所以和夏語澹說話不需要離席,也不需要行禮,抽着空就與夏語澹笑,介紹她身邊的女孩子:“這是我小女兒的大孫女,諾姐兒。”
說話間諾姐兒已經對這夏語澹盈盈大拜而下。或許是知道對着太孫妃無需太過出挑,所以諾姐兒的禮數略顯僵硬,擡頭的時候對這夏語澹靦腆的笑笑。
夏語澹早幾日就拿到進宮的名單,名單上也包括陪侍的人。這個諾姐兒雖然算是壽康長公主的孫女,卻是庶出的庶出,她的親孃和親祖母是才色算絕的歌姬,幾代美貌的基因遺傳到她的身上,放眼殿中的所有少女,諾姐兒的相貌是最出衆的。
可能大家顧忌到了夏語澹庶出的身份,這次帶進宮來的妙齡少女很多都是庶出的。夏語澹也不爲難這個諾姐兒,讓身邊的陳掌事拿了一份見面禮打發了她,夏語澹和她沒話說,畢竟太懂這種嫡庶一堆的家庭了,庶出的庶出關係上是壽康長公主的孫女,實際上在壽康長公主的跟前連一個體面的丫鬟都不如,若壽康長公主不是有意擡舉她的話。夏語澹可不會擡舉企圖送給趙翊歆的女人。
壽康長公主臉上的暗沉一閃而逝,道:“聽說,娘娘小時候是在和慶府,高恩侯夫人的農莊上長大的?”
夏語澹的前半輩子早被人扒乾淨了,所以很大方的回答:“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有批命的說賤養才能平安長大,在太太的農莊裡,倒是讓太太費心不少。”
壽康長公主眉毛一挑,壓低了三分聲音道:“在農莊長大也挺好,淳樸自然嘛,娘娘小時候必定比拘在繡樓裡的姑娘自在。”
夏語澹不覺得壽康長公主是那麼開明的人,又不知道她話底下的意思,所以沉默的端起手上的茶一點點的抿。
壽康長公主一個人也能唱一齣戲,道:“二十九年二甲十五名進士,現江南清吏司郎中溫神念,好像也是出自和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