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尤馬舍夫組織軍樂隊,在機場上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儀式,安排人手鄭重其事地擡裝有美軍飛行員遺體的棺材,上了停在跑道上的一架運輸機。
等運輸機、華倫的戰機和兩架護航的海軍戰機起飛後,尤馬舍夫才陪同我們來到了停在附近的另外一架運輸機。他歉意地對赫魯廖夫說:“部長同志,很抱歉,雖然我也想給您準備更好的飛機,可是我們的條件有限,這已經是我能爲您提供的最好飛機。”
赫魯廖夫衝自己的老朋友擺擺手,不以爲然地說:“親愛的伊萬.斯捷潘諾維奇,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講這些虛禮,有這樣的飛機坐,已經很不錯了。放心吧,我回去後就會向最高統帥部報告,給予你們足夠的補充。”
等關上艙門,我在飛機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中,高聲地問坐在我對面的赫魯廖夫:“部長同志,我們今天能趕回莫斯科嗎?”
赫魯廖夫聽到我的這個問題,有點意外地說:“這怎麼可能,符拉迪沃斯託克距離莫斯科九千多公里,就算最快的飛機,一天之內也飛不到。況且我們乘坐的這架c—46運輸機,雖然是由商用高空客機設計轉變而來的,但每小時的時速也不超過三百公里,每兩千公里左右,就加一次由,也就是說我們到達莫斯科之前,僅僅因爲補充油料就至少要降落四次。我們大概半夜能到葉卡捷琳堡,在那裡休息一晚,明天清早再趕往莫斯科,大概下午就能到達目的地。”
聽說要坐將近三十個小時的飛機,我的頭都大了。但是沒有辦法,上級要求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返回莫斯科。路上就得一刻不停地趕回去。昨天如果不是專機遇襲,想要在符拉迪沃斯託克停留了一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的飛機從符拉迪沃斯託克起飛,向西飛去。沿途降落了兩次,都是在軍用機場裡補充燃料。除了經過赫魯廖夫的同意,可以下飛機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是禁止隨便行動的。
第三次降落時,我們終於來到了位於歐亞交界線的葉卡捷琳堡,此時已是凌晨兩點。赫魯廖夫和迎上來的機場負責人打過招呼,讓他們檢查飛機和加油後,又轉過身對我們一幫人說:“飛行了這麼長的時間,我想大家都累了。你們還可以睡四個小時,飛機將在清晨六點再次起飛。”
他的話一說完,立即有機場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帶着我們的隨員去附近的建築物裡休息。我正在猶豫是否也跟着工作人員走的時候,卻被赫魯廖夫叫住了:“奧夏寧娜同志,你用不着去和他們擠,機場的負責人給我們留了兩個房間,”
說着,他朝站在旁邊的一個地勤人員喊道:“喂,下士同志,請過來一下。”
隨着他的喊聲。站在不遠的地勤人員跑過來,有些拘謹地站在我們的面前。赫魯廖夫向我一指。吩咐他說:“下士,你送這位將軍到指揮員爲我們安排的房間去吧。”
下士扭頭看了我一眼後,點了點頭,隨後向我做了個請的姿勢,同時說道:“請吧,將軍同志。請跟我來,我帶您到住的地方去。”
我住的地方,是在遠離跑道的一排木房子裡。在走向那排房子前,我望着跑道附近的木房子,好奇地問他:“下士同志。我們一起來的同志,都安排在靠近跑道的房子裡,爲什麼我住的地方,卻在別的地方啊?”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下士恭恭敬敬地回答說:“跑道附近是飛行員和機械師住的,而您即將前去的地方,是指揮員們住的地方,環境要好得多,雖然沒有暖氣,但屋子裡燒的有壁爐,晚上睡覺不會太冷。”
聽下士這麼一說,我對機場負責人的安排感到非常滿意,雖然我們待的時間不長,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但他卻考慮得很周到,讓我對剛剛在飛機旁邊連面目都沒看清的指揮員平添了幾分好感。
第二天一早,睡在我隔壁房間的赫魯廖夫便來敲門,催促我起牀去乘坐飛機。洗漱完畢,和赫魯廖夫一起朝停在跑道上的飛機走去時,我忍不住提起了這個機場的負責人,赫魯廖夫也贊同地說:“你說得不錯,這位指揮員考慮問題很全面,以後有機會,可以讓他負責更重要的方面。”
我們的飛機在空中飛行了七個多小時,終於降落在莫斯科的一個軍用機場。我和赫魯廖夫剛剛走下舷梯,立即就有一名穿着中校制服的軍官走了過來,擡手向赫魯廖夫敬禮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後勤部長同志,斯大林在等您,請跟我來吧。”
說完,他朝遠處招了招手,一輛黑色的轎車就駛到我們的旁邊緩緩停下。他拉開車門,請赫魯廖夫上了車,一轉身見我還站在原地沒動,連忙招呼我:“奧夏寧娜將軍,您怎麼還不上車啊?”
“可是,後勤部長同志是要去見斯大林同志,我跟着去不合適吧?”聽到中校的問題,我有些慌亂地回答說:“我還是另外找一輛車回去。”
“斯大林同志希望在見到部長同志的時候,也看到您!”中校語氣生硬地說道:“您請上車吧,我們還要儘快趕回克里姆林宮呢。”
等我們乘車來到了克里姆林宮,隨着中校一起來到了斯大林的辦公室外面。中校將我們交給了辦公室主任波斯克列貝舍夫以後,轉身離開。波斯克列貝舍夫從自己的桌邊站起身,過來和我們一一握手後,讓我們將軍大衣脫下掛在衣帽架上,然後他就轉身走到了通往裡間的房門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房門再次打開,波斯克列貝舍夫從裡面走出來,笑着對我們說:“部長同志、奧夏寧娜同志。斯大林同志請你們進去。”
我跟着赫魯廖夫走進房間時,不禁被裡面的情況嚇了一跳,緊挨着右邊牆壁的會議桌四周坐滿了人,似乎正在召開什麼重要的會議。
和我的慌亂相比,赫魯廖夫顯然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他擡手朝走過來的斯大林敬了個禮。接着伸手握住斯大林伸過來的手淡定自若地說:“您好,斯大林同志!”
