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沒等我離開,指揮部裡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我拿起耳機,聽見了朱可夫的聲音,他沒有任何寒暄,便開門見山地說:“請報告托馬羅夫卡城內的戰鬥情況。”
聽着聽筒裡傳出他翻閱電報的聲音,我知道他現在迫切地想知道托馬羅夫卡這裡的情況,便像往常一樣沉着地向他開始彙報:“元帥同志。目前德軍在托馬羅夫卡的676團部,已被西瓦科夫上校指揮的近衛第71和第51師端掉,團長也被擊斃,該處的德軍因失去了統一的指揮而陷入混亂,最多再過半個小時,我們的部隊就能完全地控制城西。在城東方向進攻的,是涅克拉索夫上校的近衛第52師,由於德軍的頑強抵抗和不斷髮起的反擊,使他們師始終沒能從流了這麼多鮮血的地段向前推進。另外……”
“城南的方向怎麼樣了?”朱可夫忽然打斷了我,問:“要知道,德軍的第332步兵師的師部,就駐紮在那裡。”
“戈沃魯年科上校的步兵第375師正在城南進行着戰鬥,”我連忙回答說:“他們本來已接近了德軍的師指揮部,但由於德軍第19裝甲師向該地區投入了第73、第74裝甲團,使那裡的局勢變得嚴重起來。”
“發現德軍的坦克了嗎?”朱可夫接着問道。
“有的,元帥同志。”對於朱可夫的這個問題,我立即毫不含糊地回答說:“根據戈沃魯年科上校的報告,他們發現了德軍的坦克正在進行集結,準備發動反撲。”
“你採取了什麼措施?”朱可夫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我命令別雷上校率領兩個坦克旅,從城西出城迂迴到城南,以便和步兵第375師對第19裝甲師進行前後夾攻。”我在介紹完情況後,又向朱可夫說明自己的意圖:“如果我們的坦克部隊能迂迴成功的話,那就可以切斷第19裝甲師和第332步兵師的退路,將他們全部殲滅掉。”
“這很好。”朱可夫聽後若有所思地說:“德國的裝甲師的戰術,已經越來越背離集羣戰術原來的滲透、破襲思路,不再追求突破,而改爲尋求包圍,現在他們已徹底喪失發動集羣突破的能力,是到了給他們一個教訓的時候了。”
聽到朱可夫的稱讚,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來,等他一說完,我又補充說:“元帥同志,我打算和集團軍炮兵司令員波夫斯基上校,一起到步兵第375師的地段,爲城外的炮兵指引炮擊方向,爭取用強大的炮火,將第19裝甲師打殘。”
朱可夫沉默了一會兒,將我所說的話掂量一番後,說道:“好吧,麗達,我同意你的方案,儘快讓別雷上校率領坦克部隊出擊。對了,我提醒你一句,以後不要再隨便把上百輛坦克,擺在無法展開戰鬥隊形的城裡,要是德軍此刻掌握着托馬羅夫卡的制空權,你的這支坦克部隊早已在轟炸中全軍覆沒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元帥同志。”我羞得滿臉通紅地回答了一句後,又小心地問:“您對我們還有什麼別的指示嗎?”
“很簡單,就一句話:摧毀敵軍。”朱可夫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好了,明天再向我報告戰果。祝你好運!”
雖然聽筒裡早就傳來了一陣陣的盲音,但我依舊保持着握着耳機的動作,同時腦子裡在不停地思索:“摧毀敵軍”,至於怎麼個摧毀法,朱可夫未置一詞,只能靠我自己去了解。
“司令員同志,您在想什麼?”耳邊忽然響起了塔瓦爾特基拉澤將軍的聲音。
我有些慌亂地回答他說:“哦,我正在想元帥同志最後說的一句話。”
我的話引起了他的好奇追問:“元帥說什麼了?”
