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剛降臨,拉斯金上校便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了居民點裡。
接到南面入口執勤哨兵的電話,我連忙停下正在進行的會議,帶着謝傑里科夫、莫羅佐夫、佩爾斯堅幾人迎了出去。
剛走出沒多遠,就見到一羣人迎面而來。走在前面的兩個人,身形特別熟悉,雖然看不真切他們的臉,但我還是一眼認出,左邊那位的是集團軍參謀長拉斯金上校,而他身旁那位稍微落後了一個身位的指揮員,正是我派去押送意大利俘虜的蓋達爾大尉。
我連忙快跑幾步,來到拉斯金的面前,擡手敬禮,大聲報告道:“保告集團軍參謀長同志,獨立師師長奧夏寧娜中校向您報道,聽候您的指示!”
拉斯金及時地停住腳步,向我還禮後,伸手握住我的手搖晃着,激動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終於又見到你了。今天你所指揮的這場戰鬥,打得真是太漂亮了!”
等拉斯金說完,他身後的蓋達爾上前一步,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我完成任務回來了,聽候您的指示!”
我看了看他後面黑壓壓的一片指戰員,便吩咐他:“先安排好你手下戰士的住宿,然後到我的指揮所裡來開個會。”
“指揮所?!”蓋達爾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麼指揮所?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啊。”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不會向巡邏的戰士打聽啊,居民點裡的所有戰士都知道我的指揮所在什麼地方。”說歸說。但我還是讓謝傑里科夫大尉和莫羅佐夫中尉去爲他們安排宿營地點。接下來我向拉斯金側身做了請的姿勢:“參謀長同志。別站在外面了。請跟我到指揮所去吧。”
拉斯金走進我的指揮所,四處打量了一番後,羨慕地說道:“奧夏寧娜中校,你這裡的環境真不錯,居然都住上磚房了,而我們集團軍司令部還在木屋裡。”
我笑了笑,和他開玩笑說:“參謀長同志,假如您覺得這裡好。我可以馬上搬出去,讓您搬到這裡來辦公。”
他呵呵一笑,及時地把話題岔開了:“奧夏寧娜,我這次來,還給你帶了幾個人來。”說完,他走到門口,衝着外面說:“大家沒愣在外面了,都進來讓你們的師長看看吧。”
外面的人沒進來前,我還挺好奇拉斯金給我帶了些什麼人來。等屋外的人走進來,我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來他不光帶來了通訊班長拉祖梅耶娃中士。甚至還把我的警衛班也帶了過來。
拉斯金走到我的面前向我表功說:“怎麼樣?奧夏寧娜中校,你還滿意吧?我把你的警衛班和通訊班長都帶過來了。這樣一來,不光你和集團軍司令部的聯繫更方便,同時在戰鬥中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我馬上叫佩爾斯堅:“上尉同志,麻煩你先把我的警衛班帶出去,爲了方便保護指揮所的安全,就安排他們在一樓住吧。”
等警衛班的戰士離開後,我又對剩下的拉祖梅耶娃說道:“中士同志,從現在起,你就待在我的指揮所裡,負責和集團軍司令部的聯繫的工作。”接着又向站在旁邊的四號報務員交代:“報務員同志,從今天起,你就歸這位中士指揮,你要絕對地服從她的命令。”
四號報務員有些不甘地看看拉祖梅耶娃,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拉祖梅耶娃讓跟在身後的戰士把電臺放在牆邊另外一張桌上,問四號報務員:“你們這裡的通訊狀況如何?”
四號報務員回答說:“中士同志,居民點裡原來只有三部步話機,但我們後來把德國人留下的電話系統修復了,這樣指揮所就可以通過電話,和各個執勤點的戰士進行聯繫,隨時瞭解外面的敵情變化。”
拉祖梅耶娃在向四號報務員打聽居民點裡的通訊狀況,我趁機招呼拉斯金在桌邊坐下,詢問起他的來意:“參謀長同志,您這麼晚跑到我這裡來,不知道有什麼指示嗎?”
