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測沒有錯,這支化裝成德軍突圍的部隊,的確是由莫納科夫少校指揮的。不過出發時四百人,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甚至連莫納科夫本人也負了傷。
當莫納科夫出現在指揮部的時候,他的形象把我嚇了一跳,頭上、肩上和腹部都纏着厚厚的紗布,他沒有戴軍帽,只披着一件戰士的軍裝。我招呼他坐下以後,吃驚地問:“少校,你的傷勢怎麼樣?”
“放心吧,將軍同志。”坐在凳子上的莫納科夫仰頭望着我,強作歡顏地說:“就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傷着骨頭,最多過兩個星期就全好了。”
我想起自己在離開崔可夫司令部時,莫納科夫在敵後還一切進展順利,怎麼才幾天的時間,他們的處境就變得如此糟糕,甚至還不得不採取突圍的方式,來擺脫自己的困境:“少校,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會這麼狼狽?”
聽到我在詢問莫納科夫,阿斯卡列波夫和他的參謀長也圍了過來,坐在一旁靜靜地等着莫納科夫講述自己的經歷。
莫納科夫也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雖然旁邊圍着兩位自己不熟悉的指揮員,依舊淡定自若地向我講述發生的事情:“副司令員同志,我們在幹掉了卡明斯基和他的一部分爪牙後,就冒充他們的身份在敵後活動。剛開始還一切順利,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德軍只要聽到我們說是‘卡明斯基旅’的,就會立即毫不遲疑地開槍射擊。……
在付出了一定的傷亡後,我將這種情況向崔可夫司令員進行了彙報,向他請示下一步的行動。司令員指示我們,既然在敵後已無法堅持,那麼就儘快撤回我軍的防線。……
轉移的過程中,我們又多次和德軍遭遇。雖然我們採取了一沾即走的戰術,但部隊依舊損失不小。今天在給上級發報的過程中,遭到了德軍的突然襲擊,電臺也被德軍的炮火炸爛,我們只能採取且戰且走的方式,朝着預定的突圍撤退……”
後來發生的突圍過程,雖然我們都通過望遠鏡看到了,但莫納科夫還是不厭其煩地向我們講述了一遍。等他講完了他在敵後的歷險經歷後,我安慰了他幾句,便讓阿斯卡列波夫找人帶他去休息了。
當莫納科夫離去後,阿斯卡列波夫向我請示:“副司令員同志,我們該如何安排他們?我看有不少的戰士都負傷了,是留在這裡治療,還是把他們送回到東岸去?”
我琢磨了一下,隨後對阿斯卡列波夫說:“師長同志,你先安排衛生員給這些戰士進行檢查,沒有負傷或輕傷的,繼續留在這裡;而重傷員嘛,就全部送回到對岸去。”
我的話剛說完,屋裡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師參謀長接完電話後,便走過來向我報告說:“副司令員同志,是集團軍司令部來的電話,說發生了緊急的事情,請您立即返回東岸。”
聽說古謝夫催我回集團軍司令部,我心裡便知道肯定出了什麼大事情,連忙吩咐阿斯卡列波夫:“師長同志,請立即幫我準備一條船,我要立即趕回東安去。”
阿斯卡列波夫透過瞭望口瞧了瞧外面的天空,隨後小心地說:“副司令員同志,您還是等天黑再走吧,大白天渡河,有可能會遭到德軍的炮火攔截。”
我衝他擺了擺手,不以爲然地說:“放心吧,師長同志,就算德軍發現我們在渡河,他們也絕對不會爲了一條小船,而隨便開炮的。”
我在阿斯卡列波夫的幫助下,渡過了維斯瓦河,坐上了停在渡口的吉普車,匆匆地趕往古謝夫的司令部。
我走進屋子裡的時候,看到古謝夫、參謀長、軍事委員以及十幾名校級軍官,正圍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四周研究地圖呢。我一邊快步地朝古謝夫走過去,一邊大聲地說:“你們好啊,指揮員同志們,你們在討論什麼啊?”
