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發去亞歷山德里亞,除帶上了尤先科和一個特別警衛排外,還向班臺萊耶夫要了師裡的通訊連連長拉祖梅耶娃,畢竟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彼此間很熟悉,用着趁手。
拉祖梅耶娃和我同坐在吉普車的後排,在等待戰士們上車的時間,拉祖梅耶娃忽然看到後面有戰士正在把一口棺材擡上卡車,便好奇地問道:“軍長同志,棺材裡裝的是誰,也是一位將軍嗎?”
我正在考慮和德軍談妥交換條件後,是否應該向上級報告這件事情,聽到拉祖梅耶娃這麼問,便漫不經心地答道:“是的,是一位將軍。”
“是第308師的師長古爾季耶夫將軍嗎?”
“怎麼會呢,古爾季耶夫將軍是在亞歷山德里亞犧牲的,遺體還停在那邊的城裡。”說到這裡,我也回頭從後車窗朝後面望了望,見戰士們正在陸續等車,便接着說:“那棺材裡的是一名被俘的德國將軍屍體。”
“德國將軍的屍體?”拉祖梅耶娃吃驚地問道:“要把屍體送到什麼地方去安葬嗎?”
“送去給德國人。”說完這句話以後,我的身體微微前傾,用手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吩咐道:“開車吧,司機同志。”
“我們爲什麼要把德國將軍的屍體,送給德國人呢?”拉祖梅耶娃看了我一眼後,擔憂地問:“要知道正在打仗,給他們送屍體過去,會不會遇到危險?”
“這個德國將軍的屍體很重要,”因爲拉祖梅耶娃和我很熟,因此我特地向她解說:“用他的屍體,我們可以換回一批被俘的傷員。所以就算明知道有危險,我們也必須把屍體給德國人送過去。”
“我們現在就直接去德國人那裡嗎?”拉祖梅耶娃試探地問道,從她帶着點兒嘶啞的聲音裡,我聽出她感到了害怕。
“不是的。”我連忙答道:“先把屍體拉到亞歷山德里亞,那裡有德軍的談判代表。和他們談妥交換條件後。再安排合適的時間地點進行交換。”說完,我把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畢竟有些事情。拉祖梅耶娃還沒有可以知曉的權限,免得她問出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呢。
進入亞歷山德里亞後,司機在街上執勤的戰士指引下,把車開到了師指揮部的門口。等車停穩後。纔回頭對我說:“軍長同志,我們到地方了。”
“謝謝你,司機同志。”和司機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又扭頭對拉祖梅耶娃說:“中尉,你先在車上等一會兒,我待會兒會讓師裡的通訊軍官來找你的。”
“是,軍長同志。”
我帶着尤先科在一名308師的參謀帶領下,沿着長長的走廊,朝羅曼諾夫所在的會議室走去。走廊上的軍官,在看到我出現的時候。紛紛讓到一旁,背靠着牆壁擡手向我敬禮。
來到走廊盡頭時,兩扇禁閉的大門外,一名沒戴帽子的軍官看到我們的出現,連忙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擡手向我敬禮。
我瞥了一眼他的領章,隨口問道:“中尉,副軍長在裡面嗎?”
中尉聽到我的話,先是愣了片刻,隨即明白我嘴裡說的副軍長。就是現在第308師的師長羅曼諾夫將軍,連忙回答說:“是的,軍長同志。師長同志們和德軍的談判。”
我沒有在意他說的不是師長,而是市長們。而是直接吩咐他:“中尉,我的通訊連連長還在外面的車上,你找個人去安排一下她的住宿。”
“是,軍長同志。”中尉連忙回答說。“我這就去安排。”
我上前一步,推開沉重的大門,大踏步走了進去。直接屋裡擺着一張做工考究的大長桌。在面對門的那一端,坐着兩個人,是羅曼諾夫和第171師師長安德留先科上校,另外還有幾名指揮員分坐在桌子的兩側。
“您好,奧夏寧娜將軍,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沒等我看清德軍的談判代表在什麼位置,耳邊已經響起了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
我側頭望去,見德軍中校胡伯正從桌邊靠門的位置站了起來。見我注意到了他,連忙併攏雙腿,微微地向我彎了一下腰,接着滿臉堆笑地說道:“將軍,上次我們曾經發生過一點小小的誤會,請您千萬不要介意,不要影響到我們今天的談判。”
“胡伯中校,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請坐,我和你接着談下去的。”說完,我向他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隨後自己徑直朝羅曼諾夫所在的位置走去。
其實在我進屋後不久,包括羅曼諾夫在內的所有指揮員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挺直身體站在原處,默默地向我行着注目禮。
羅曼諾夫從自己的位置上走出,向我伸出手來,同時小聲地說道:“軍長同志,您可來了。這個德國佬太狡猾了,非要我們先交換艾克的屍體後在,再把哈里東諾夫將軍的遺體,和被俘的傷員交換給我們。”
我微微頷首,也低聲地回答說:“行了,副軍長同志,這事就交給我們處理吧。”說着就朝羅曼諾夫讓出來的位置走去。而原本坐在羅曼諾夫身邊的安德留先科,和我握手後,便主動地坐到旁邊的位置上。
我在正中的位置就坐後,隔着長長的木桌,衝着遠處的胡伯中校,大聲地說道:“中校先生,請你將你們曼斯坦因元帥的交換條件,再說一遍吧。”
聽到我的這番話,剛剛坐下的胡伯再度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說道:“將軍閣下,我們元帥的意思,是請你們先將艾克將軍的遺體交還給我們,等確認無誤後,再將你們的哈里東諾夫將軍的遺體,和另外兩百名被俘的傷員,交還給貴軍。”
我聽完胡伯的話以後,冷笑了兩聲,隨即用嘲諷的口吻問道:“要是我們將艾克的屍體先交給你們,而你們在確認無誤後,卻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那該怎麼辦?”