斯大林一邊和他握手,一邊說道:“你好,赫魯廖夫同志,歡迎你回來。”
當斯大林和赫魯廖夫握過手,走到我的面前時,我連忙擡手敬禮,同時緊張地說:“您好,斯大林同志。很高興見到您!”
斯大林那溫暖有力的大手握着我的手,使勁地搖晃着說道:“你好,麗達。我聽莫洛托夫同志說,這次你在美國的表現很不錯。待會兒會議結束後,留下來和我好好聊聊你在美國所發生的事情。”
等他鬆開手以後,朝會議中的一個方向一指,對我和赫魯廖夫說:“我們正在開會,你們先坐下聽聽吧。”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後。仔細地打量坐在會議桌四周的人,發現都是自己認識的。有朱可夫、伏羅希洛夫、鐵木辛哥、烏斯季諾夫、羅科索夫斯基、瓦圖京等人。
當斯大林宣佈會議繼續後,朱可夫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接着說道:“斯大林同志,我們的部隊在烏克蘭右岸經過了長期的戰鬥,已經疲憊不堪,目前急需補充武器彈藥和兵員。短時間嫩無法發起新的進攻,所以我建議部隊還是應該繼續構築防禦工事……”
“朱可夫同志。”沒等朱可夫說完,斯大林便開口打斷了他,不客氣地說:“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如何向敵人的防禦陣地發起進攻,去營救岌岌可危的基輔守軍。而不是討論防禦。”
“我談的防禦是一項迫不得已的措施,斯大林同志。”對於斯大林的職責,朱可夫不卑不亢地回答說:“部隊在完成整補後,就可以爲進攻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我知道,朱可夫同志。”斯大林不耐煩地說:“不過我們看着基輔的守軍孤軍作戰,不採取什麼措施的話,他們就會被德軍殲滅。”說到這裡,他轉身望向坐在會議桌四周的指揮員們,慢條斯理地說,“還是讓我們聽聽各個方面軍司令員們的意見吧。”
說着,他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說道:“先從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中央方面軍開始。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您認爲朱可夫的看法,對嗎?”
“是的,斯大林同志。”羅科索夫斯基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態度堅決地對朱可夫表示了支持:“我認爲朱可夫元帥的意見是這樣的,我的部隊在前段時間遭受了巨大損失後,兵員和武器彈藥的補充,還沒有完全完成,貿然發起進攻的話,我認爲是不明智的。”
斯大林聽了他的話,把頭轉向了一旁,望着正襟危坐的瓦圖京,不置可否地問道:“瓦圖京同志,您的意見呢?”
瓦圖京也趕緊站起身,恭謹地回答說:“斯大林同志,我們目前的兵力,要用於防禦可能來自於哈爾科夫的德軍進攻,所以無法抽調兵力參與對德軍中央集團軍羣的進攻。”
斯大林聽完,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而是繼續從在座的指揮員身上一一掃過。我正在考慮他下一個會問到誰的時候,忽然聽到他喊我的命令。
“麗達,基輔是你指揮部隊奪下來的。”斯大林一邊往自己的菸斗裝菸絲,一邊問我:“目前不管是中央方面軍還是沃羅涅日方面軍,都無法爲他們提供幫助。你說說,基輔的守軍應該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
我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努力地忽視高級將領們注視我的目光,直視着斯大林回答說:“斯大林同志,如果基輔的守軍得不到援兵和必要的補充外,我想他們是支持不了多久。與其讓他們最後被消滅,倒不讓讓雷巴爾科將軍放棄基輔……”
“什麼,放棄基輔。”斯大林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用攥着菸斗的右手指了指我,隨後又一指我剛剛進來的大門,面無表情地說:“你先出去。”
雖然我不知道斯大林爲什麼會讓我出去,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離開自己的位置,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我一來到外面的房間,坐在桌邊的波斯克列貝舍夫便站了起來,越過我的肩膀朝後面望了一眼,有些詫異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會議結束了?”
我搖搖頭,回答說:“沒有,會議還在繼續。”
“可是,您爲什麼從裡面出來了?”波斯克列貝舍夫對我突然從會議室裡出來,感到特別奇怪,所以盤根問底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把剛剛的事情,簡單地向波斯克列貝舍夫說了一遍後,他的臉上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對我說:“我明白了,奧夏寧娜同志。您就先在這個房間裡站一會兒吧,斯大林同志很快就會再叫您進去的。”
看到波斯克列貝舍夫笑眯眯地坐下去,繼續低頭忙自己的工作,我也恍然大悟,原來我剛剛的話激怒了斯大林,他是讓我到外面的房間來罰站的。如果真的如此,要不了多久,他肯定還會讓我進去的。
過了一會兒,辦公桌上的喚人鈴響了一下,波斯克列貝舍夫擡起頭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您可以進去了。”
我向波斯克列貝舍夫點頭表示了謝意後,轉身走到門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看到我重新回到辦公室,斯大林走近我的身邊,語氣平緩地問道:“麗達,想清楚了嗎?我們該如何讓基輔的守軍擺脫眼前的困境呢?”
“斯大林同志,”我依舊固執己見地說:“我認爲基輔的守軍在裝備不足,兵力有限又外無援軍的情況下,要想不被德軍殲滅,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放棄基輔,果斷地跳出德軍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