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卡列娃表決心的話,讓崔可夫和古羅夫都聳然動容。兩人對視了許久,誰也沒說話,似乎都在期待着對方能去說服託卡列娃。
最後這個艱鉅的任務,還是由古羅夫來完成,畢竟他不光是集團軍的軍事委員,也是政委,這些政治思想工作非他莫屬。他站起來身,走到託卡列娃的身邊,和藹地說道:“託卡列娃同志,你也知道目前集團軍所面臨的局面非常糟糕,是的,非常糟糕。前幾天德國人就曾經衝到了離司令部僅僅十幾米遠的地方,要不是奧夏寧娜上校及時帶部隊趕到,沒準我們在場的很多指戰員都犧牲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也沒有權力把你們留在危險的地方,因爲你們都是未來的母親,我們國家的希望寄託在你們的身上,正是出於這種考慮,集團軍司令部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司令員、政委——”
“司令員、政委,我們不怕犧牲,我們要留在你們的身邊吧。”
“司令員、政委,讓我們留下吧。”
不知道何時涌進指揮部的十幾名女兵,七嘴八舌地懇求着,希望崔可夫和古羅夫能收回成名。聽到指揮部裡忽然亂得像是菜市場,原本還一臉苦澀的崔可夫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他左右看了一眼,厲聲地喊道:“安靜,都給我安靜下來,別忘記了,你們還是一個軍人!”隨着他的喊聲,女兵們都安靜了下來,面帶着敬畏望着他。
等所有人都不說話後,他才動情地說道:“姑娘們,我明白你們對司令部的感情。其實除了爲你們的安全考慮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現在無法全部開通所有的通訊器材。形勢迫使我們要改用其它較爲方便的通信手段,即用便攜式無線電臺。這樣,在沒有爲大雪通訊器材準備好工作地點之前。我只好暫時把你們都撤到東岸。”
崔可夫剛說完,古羅夫也趕緊附和說:“要撤到東岸去的不僅僅是你們。還有集團軍內其餘的女性指戰員們。”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說,“就算奧夏寧娜上校身居獨立師師長的要職,可她也在撤退人員名單之中。你們撤到東岸後,將會被安排進方面軍司令部的機要部隊繼續工作。”
聽了古羅夫的這幾句話,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後方機關和前線比起來雖然安全一些。不過卻沒有什麼建功立業的機會,在這個依靠戰功升遷的年代,只要一進入後方機關,我的前途就將原地踏步了。
見古羅夫說完話,女兵們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於是崔可夫半是安慰半是敷衍地說道:“同志們,你們先放心地到伏爾加河東岸去吧。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等城裡的形勢有所好轉後,我會讓你們馬上回來的。”
聽到崔可夫這個半真半假的承諾,女兵們都興奮了起來。特別是被大家選出的代表託卡列娃更是語氣激動地說:“司令員,您說的都是真的嗎?”
崔可夫使勁地點點頭,肯定地說:“是的。我說話一向算數。”
託卡列娃對崔可夫的話深信不疑,她用懇求的語氣說道:“司令員、軍事委員,我代表所有的女戰士,真誠地懇求你們,一旦具備了工作條件,一定要讓我們回到城裡繼續工作。”
“沒問題,託卡列娃少尉。”古羅夫拍着胸脯向對方保證道:“我們會及時通知你們回來工作的,畢竟你們對工作都非常熟悉。不過你們現在是不是該回去收拾東西,做好出發準備啊?”
一羣女兵擡手向崔可夫和古羅夫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接着集體向後轉,邁着整齊的部分朝指揮部外面走去。
當女兵們都離開後。崔可夫和古羅夫轉身看着一聲不吭原本站在他們身後的我。崔可夫問道:“奧夏寧娜同志,命令已經很明確了。爲了確保女兵們的生命安全,集團軍司令部經過研究,決定將所有的女兵都轉移到伏爾加河的東岸去。經過我和軍事委員同志的研究,這次的撤退由你負責,等到了東岸後,就暫時別回來了,我爭取讓葉廖緬科司令員給你安排一個好位置。”
“司令員、軍事委員同志,能換一個人嗎?”雖然崔可夫的命令已經下達了,但我依舊不死心,我努力試探讓他改變主意:“要知道我現在擔任着獨立師的師長職務,還肩負着堅守馬馬耶夫崗高地的重任,在這種時候,獨立師是離不開我的。”
“獨立師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不在的時候,工作自然有基裡洛夫政委和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兩人負責。”崔可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雖然我也承認你有很強的指揮能力,但戰場上並不適合女人,你還是到後方的機關去工作吧。我們把這件事情上報給方面軍司令部後,不光朱可夫大將打電話來問過這事,就連羅科索夫斯基將軍也打來了電話,他還想把你從我的手裡挖走呢。”
“別,司令員同志,現在除了第62集團軍,我可是什麼地方都不願意去的。”我心裡很明白,假如我真的表態答應了羅科索夫斯基的請求,便能很輕鬆地進入他的麾下。但凡事有利必有弊,我一旦去了新的方面軍,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所立下的一切功勞就會被清零,必須從頭開始,這樣的傻事我纔不會做呢,所以我竭力向崔可夫表態,表達了自己想繼續留在第62集團軍的想法。“況且我現在正在進行東方營的策反工作,如果我在這時離開的話,我擔心怕節外生枝。”
我這麼一說,崔可夫倒真想起了策反這件事情,我曾經向他彙報過,並得到了上級的許可。連忙招呼我坐下,態度嚴肅地問道:“進展如何?”