拉斯金點點頭,從他的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摺疊好的地圖,平攤在桌面上,對我說道:“根據意大利俘虜提供的情報,在離他們營地以北五公里處,還有一個單獨的匈牙利步兵營,總兵力五百人左右,隸屬於匈牙利第二軍。你來看,”他指着地圖向我講解:“在奧爾洛夫卡地區,也就是近衛步兵第70師現有的防區,我們曾經殲滅過一支羅馬尼亞部隊。他們最初的任務,是和匈牙利部隊一樣,都是掩護向我軍防線進攻的德軍側翼。而今天俘獲的意大利步兵營,之所以部署在兩支部隊的中間,是德國人怕他們起內訌,讓意大利人的營地成爲一個緩衝地帶。”
拉斯金的話雖然還沒有說完,但我已經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等他說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我搶先說道:“參謀長同志,您的意思,是讓我師明天繼續出擊,把這股敵人也收拾掉?”
“不錯,集團軍司令部就是這個意思。”拉斯金肯定地說道。
正說着話,謝傑里科夫、奧列格、蓋達爾、佩爾斯堅、莫羅佐夫他們幾人都陸續走了進來。沒有得到我和拉斯金的許可,五個人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誰也不敢隨便坐下。
拉斯金起身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揹着手來回地走了幾圈,忽然宣佈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謝傑里科夫大尉、奧列格上尉、蓋達爾大尉,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爲了表彰你們三人在今天戰鬥中所表現出來的英勇頑強的戰鬥精神,由舒米洛夫司令員提議,並經過集團軍軍事委員會討論通過。晉升你們三人爲少校軍銜。”
拉斯金此話一出口。屋裡頓時鴉雀無聲。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驚呆了,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我沒說話,是因爲我在想自己手下的三名團長都晉升爲少校了,那我這個中校是不是也該向上升一級啊?
見沒人說話,拉斯金只是聳聳肩,接着上前,從謝傑里科夫開始,和三名新晉的少校一一握手。同時嘴裡還說着:“少校同志,我向你表示祝賀!”
被他握到手的人,不管是謝傑里科夫、奧列格還是蓋達爾,無一例外地都大聲回答:“爲蘇聯祖國服務!”
看到拉斯金已經和我的三名部下握過手了,我也不能落後,連忙上前和三人握手,學着拉斯金那樣,挨着叫每個人的名字,說向他們表示祝賀。於是三人在和我握手的時候,也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等程序走完。拉斯金招呼幾人都坐下,又把剛纔對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後。他擡頭看着面前的幾名指揮員,習慣性地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嗎?”
“一個匈牙利步兵營。”蓋達爾興奮地說道:“沒問題,這個任務交給我們團了,我明天帶兩個連和坦克分隊去把他們也全部俘虜了。”
蓋達爾剛說完,佩爾斯堅上尉也興致勃勃地補充道:“是啊,匈牙利步兵營的人數,比意大利軍隊少多了,只要我們坦克分隊出馬的話,敵人還不是一觸即潰。”
“不行,今天你們長途奔襲去襲擊意大利營,戰士們已經很疲勞了。”謝傑里科夫站起來反對說:“我覺得明天消滅匈牙利營的任務,還是由我和奧列格少校率領部隊去完成吧,蓋達爾少校,你還是負責留守居民點吧。”
“對,我同意謝傑里科夫少校的意見。”奧列格馬上站起來附和道:“師長同志,明天的戰鬥,還是交給我和謝傑里科夫少校去完成吧。”
看到幾名指揮員爲了由誰去執行明天的戰鬥而爭得不亦樂乎,拉斯金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低聲地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你的部下可是求戰心切,要是你不出面制止的話,他們可能會爲這件事情爭吵一晚上呢。”
我對拉斯金的話心有慼慼,便用力一拍桌子。聽到我拍桌子,幾名正爭得面紅耳赤的指揮員頓時安靜了下來。等大家都不說話了,我纔不慌不忙地說:“都不要爭了,明天的戰鬥,由我親自指揮。謝傑里科夫少校,兩個步兵連不夠,你去挑選四個連和我一起去。佩爾斯堅上尉的坦克分隊全體出動。莫羅佐夫中尉的加農炮連,除留下三門炮協助防守居民點外,另外的七門炮都跟隨我行動。”
我的安排,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既然我是一錘定音,大家都明白這個決定是不容更改的,即使心裡有什麼不滿,只能悶在心裡,不敢隨便表露出來。
看到幾個部下都不發表意見了,我便開始向拉斯金提條件:“參謀長同志,從居民點到匈牙利步營地的距離太遠了,如果讓我們戰士步行的話,光路上就要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等大家到達目的地後,必須要休息一段時間,等體力恢復後才能投入戰鬥。您看,是否爲我們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
拉斯金面帶微笑地看着我,故意反問道:“不知道我能爲你們提供什麼幫助?”
