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揮部裡出來,一直等在外面的格里薩馬上將車開了過來,穩穩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尤先科上尉打開車門,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跳下來,爲我拉開了後面的車門。藉助門口的照明的汽燈,我看看位於廢墟中間空蕩蕩的街道,我好奇地問雷斯達耶夫:“少校同志,你的部隊呢?”
雷斯達耶夫回答說:“部隊在城市東南方的樹林裡。”隨即又有些爲難地問:“指揮員同志,我的車已經回部隊的宿營地去了,我能坐您的車一起走嗎?”
我擺了擺頭,說:“上車吧。”然後徑直鑽進了車裡。他也跟着上了車,和我並肩坐在了後排。站在車下的尤先科幫我們關上車門後,也坐到了副駕駛位置,輕輕說了聲:“開車。”格里薩一踩油門,車就沿着街道向城外開去。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沒有月亮,到處都是漆黑一片。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我還是眼望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說實話,雖然今天被任命爲第20集團軍的參謀長,但我心裡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一想到布尼亞琴科的生死未卜,和德軍連日來對太陽山城的進攻,就讓我感到頭痛。
剛纔參加軍事會議時,光顧着聽林總向大家傳授各種軍事理論了,壓根就忘記了布尼亞琴科的這碼事。而現在一閒下來,馬上又想到了這件事。我心中盤算着如果真的找不到布尼亞琴科,該怎麼辦?雖說在殘酷的戰鬥中一名師長的犧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就如同我的前任潘菲洛夫將軍一樣。但就算犧牲了,起碼能見到屍體,可這布尼亞琴科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向朱可夫交代,是實話實說還是隱瞞真相?
“師長同志,師長同志。”我隱約聽見尤先科在叫我,連忙應了一聲,才發現剛纔自己想出神了,竟然忘記自己還在車上。
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我咳嗽了一聲,指着身邊的雷斯達耶夫對尤先科說:“上尉同志,這是衛戍司令部的雷斯達耶夫少校,曾經和我一起到敵後執行過艱鉅的偵察任務,這次他是給我們帶來了預備隊。”
隨即又指着尤先科向雷斯達耶夫介紹說:“這位是尤先科上尉,他原來隸屬於人民內務委員會,現在是我師的警衛連長。”
聽完我的介紹,兩人同時伸手握了握,開始寒暄起來。
看着和尤先科談笑風生的雷斯達耶夫,我不禁想到了另外一個關鍵問題。由於我的升職速度太快,在短短兩個月時間裡,就從下士晉升到了少將。但這一切只是表面的風光,沒有任何的人脈基礎,當個師長還勉強湊合,如果要再擔任更高級別職務的話,我根本就找不到可用之人。眼前這個雷斯達耶夫和還在醫院裡養傷的盧金、薩波丘克,都和我一起到敵後去執行過偵察任務,是一起出死入生的好戰友,可以算是我的正宗嫡系。目前還有我親近的,有警衛營拉米斯中尉,和布科夫少校,這兩人也能發展成我未來的班底。我又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尤先科,心裡暗自嘆了口氣,雖然他最近很得我的信任,每天跑前跑後地負責我的安全,但他畢竟是來自內務部的軍官,只能有限度的信任。
預備隊駐紮的森林很快就到了,尤先科陪着雷斯達耶夫下車去召集部隊,車上就只剩下我和格里薩。
格里薩朝窗外望了望,然後回頭悄聲地告訴我:“師長同志,剛纔我陪您去第16集團軍司令部時,我聽一個認識的司機說起件事。”
我知道司機們聚在一起是無話不說的,能從中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也是很正常的,便好奇地問了句:“什麼事?”
“我聽他說,原來方面軍司令部給我們師派了一支預備隊,有步兵、炮兵還有坦克兵,結果全部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扣下,移交給了別的部隊。同時他還下令讓列維亞金將軍率領的混成學員團,在下午四點撤出居民點向東撤退,如今三個居民點裡剩下的只有第133步兵師的少量守備部隊。”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想破口大罵羅科索夫斯基,但想到不能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失態,才離開第16集團軍,就不分場合地罵前任司令員,要是傳了出去,別人還不知道怎麼看我呢。於是及時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故作輕鬆地說:“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也有苦衷,他手下的兵力不足,面對敵人的猛烈攻勢有些力不從心,調幾支部隊去防禦要害地區也很正常。”
等到尤先科和雷斯達耶夫上車時,我的心情已經趨於平穩,居民點的兵力不足,待會兒回去後從城裡抽調兵力過去就行了。
一支由四十多輛帶篷卡車組成的車隊緊跟在我的吉普車的後面,浩浩蕩蕩地向太陽山城駛去。
離城市還有一兩公里時,我們被城外防禦陣地上執勤的哨兵發現了,他立即發出了警報,部隊迅速地進入了戰鬥狀態。而一無所知的我們還傻乎乎地向前行駛着,如果不是正好在那裡巡視的奇斯佳科夫發現情況不對,派人出來聯絡,沒準就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
車隊沿着公路開進了城市,奇斯佳科夫就帶人等在入口處。不等我吩咐,格里薩就把車停在了離他們十幾米的地方,我打開車門向奇斯佳科夫他們走過去,尤先科和雷斯達耶夫緊隨其後。
我向奇斯佳科夫介紹完雷斯達耶夫後,然後直接下令,派專人引導其中的十輛卡車前往城外的居民點。另外三十輛卡車,則由一名師部的參謀做嚮導,開往城北的防禦陣地,雷斯達耶夫也一同前往。
等到車開遠了,我才招呼奇斯佳科夫上車,一起返回師部。
車開動後,奇斯佳科夫語氣沉重地說:“師長同志,我們去前沿偵察的偵察員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找到布尼亞琴科師長了嗎?”雖然我知道找到的可能性爲零,但還是心存僥倖地問了一句。
他搖搖頭,緩緩地說:“我們的偵察員在戰場上找到了布尼亞琴科上校的坦克,坦克側翻在一個彈坑裡,在車裡發現了兩名戰士的遺體,車位也有兩具屍體,可就是沒有發現上校。偵察員爲了保險起見,又搜尋了周圍所有的我軍坦克殘骸,但還是沒有找到上校。因此我們得出一個結論,布尼亞琴科上校失蹤了。”
我心裡明白雖然奇斯佳科夫他們說布尼亞琴科失蹤了,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這不過是被俘的代名詞,不過誰也不願意說出這個詞。不過既然既然師裡其他的主官已經給這事定了性,我也不能挑破這層窗戶紙,只能順水推舟當布尼亞琴科是失蹤了。如果方面軍司令部追問下來,我就按照在戰場失蹤上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