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羅廖夫和兩人商議後,決定由政委希金同志陪我去上任。當我倆走出大廈時,我看見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在等待政委的吉姆轎車到來的時候,送我到斯莫爾尼宮的伊萬諾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一看見我,他就快步跑了過來,還隔着老遠,他就大聲地喊道:“少校同志,我可等到您出來了。喏,這是您的行李。”
我接過他手裡的行李和突擊步槍,對他笑了笑說道:“謝謝您,伊萬諾夫中尉。讓你在外面等了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這是我應該做的。”他說這話時,不自覺地瞥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希金,然後說:“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我點點頭,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謝。
他向我和希金敬禮後轉身離去。
中尉剛離開不久,一輛黑色的埃姆轎車緩緩地開到了我們的面前停下。轎車停穩後,司機打開車門迅速地從車後繞了過來,拉開後車門,請希金政委上車。
我打算自己將行李放進後備箱的,沒想到司機已經搶先接過了我手中額行李,打開後備箱放了進去。本來我想坐副駕駛位置的,結果坐在後排的希金招呼我說:“奧夏寧娜同志,你也坐後面來吧。”於是我彎腰鑽進了車內,把槍抱在懷裡,和希金並排坐在了一起。
和吉普車相比,埃姆轎車的越野性能差了許多,司機在繞過路上出現坑窪地段時,不得不一再地放慢了車速,以至於從斯莫爾尼宮到湖邊這段路程都開了將近一個小時。
由於車窗上貼有特別通行證,所以一路上的檢查站遠遠看見轎車開過去,就擡起欄杆放行了。離結冰的湖面還有幾十米,前面又出現檢查站,在車燈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到檢查站的欄木和一個積雪覆蓋着的隆起的土屋式掩體。有兩個穿着短皮大衣挎着衝鋒槍的戰士在欄木旁踱來踱去。
我以爲這個檢查站會像前面的那些一樣,老遠就升起欄杆讓我們通行。沒想到車一直開到欄杆前一兩米的地方停下爲止,那兩個執勤的戰士還是不爲所動。
一名戰士走到轎車左側,彎下腰對司機說道:“有命令,拉多湖晚上一律禁止通行。”
“喂,我說中士同志。”司機有些不悅地說:“我有任務,要馬上送新指揮員到高射炮營上任呢。快點把欄杆升起來。”
中士沒有搭理他,而是走到希金政委所在的窗外,彎下腰輕輕地敲了瞧窗戶,等希金將窗戶搖下去後,才說:“指揮員同志,請出示您的證件。”
“這是負責保衛冰上運輸線的旅政委希金同志。”司機忿忿不平地說道。
“中士同志做的對。”希金政委制止了司機繼續發牢騷,解開短皮大衣的扣子,取出了自己的證件遞了出去。
執勤的中士接過他的證件,沒有馬上看,而是用眼睛看着我問道:“女指揮員同志,您的證件呢?”我喔了一聲,馬上從自己的挎包裡掏出了自己的軍人證,稍稍猶豫了一下,才遞了過去。
中士接過我的證件後,走到車前,彎下腰就着車燈的光線檢查我們的證件。
翻看了我們的證件後,那名中士突然站直身體,走過去和另外一名戰士耳語了幾句,然後轉身向那個土屋式掩體走了過去,而剩下的那名戰士則端起衝鋒槍對準了我們。
“這是怎麼回事,把我們當破壞分子了嗎?”司機推開車門就想下車和他理論。沒想到那個戰士拉動了一下槍栓,大聲喊道:“馬上回到車上去,否則我開槍了!”