“您剛纔也聽見了,除了坦克和步兵,另外還有七門輕型加農炮,這麼遠的距離,您總不能讓我們的戰士用手把炮推十幾二十公里吧?所以您要想辦法給我師提供一些卡車,這樣我們既可以用來運兵,也能牽引着大炮快速行軍。”
拉斯金思考一會兒,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的條件:“好吧,反正在近衛師駐地,還能找到卡車,明天早晨我讓柳德尼科夫上校給你派幾輛過來。”說到這裡,他誇張地打了個哈欠,說道:“時間不早,我要準備休息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
會議結束後,我讓幾位指揮員回駐地去挑選精兵強將,組建明天參戰的部隊。等大家都離開後,我又客套地對拉斯金說:“參謀長同志,時間不早了。您就到裡間去休息吧。”
拉斯金也不客氣。點點頭。推開裡間的房門就走了進去。
我擔心晚上有敵情出現,所以沒去找別的房間休息,而是拉祖梅耶娃留在外間值班。先是聊了一會兒天,累了以後就各自趴在桌上休息。
天明時,裡間的房門剛一響,我連忙坐直了身體,衝着從裡面出來的拉斯金禮貌地說道:“參謀長同志,您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拉斯金點點頭說:“很久沒睡這麼踏實了。既然你也起來了。我們就出去轉轉,順便看看部隊準備得怎麼樣了?不看到部隊的話,我心裡始終不放心。”
看着他擡腿就要向外走,我連忙提醒他說:“參謀長同志,您不是說今天讓柳德尼科夫上校給我們派卡車嗎?您不先給他打個電話再出去?”
拉斯金不以爲然地擺擺手,說道:“不用這麼麻煩,昨晚我過來之前,就和柳德尼科夫說好了,讓他天明後派二十輛卡車過來。”
我們向南走出了居民點,看到停放着即將參加戰鬥的五輛坦克。而坦克手們沒有閒着,正站在坦克車身上。擦拭着炮管。
看到這一幕,拉斯金向那邊一擺頭,說:“走,我們過去看看。”
我倆朝坦克走過去,走近時,正好聽到坦克兵們的對話。
只聽一名正在擦炮管上了年紀的中士,一邊擦一邊對坐在炮塔上抽菸的上士說道:“喂,我說上士同志,聽說我們今天上午又有出擊任務。”
抽菸的上士信心十足地說:“是啊,聽說今天突擊的目標,不是德國人,而是僕從國的軍隊。你看,昨天我們這輛坦克向前一衝,隨便開上兩炮,那麼多的意大利人不是老老實實地從帳篷裡出來,向我們舉手投降了。你放心吧,今天的戰鬥估計和昨天差不多,只要我們的坦克一衝,機槍朝人羣裡一掃,再開上兩炮,敵人就會放下武器投降了。”
“說得對,只要大家有這樣的信心,敵人就一定會被我們打倒。”從另外一輛坦克裡鑽出來的佩爾斯堅正好聽見了上士的這句話,誇獎了他兩句後,又問道:“你們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報告上尉同志。”上士在車身上站直了身體報告說:“全都準備好了。”
佩爾斯堅笑了起來:“好樣的弟兄們,我很高興看到你們有這麼高的士氣,我可以告訴你們,今天的戰鬥將是奧夏寧娜師長親自指揮的,能和她並肩作戰,是我們坦克分隊的光榮。”
當看到拉斯金面帶笑容地看着我,我不禁有些臉紅,這個佩爾斯堅也真是的,居然在他的部下面前拍我的馬屁,讓我在拉斯金的面前有點下不了臺。
上士這時突然說道:“上尉同志,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不光佩爾斯堅皺起了眉頭,連拉斯金的臉上也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我擔心我們到達營地的時候,敵人可能已經跑了,我擔心我的坦克追不上逃跑的敵人。”上士非常淡定地說道。
上士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鬨笑聲。
等笑聲平息後,佩爾斯堅說道:“上士同志,你放心,就算敵人跑遠了,你也可以用坦克炮轟他們。既然他們不願意當俘虜,那就讓他們見鬼去吧。”
佩爾斯堅的話,同樣引起了戰士們的鬨笑聲。
“上尉同志,”拉斯金走上前去,大聲地說道:“你的部下士氣蠻高的嘛。”
佩爾斯堅這才發現了我們,連忙大喊:“全體立正!”隨着他的口令,不管原來是站着、坐着還是躺着的坦克兵們,紛紛站直身體,在坦克車身上保持着立正的姿勢。
佩爾斯堅跳下坦克,快步向我們跑過來。來到我們的面前,剛要擡手敬禮,被拉斯金制止了。拉斯金問道:“上尉同志,你的部隊準備好了嗎?”