我看到事情似乎出現了一絲轉機,連忙向他彙報起來。當我剛說到昨晚自己化裝深入敵後,與卡爾波夫所研究的反正細節問題。古羅夫就打斷了我後面的話,用責備的語氣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你是獨立師的師長,怎麼能隨便去冒險呢?幸好這個卡爾波夫是真的想加入我們的。如果遇到一個別有用心的人,你能不能安全地回來,都是一個問題。你要是出了問題,獨立師不就全亂套了嗎?”
我嘿嘿地笑了兩聲,避重就輕地說道:“軍事委員同志,如果我不親自跑這一趟的話,怎麼能判斷出對方是真的想投誠還是假的想投降,我不光要爲那些派出的接應部隊負責。也不能辜負朱可夫大將同志的期待啊。”
“朱可夫大將的期待,是什麼啊?”崔可夫不解地問道。
“大將同志認爲,假如這次策反能成功的話,不光會嚴重地打擊那些正在進攻斯大林格勒的德軍部隊的士氣,而且對繼續瓦解那些東方營的部隊的鬥志至關重要。”我連忙把自己領會的意思向他說了一遍。
“卡爾波夫的部隊反正後,打算如何從德國人的重重圍困裡離開呢?”對於這支即將變成自己人的部隊,崔可夫也擔憂起他們的安危來。
“我們師領導最初有兩個脫困方案,一是讓卡爾波夫營趁夜色離開營地,向東穿過德軍第113師的防區,到達伏爾加河邊。和我們派出的接應部隊匯合後,沿河而上返回我軍營地。二是讓他們趁德軍進攻我師防區時,悄悄地潛伏在德軍的後方。等敵人撤退時,他們再迅速地穿過戰場,和接應部隊匯合。”
“不妥,不妥。”崔可夫聽完我們最初的兩個方案後,連連搖頭說:“設想是好的,但執行起來,稍有不慎,沒準東方營沒接應出來,反而把接應部隊全搭進去了。”
對於崔可夫的點評。我贊同地點點頭說:“是的,司令員同志。這兩個方案很不完善,所以我在昨晚和卡爾波夫商談時。他提出了一個更好的方案。”我說到這裡,有意停頓了片刻,想看看崔可夫是否要發表自己的看法,見他專注地望着我,便接着說:“上尉說德軍和意大利軍之間有很深的矛盾,假如能挑的雙方鬥起來,那麼敵人爲了確保防線的穩定,會將前沿的德軍調一部分回來監視意大利軍,而空出來的防區,則有可能會調東方營去把守。只要他們進入了前沿,就可以從容不迫地離開敵人的陣地,大搖大擺地進入我方的陣地。”
“關鍵是如何挑撥兩軍的關係呢?”古羅夫若有所思地問道:“我們總不能派幾個人到他們的營地,說雙方的壞話吧?”
“我們乘坐的卡車在返回時,經過了意大利軍的營地,因爲才下過雨不久,卡車的車輪在碾過水坑時,不小心把水濺到了意大利哨兵的身上。看到敵人在後面謾罵,我忽然靈機一動,讓司機把車調回去,把意大利人狠狠地揍了一頓,我想這樣就足以挑起雙方的矛盾了。”
“幹得不錯。沒想到你在不經意間,就達到了挑撥德意雙方矛盾的目的。”崔可夫聽完後誇獎了我一句,正當我得意忘形的時候,他卻潑了我一盆冷水:“既然策反的事情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那麼就算你不在,我想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他們也能辦得很好的。”
見崔可夫一副不把我送到伏爾加河東岸就不甘心的樣子,我尋死的心都有了,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再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展開全面的反攻了,而我在這種時候離去,那我以前所做的種種不都是前功盡棄了麼。想到這裡,我不甘心地問道:“司令員同志,其實要指揮女兵撤退,完全可以讓其他的女指揮員負責啊?”
“其他的女指揮員?誰啊?”古羅夫好奇地反問道:“您有合適的人選嗎?”
我使勁地點點頭,站起來胸有成竹地說:“比如說女子高炮第1o78團的團政委李季雅同志,就是一個很不錯的人選。”
古羅夫聽我這麼說,臉上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他嘆了口氣,惋惜地說道:“李季雅同志在三天前的防空戰中,已經壯烈犧牲了。”
我跌坐在座位上,心中暗叫:完了完了,沒準就是因爲李季雅的犧牲,才讓崔可夫他們生出了憐香惜玉之心,並出臺了讓女兵都撤到東岸去的命令。本來要是李季雅還活着的話,我還可以把指揮撤退的事情推給她,而現在她犧牲了,看來我是沒法推脫了。
崔可夫看我坐在位置上發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馬上回馬馬耶夫崗,把師裡的工作向基裡洛夫政委移交,隨後趕往碼頭,去指揮女兵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