“他讓我們摧毀敵軍。”我在重複了這句話以後,聳了聳肩膀,放下話筒,然後有些無奈地說:“說實話,我沒有搞明白他的真實意圖。”
塔瓦爾特基拉澤想了想,隨後對我說道:“司令員同志,其實很簡單。元帥的意思就是:摧毀敵軍,消滅對手,不管採用是正面進攻還是後方突襲的戰術,都應該有前線指揮官來全權決定,而他作爲高別指揮員是不關心過程,只關心結果的。”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塔瓦爾特基拉澤的解釋,我才恍然大悟,朱可夫這麼說,是希望我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掉托馬羅夫卡的敵軍。至於怎麼打,就完全由我說了算,他絕對不干涉我的指揮,只要能完成任務就行。
想到這裡,我拿起電話給司令部打去了一個電話。聽到別濟科夫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時,我立即對他說:“參謀長,請記錄我的命令:除近衛第67師外,處於待命狀態的近衛第八十九、第90師,以及剛完成整補的近衛第77師,連夜向別爾哥羅德的西北方向移動。”
對於我忽然下達這樣的命令,別濟科夫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只是提醒我說:“司令員同志,同時出動三個近衛師,可能需要一個統一的指揮吧?否則一打起來,各自爲戰的部隊,無法實現有效的配合。”
他不說,我還沒注意這個問題。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立即就想起近衛第71師師長西瓦科夫,還是近衛第22軍軍長。但此刻他的部隊正進入了攻堅階段,要是把他撤下來去別爾哥羅德指揮另外三個師的話,此刻在城西的兩個部隊就有可能因指揮人員的調整,而出現不必要的混亂。所以我在思考一會兒後,對着話筒說道:“參謀長同志,請把電話交給副司令員同志,我有話對他說。”
“司令員同志。”和我通話的丹尼洛夫搶先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是打算讓我去指揮這三個近衛師吧?”
“沒錯,副司令員同志。”既然丹尼洛夫猜到了我的意圖,我也就不和他繞圈子,索性把話說開了,“別濟科夫沒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一下就讓他去指揮三個師,他是無法勝任這項工作的。所以我經過再三考慮,覺得指揮部隊的最佳人選只有您。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願意接受我的任命嗎?”
丹尼洛夫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試探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我集團軍的半數部隊,不是正在攻擊托馬羅夫卡,怎麼又會想起同時對別爾哥羅德發起進攻呢?要知道,在攻堅作戰時,這樣的分兵行動是兵家大忌。”
我在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詞彙後,對丹尼洛夫說:“副司令同志,根據目前的情況來判斷,最初明天上午我軍就能奪取托馬羅夫卡。接下來我集團軍的主力,就將參與別爾哥羅德和哈爾科夫的進攻作戰,所以提前把部隊佈置在進攻出發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的話讓丹尼洛夫感到很意外:“怎麼,司令員同志,您又接到了上級新的進攻命令嗎?”
“是的,副司令員同志。”我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說:“早在庫爾斯克南部的反擊開始前,我們集團軍得到的命令,就是解放別爾哥羅德和哈爾科夫。到目前爲止,這道命令依舊沒有取消,所以我們隨時都要做好進攻的準備。”
“可是,以我們集團軍現有的實力,能奪取這兩個城市嗎?”丹尼洛夫不無擔心地問道:“您考慮過如果進攻失敗後,您所要承擔的後果了嗎?”