聽到拉斯金這麼問,佩爾斯堅連忙使勁地點點頭,大聲地回答說:“報告參謀長同志,坦克分隊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很好!”拉斯金也許是出於提高的士氣的考慮,給了佩爾斯堅一個承諾:“上尉同志,假如這次你成功地完成任務回來。那麼我將親自晉升你爲大尉。”
拉斯金的話。引起了坦克兵們的竊竊私語。我聽到他們在說:“嘿,你聽到了嗎?上校說要是我們勝利完成任務的話,就將上尉晉升爲大尉軍銜。”
“喂,你說,要是上尉變成了大尉,那麼我們的軍銜會不會也跟着向上調一級呢?”
正說着話,遠處傳來了汽車馬達的轟鳴聲,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長串的卡車正向我們開過來,看來是柳德尼科夫上校派出的車隊到了。
我把部隊分成了三個梯隊:第一梯隊由一輛坦克和一個步兵連組成,他們負責在前面探路;而我和謝傑里科夫大尉率兩輛坦克和兩個連的步兵緊隨其後;第三梯隊由兩輛坦克、一個步兵連和加農炮連組成。
我和謝傑里科夫大尉坐的吉普車,走到第二梯隊的最前方。在路上,謝傑里科夫小心翼翼地對我說:“師長同志,其實您完全用不着親自出馬,這次的戰鬥有我就行了。”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開誠佈公地說道:“謝傑里科夫少校,在以後的戰鬥中。我們還會有機會和法西斯匪徒別的僕從國的軍隊打交道,所以要對他們做到知根知底。這樣打起仗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我的話,顯然沒有能夠說服謝傑里科夫,他喃喃地說:“我以前聽別人說過,匈牙利軍隊的裝備,是德國僕從軍裡最差的。既然武器裝備不好,估計戰鬥力也強不到哪裡去,沒準就和昨天打意大利軍一樣,只要開上幾炮,再讓坦克引導着戰士們向前一衝,戰鬥就結束了。”
聽到謝傑里科夫說得如此自信,我心裡忽然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又想不出來。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的部隊接近了匈牙利營地。司機剛把車停下,前面開路的那個連的連長就跑過來報告說:“報告師長同志,再向前四百米,就是匈牙利部隊的營地。”
我和謝傑里科夫推開車門,從車兩側下了車,向前走去。我特地問那名連長:“敵人有什麼動靜嗎?”
連長急忙報告說:“敵人的營地設在一個小山坡上,他們在營地的四周挖掘了一條戰壕。剛纔看到我軍出現時,敵人顯然已經發出了戰鬥警報,已經有不少的匈牙利兵進入了戰壕。”
謝傑里科夫用望遠鏡觀察一下前方的匈牙利兵營,隨後問道:“師長同志,需要等我們的炮兵連到達,進行炮火準備後再進攻嗎?”
我接過他手裡的望遠鏡,望向了前方。只見營地外的戰壕裡,擠滿了匈牙利兵。觀察了一會兒後,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怎麼區分他們的官兵。那些帶着圓桶平頂軍帽,手拿手槍的是軍官。而戴着無檐海軍帽或者德式鋼盔,穿着草綠色軍服的,無疑就是士兵了。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們架在戰壕上的槍支,幾乎是清一色的步槍,連衝鋒槍都沒有看到,更不用說輕重機槍了。
我放下望遠鏡,對站在我面前的連長說:“連長同志,帶上你的部隊,跟在坦克的後面向敵人的營地衝一次,試試敵人的反應。”連長答應一聲,轉身快步跑開了。
時間不大,停在最前面的那輛坦克,馬達發出了一聲轟鳴,尾部噴出了一股黑煙,接着就快速地向山坡上衝去。在它的後面,一個連的步兵戰士成散開隊形,端着武器彎着腰也衝了上去。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眼看我們的隊伍離敵人的陣地越來越近,可陣地上敵人還是沒有開火,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們的進攻隊形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