我的話音一落,正在議論紛紛的指揮員們立即安靜了下來,大家都轉過身面對着我,保持着立定的姿勢。古謝夫慌忙快步地迎上來,和我握手後,低聲地說:“副司令員,元帥同志打電話通知,說讓您在天黑以前趕到他的指揮部,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交代。”
“知道什麼事情嗎?”我望着古謝夫問道。
“不清楚。”古謝夫一臉茫然地回答說:“元帥同志只說有重要的事情,但沒有具體說是什麼事情了。”
我聽到古謝夫的這個回答,恨不得立即踢他一腳。要是我在普瓦維登陸場時,他就直接說清楚是羅科索夫斯基找我,我回到東岸後就會直接驅車去盧布林,而是專程繞一圈到這裡來。不過當着一幫部下的面,我還真不好衝古謝夫發火,只能點了點頭,隨後滿臉怒氣地離開了指揮部,到外面找我的吉普車去了。
在前往盧布林的路上,雖然司機將車開得飛快,但我還是感覺太慢,不住地催促他:“快點,再開快一點。”
“副司令員同志,”司機哭喪着臉回答說:“我已經開到最快速度了。”
聽司機這麼說,我只好乖乖閉上了嘴了,一兩百公里的路程,就算司機開得再快,也需要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是我心裡太着急了。我閉上嘴,眼睛望向車窗外,心裡在生羅科索夫斯基和古謝夫兩人的氣。假如古謝夫在往近衛第77師打電話時,直接告訴我,說羅科索夫斯基要找我,我就能少跑點冤枉路;而羅科索夫斯基呢,如果他能在電話裡告訴古謝夫是什麼事情的話,我就能提前做到心中有數。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我們終於來到了方面軍司令部的門口。我推開車門跳下車,一路小跑着朝樓裡而去。站在門口的哨兵本來想攔我,但看清是我以後,立即讓到了一旁,還擡手向我敬禮。
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了羅科索夫斯基的指揮部時,卻出人意料地發現朱可夫也在這裡。看到朱可夫的時候,我不禁一愣,心說羅科索夫斯基這麼急着把我召回來,不會是因爲他方面軍司令員的職務要移交給朱可夫吧?不過在我的記憶中,朱可夫擔任方面軍司令員,是在十一月,而現在還是八月,歷史不會因爲我的存在,而再次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偏差吧?
“麗達來了!”我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羅科索夫斯基和朱可夫,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頭望過來,看到站在門口的我。羅科索夫斯基首先站起身,笑着對我說:“別站在門口發愣了,快點進來吧!”
我有些遲疑不決地走進了指揮部,望着朱可夫有些慌亂地說:“您好,元帥同志,我正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您是到這裡來指導我們方面軍工作的嗎?”
朱可夫和羅科索夫斯基對視一眼後,轉過頭看着我笑容可掬地說:“麗達,我今天到這裡,是專門爲你而來。”
“爲我而來?”朱可夫的話讓我是一頭霧水,我一臉茫然地望着他,等待他繼續說後面的內容。
“麗達,”朱可夫沒有說什麼廢話,而是直截了當地對我說:“是這樣的,斯大林同志今天給我打電話,說要讓我去執行一項國防委員會的特殊任務,讓我立即趕回莫斯科。我當時問斯大林,是否能給我配備一名副手。他回答說選擇權在我的手裡,我可以自由地選擇任何人來擔任自己的副手。”
“所以您就想到了我。”朱可夫的話還沒說完,我便猜到了後面的內容。不過此刻我真的不願意陪他一起去執行什麼國防委員會的任務,要是在這種時候貿然離開,沒準自己的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的副司令員一職就保不住了,我只能婉轉地說:“不過元帥同志,我只能對您說抱歉,目前我在這裡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是最高統帥本人親自交代下來的嗎?”
“最高統帥本人親自交代的任務?”朱可夫把我的話重複一遍,扭頭望着羅科索夫斯基詫異地問:“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羅科索夫斯基聳了聳肩回答說:“斯大林同志讓麗達卻負責第47和第70集團軍之間的協同作戰,就算暫時離開也沒什麼問題。”
“麗達,你都聽到了吧。”朱可夫重新轉過頭望着我說:“羅科索夫斯基都說沒什麼問題了,你還是陪我走一趟吧!”
“……”
“是啊,麗達。”羅科索夫斯基見我保持沉默,也附和地說道:“既然朱可夫元帥已經開口了,你就陪他走一趟吧。我們剛剛接到上級的命令,部隊要暫時轉入防禦,所以你就算把手裡的工作放下,也沒有什麼關係。”
見羅科索夫斯基也主張讓我陪朱可夫去執行特殊任務,再聯想到朱可夫過幾月就會擔任方面軍司令員,假如我在這件事上駁了他的面子,以後再次搭檔時,沒準會引起他的嫉恨,因此我果斷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兩位元帥同志,既然你們的意見都已經統一了,那我就陪着朱可夫元帥回莫斯科一趟。”
朱可夫擡手看了看錶,隨後站起身對我說:“麗達,既然你已經同意了,那我們就出發吧。飛機在城外的機場等着呢,我們兩人連夜就趕往莫斯科。”
羅科索夫斯基走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真誠地說道:“麗達,我祝你們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