“放心吧,我的副司令員同志。”我笑着對他說道:“這次進攻,不僅僅是我們一個集團軍參加,還有科涅夫將軍的草原方面軍。您要明白,在我軍如此強大兵力的打擊下,城裡的守軍是根本守不住的。”
我的這番話總算讓丹尼洛夫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於是他爽快地說:“既然是這樣,司令員同志,那我同意接任這三個師的指揮職務。我向您保證,我們的部隊將會第一個衝進別爾哥羅德。”
結束了和丹尼洛夫的通話後,我又撥通了戈沃魯年科的電話。在電話裡,我命令他:“上校同志,暫時不要忙於進攻,先把部隊收攏起來,構築堅固的防線,以防止德軍裝甲部隊的突擊。記住,一定要佈下地雷和設置鐵絲網,讓敵人步兵沒有那麼容易衝上來。”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戈沃魯年科在電話裡嘆息了一聲,接着說道:“雖然我們的大多數陣地,都在德軍機槍火力和迫擊炮的打擊範圍內,但佈置雷區是必要,而且應該儘可能地靠近德國人的陣地,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行了,上校同志。”我聽到他又開始嘮叨,連忙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既然任務已經明確了,您還在拖延什麼呢?德國人正在你們的前面準備反攻,立即把部隊收攏起來,動作要快!我們能否成功地殲滅德軍的第19裝甲師,就完全取決你們師的表現。您明白嗎?”
“明白,司令員同志。”戈沃魯年科激動地回答道,“請允許我立即向下面的團長們佈置任務。”
我打完電話,正好看到波夫斯基帶着幾個人走進了臨時指揮部。這些人中除了兩位參謀模樣的軍官外,剩下的都是抱着各式通訊器材的普通通訊兵。我指着那些指戰員,好奇地問波夫斯基:“上校同志,他們是做什麼的?”
波夫斯基聽完我的這個問題,詫異地說:“司令員同志,您不是說要到城南去嗎?這兩位軍官是炮兵觀測員,還有這些通訊兵,他們將和我們一起過去,並在那裡建立炮兵觀測點,爲城外的炮兵提供射擊參數,指引我們的炮兵消滅敵人。”
搞清楚和波夫斯基一同出現的人,居然是炮兵觀測員,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對波夫斯基說:“上校同志,既然您已經準備就緒,那麼就出發吧。等天黑了,路可就不好走了。”
我剛走出指揮部,巴斯曼諾夫便帶着幾名戰士迎了過來,向我報告說:“司令員同志,我已經把警衛連集合完畢,隨時可以出發,請指示!”
就在我扭頭打量集結在一片廢墟前的警衛連戰士時,一旁的波夫斯基可能是怕我逞能,又要輕裝簡從地去前沿,連忙勸說我:“司令員同志,從臨時指揮部到戈沃魯年科上校的指揮部,大概有四公里遠。雖然這一地區的德軍基本已被我軍肅清,但難免還是有幾個漏網之魚。爲了預防可能遭到的襲擊,我建議還是把警衛連帶上吧。”
其實就算波夫斯基不說,我也打算帶上警衛連,除了可以保護我在路上的安全外,等到了步兵第375師的防區後,在關鍵時刻還能當成普通步兵連使用。既然他已先提出了此事,我便順水推舟地說:“好吧,既然是這樣,就把警衛連帶上吧。”
當我們這支小部隊沿着滿是磚石瓦礫的街道,朝着城南前進時,和我並排走着的波夫斯基忽然問道:“司令員同志,我剛剛聽到您打電話時,讓參謀長調部隊去參與對別爾哥羅德的進攻,需要集團軍炮兵爲他們提供炮火掩護嗎?”
“上校同志,用不着。”我不假思索地給了他一個否定的回答:“進攻別爾哥羅德的主力,是科涅夫將軍的草原方面軍,和舒米洛夫將軍的近衛第七集團軍,他們所擁有的炮火就綽綽有餘了。”
“司令員同志,我不明白,爲什麼不等我們奪取了托馬羅夫卡以後,再展開對別爾哥羅德的進攻呢?”波夫斯基有些不解地問我:“集中使用優勢的兵力,打敗敵人的速度不是更快嗎?”
對於他的疑惑,我耐心地解釋說:“上校同志,德軍的托馬羅夫卡防線,並不僅僅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城市。就算我們佔領了這個城市,只不過是在敵人的防線裡楔入了一顆釘子,要想徹底消滅他們,還需要不短的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