司機見上了膛的黑洞洞槍口指着自己,只好嘟囔着乖乖地坐回車裡,並關上了車門。
“政委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於這個意外,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不解地問坐在身邊的希金政委。
希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個檢查站執勤的戰士真是莫名其妙,看來明天要把他們的上級叫來好好地訓一頓。”
功夫不大,從土屋式掩體裡跑出了七八個人,他們端着武器圍了上來,將我們乘坐的轎車圍在了中間。
見到此情形,希金不禁憤怒了,他一把推開車門走了出去,大聲呵斥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讓你們的指揮員出來見我。”
剛纔那名中士放低了槍口走過來,對希金說道:“指揮員同志,我們懷疑您的車上有德國間諜,所以要暫時扣留你們,直到我們的上級到來爲止。現在請您先回車上待着,否則我們會開槍的。”
“莫名其妙,簡直是莫名其妙。”希金罵罵咧咧地坐進車裡,隨手關上了車門。
我懷抱着突擊步槍,奇怪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在琢磨:車上有德國間諜,會是誰呢,難道是我身邊的希金政委嗎?想到這裡,我不由地悄悄把身體往旁邊移了移。
功夫不大,一輛滿載着戰士的卡車從我們的後面開了過來。開車的司機的技術很高,他停車時,把車頭牢牢地頂住我們這輛車的車尾,以防我們會突然調頭逃跑。
戰士們一個個從車廂裡跳了出來,端着武器如臨大敵般將我們的車圍在了中間。等包圍完成後,一名軍官從駕駛室裡走下來,雖然光線微弱,但我還是看清了這是一名上尉軍官。見到自己的指揮員下車,中士馬上迎了上去,將手中的證件遞了過去,並朝着我們這個方向指指點點,好像是在向他的上級介紹情況。
上尉看了一會兒證件,然後大步流星地朝我們走過來。他走到車的右側,將後車門拉開,然後用嚴厲的口吻對我說:“女同志,請您下車。”
我看着車外的這名上尉,冷冷地問道:“爲什麼?”
上尉二話不說,伸手就去摸腰間的配槍。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一擡手,突擊步槍的槍管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他沒有料到我會突然發難,已經摸到了槍套的手只能乖乖地停在那裡不敢動彈。
“庫舍列夫上尉,”坐在我旁邊的希金政委顯然認識這名軍官,他憤怒地吼道:“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希金政委,是您嗎?!”沒想到上尉也認識政委,面對着我指向他的槍口,他哭喪着臉說:“我接到手下戰士的報告,說在檢查站截住了一輛載有德國間諜的轎車,所以才帶人匆匆趕過來。”
“胡鬧,這裡哪來什麼的德國間諜。”希金怒不可遏地說:“先叫你的人把槍放下再說。”
“放下,大家都把槍放下。”雖然上尉在我的槍口逼視下,不敢有任何過激的動作,但絲毫不妨礙他對自己的部下發號施令。
看到保衛我們的那些戰士都放低了槍口,希金才拍拍我的肩膀說:“奧夏寧娜同志,您也把槍放下吧,都是自己人,其中沒準有什麼誤會。”說完,他推開車門就走了出去。
見到危險已經過去,我也將槍口移開,並關上了保險,跟着希金政委下了車。
希金從車前繞了過來,在上尉面前站定,神情嚴肅地問道:“庫舍列夫上尉,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尉將一個證件遞給了希金,有些激動地說道:“政委同志,您請看。這位女……女指揮員的證件有點問題。”
希金接過證件,皺着眉頭問道:“有什麼問題啊?”
上尉瞥了我一眼,見我神情平靜地看着他,不像會再次突然發難的樣子,才小心翼翼地向政委解釋說:“政委同志,您看。她在軍人證上的軍銜是少將,可您看她現在佩戴的卻是少校軍銜。”
聽上尉這麼解釋,我才明白原來是一場誤會。早知道會因爲軍銜引起誤會,剛纔在斯莫爾尼宮時,我就不急着佩戴軍銜了。
希金將證件遞迴給我,然後冷冷地哼了一聲,說:“奧夏寧娜同志在調到列寧格勒以前,是第20集團軍參謀長兼近衛第八師師長,她的少將軍銜是斯大林同志親自晉升的。後來因爲出了點意外,才重新成爲少校的。”
聽到斯大林同志曾經親自晉升的,周圍毫無意外地發出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原本被最高統帥晉升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而此刻被降職的我,只能報以連連的苦笑。
希金訓斥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庫舍列夫上尉:“就因爲軍銜和證件上的不符,就被你們當成了德國間諜,要是今天不是我親自送奧夏寧娜少校去防空營上任的話,估計她就會被你們當成間諜抓起來槍斃吧!對於今天執勤的兩名戰士,一定要嚴肅處理,如今普耳科沃高地正缺少人手,就把他們派到那裡去吧!”
對於希金的呵斥,上尉只好諾諾地答應着,不敢有絲毫的辯解。
希金罵完了上尉,拉開車門又坐進了車裡,並招呼我也坐了進去。
原本圍住我們的戰士們讓到了路的兩邊,抵住我們車尾的那輛卡車也往後退了幾米。庫舍列夫上尉親自跑到欄杆前,把欄木短的那一頭用力一壓,欄木便慢慢地向上升了起來。
看到欄杆已經升起,司機一踩油門,汽車又向前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