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波斯尼科夫宣佈我的姓名的最初一刻,我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直到大廳裡掀起一陣輕微的**,人們開始扭轉身來,不時看看兩旁要尋找那個被提到名字的發言人的時候,我才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
我拉了拉軍裝的下襬,整理了一下風紀扣,又正了正軍帽,才從座位上走出來,沿着通道擺動着雙手,目不斜視地向可以登上主席臺那個小梯子齊步走去。
我走的速度不快,以至於可以清楚地聽到旁邊傳來的各種議論聲。
“快看啊,居然是個女兵!”
“還是個中尉呢。我軍目前女兵的最高軍銜,好像就是中尉吧?”
“長得真漂亮啊,你看這身材前凸後翹的,真迷人啊!可惜就是稍微矮了點……”
我在大家的議論聲中,昂首闊步地沿着小梯子,走上了主席臺。上去後我先是一個立正,然後向主席團的成員們敬了個禮後,才大步地向講臺走去。而此時,斯大林又叼着菸斗轉悠到成員們的後面去了。
我站在講臺前,向臺下坐着的將領們再敬了個禮,然後略微緊張地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各級指揮員同志們,您們好!”
臺下先是響起了零星的掌聲,隨即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聽得出來,這掌聲是對我的鼓勵和支持,畢竟不是誰都能站在克里姆林宮講臺上的,更何況是個年輕的女性。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有些不知該怎麼辦。直到掌聲完全停止後,我才接着往下說。我沒有預先寫好發言稿,甚至也沒有發言提綱,我只是大聲地說出了對前面那些軍事指揮員講話時觸動我的那些感受。
“……面對兇狠的敵人,光有勇氣是不夠的,我們首先要懂得如何保存自己。只有保存好了自己,纔有可能最終把敵人消滅掉。……當敵我力量懸殊的時候,合理地放棄一些地方,把防禦的包袱扔給敵人,對我們也是有利的……”
“夠了!”我正講得投入的時候,突然主席團裡有人打斷了我的話,扭頭一看,原來是坐着前排的布瓊尼元帥,他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俄羅斯土地遼闊,但是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我們絕對不能讓敵人佔領我們的土地。你這個膽小鬼,住嘴吧!別在這裡發表這種動搖人心的言論啦……”
“行啦行啦!老夥計,”他附近坐着的伏羅希洛夫元帥也說話了:“奧夏寧娜同志可不是膽小鬼,你沒看見她胸前有兩枚勳章嗎?那可是她親手擊落了兩架德國飛機和消滅了十幾個武裝到牙齒的德國鬼子以後,我親自授予她的紅旗勳章和勇敢獎章。”
伏羅希洛夫元帥對我直接的支持,而且還讚許地提起我過去的功績,這一切起了作用。我在主席團的其他成員的臉上看見了好奇和讚許,甚至布瓊尼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甚至在他的眼神裡也閃過了一絲情不自禁的笑意。
“允許我繼續講下去嗎?”我瞧着幫我解圍的元帥,有些猶豫地問道。
“繼續說吧,把你真實感受都說出來。”旁邊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再扭頭一看,原來斯大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該說點什麼呢?”我看着他有些慌亂地想到,“要說什麼才能既獲得他的好感,又不觸到他的逆鱗呢?”
“奧夏寧娜同志,”斯大林用平靜的、缺乏任何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那麼請您說說,奧夏寧娜同志,您認爲我軍的高級軍事首長在戰爭初期,有什麼地方表現得不盡人意呢?”
“首先這些軍事首長對祖國的忠誠是無可置疑的。”我咬了咬牙,先給在座的人戴頂高帽,然後再背誦點後世歷史書上的總結給他們聽聽:“但是因爲在戰爭中的經驗不足,他們普遍犯了三個錯誤,就是進攻中的冒險主義、防禦中的保守主義、退卻中的逃跑主義……”
“等一下。”斯大林把菸頭從嘴邊拿開,用手指了指我,饒有興趣地說:“您說的這幾點倒是很有意思,請再說詳細一點。”
“是!”我答應一聲,接着往下說:“首先德軍進攻得非常突然,導致我軍的指揮系統和偵察系統都發生了混亂,在敵我態勢不明的情況下,個別的部隊就貿然地向敵人發動了反攻。要知道在不清楚敵人兵力和技術裝備配置的情況下,這種倉促組織的進攻是不會收到好的效果的。”我字斟句酌的用合適的詞彙翻譯着自己想說的內容,力求做到辭能達意。“在防禦中,我軍指揮員又過多地強調了陣地防禦,一味地守在陣地裡,爲防禦而防禦。不懂得利用有利的時機,進行適當的反擊,把一些丟失的陣地奪回來……”
我說到這裡,又偷偷地瞧了瞧斯大林的表情,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妥的話,我馬上閉嘴不說。他把菸斗重新叼到嘴上,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菸斗裡的菸絲,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無聲地點點頭。看到他沒有絲毫反感的意思,我才壯着膽子繼續往下說:“至於退卻中的逃跑主義嘛,是指在突出合圍圈時,因爲很多建制都被打亂了,各級部隊彼此之間都失去了聯繫,軍事首長沒有積極地恢復對下級地指揮,組織有效地突圍行動,而是各自爲戰,導致撤退變成了潰退。正象科涅夫將軍說過的那樣:退卻,是最複雜的戰鬥形式,它需要較高的戰鬥素質。在整個撤退過程中,應該及時地建立防禦陣地,組織部隊進行梯次抵抗,交替掩護着撤退,這樣最大限度地保存我軍的有生力量。……”
我說完這些,大廳裡一片鴉雀無聲地肅靜,甚至連竊竊私語的沒有,看來這些石破天驚的言論,還是把大家鎮住了。
“那您覺得,在目前這個階段,我們該怎麼做呢?”停了一下,斯大林又開口問道。
“以空間換時間,在組織現有的部隊進行節節抗擊的同時,從其它地方抽調部隊,來組建戰略預備隊。等我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就可以和德國鬼子在莫斯科城下進行一場最後的決戰。”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您的意思是:德軍還是會打到莫斯科城下來,我的理解正確嗎?”他的語氣非常客氣,頓了一頓,然後又問了我:“你覺得我們能擋住他們的進攻嗎?”
“那是毫無疑問的。斯大林同志!”我這個知道標準答案的後世穿越者,回答這個問題自然表現得信心十足:“我們不光能在莫斯科城下擋住他們的瘋狂進攻,而且還將徹底地粉碎他們。”
“我想起來了,”他突然把話題一轉:“您就是和朱可夫同志一起到莫斯科來的那個高射炮中尉奧夏寧娜吧?”
“是的,斯大林同志。”朱可夫居然向斯大林提起過我,看來我將來的前途無量啊。
“聽說你發明了用高射炮平射打坦克,有力地保衛了普耳科沃高地,真是了不起。”他用握着菸斗的右手向我一指:“你應該可以獲得更高的軍銜。”說完他把菸斗又叼回嘴邊,神定氣閒的轉身向主席團後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