我的話讓胡伯一時語塞。他在沉默半天后,方纔回答說:“將軍閣下,我只是奉曼斯坦因元帥的命令,來和你們商議交換事宜的。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一旦我們收到了艾克將軍的屍體,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確保我軍履行談妥的義務。”
“保證?!哼!”我站起身,重重地哼了一聲後,對胡伯說道:“中校先生。請你回去轉告曼斯坦因元帥,我們要進行現場交接。在我們將艾克的屍體移交給你們的同時,你們也必須同時釋放我們的傷員,和歸還哈里東諾夫將軍的遺體。”
“這個,這個……”我的提議,讓胡伯的臉上露出了萬分爲難的表情,過了許久,他纔像下定了決心似的對我說:“將軍閣下,我沒有獲得這樣的權限,必須要回去向元帥請示。”
聽到他的語氣裡出現了鬆動。我點了點頭,大度地說道:“中校先生,你的提議很合理,我完全同意。你這就回去和曼斯坦因元帥商議吧,一旦有了準信,你可以讓你們駐紮在城外的部隊派人來通知我們。”
胡伯拿起放在桌上的軍帽,戴在頭上,朝我敬了一個禮後,轉身向門口走去。坐在門口的一名指揮員連忙從座位上蹦起來,衝過去幫着拉開了木門。胡伯衝對方點頭表示感謝後。徑直走出了門外。
等胡伯離開後,羅曼諾夫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軍長同志,我們真的要和德國人進行交易嗎?”
“是的,副軍長同志。”雖然羅曼諾夫現在是第308師的代理師長。但我還是習慣稱呼他爲副軍長,“我們不能讓哈里東諾夫將軍的遺體落在德國人的手裡,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把英雄的遺骸弄回來。況且艾克已經死了,對我們構不成任何的威脅。把一具沒有什麼價值的屍體還給德國人,卻可以換回將軍的遺體。和兩百名被俘的傷兵,這個交易不管怎麼看,我們都不吃虧。”
“可是,軍長同志。”坐在旁邊的一名少校忽然開口說道:“最高統帥不是說過,我們沒有戰俘,只有祖國的叛徒嗎?我們用德國將軍的屍體,去換一羣叛徒回來,這合適嗎?”
少校的這番突兀的言語,立即讓屋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我陰沉着臉望着那名少校,恨不得上去抽他兩個耳光,心說你這不是讓我當衆下不了臺嗎?
沒等我說話,一邊的羅曼諾夫卻拍了桌子:“少校同志,你在胡說什麼?你沒聽德國人都說要交還給我們的,都是傷員嗎?我們的指戰員在戰場上頑強地和敵人進行戰鬥,因爲喪失了戰鬥力而被俘,這有什麼可恥的?我就在戰爭爆發後,因爲受傷被俘過,難道我就是祖國的叛徒嗎?”羅曼諾夫從即將交換回來的那些傷兵,想起了自己過去那段恥辱的歷史,所以對這個在錯誤的時間,發表不恰當言論的少校,說的話很重,以至於那麼少校聽後頓時羞得滿臉通紅,還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副軍長同志說得對!”我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主動站出來表明態度,統一在場指揮員的思想,所以旗幟鮮明地站在羅曼諾夫的角度說道:“既然敵人想把這批傷員交還給我們,那麼證明他們都是好樣的,就算身陷囹圄,也沒有向敵人屈服。”我盯着那名少校,“和德國人交換我軍被俘的傷兵,是我和其他軍領導商議後做出的決定。少校,你這麼說,是想在部隊裡製造混亂,是想和軍師兩級領導唱對臺戲嗎?”
那名少校理屈詞窮,坐在位置上一聲不吭,只是低着頭,額頭上直冒冷汗。
看到少校這樣的表情,我想到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自己在未請示上級的情況下,就擅自覺得和德軍交換俘虜,如果上面真的深究下來,自己還是脫不了干係,便放緩語氣說道:“少校,你給我聽着,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從現在起,我再聽到你說被俘的傷員是祖國的叛徒,我就撤你的職,將你送上軍事法庭。聽明白了嗎?”
少校連忙擡起頭來,看了看羅曼諾夫,又看了看我,臉色鐵青地回答說:“明白了,軍長同志。是我錯了,不該亂說話,我檢討!”
當會議室裡只剩下我和羅曼諾夫、安德留先科三個人的時候,羅曼諾夫謹慎而關切地問道:“軍長同志,在沒有向上級請示的情況下,擅自和德國人進行私下的交換儀式,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副軍長,不用擔心。”看到他忐忑不安的樣子,我連忙安慰他說:“雖然這次沒有請示上級,但畢竟是因爲我們軍一直處在戰鬥中,和上級聯繫不上是很正常的。等交換儀式完成後,我再向上級彙報也不吃。”
“這,這合適嗎?”說話的是安德留先科,他對即將進行的交換儀式,同樣充滿了擔憂。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是一軍之長,有權利根據具體的情況和自己的判斷,做出任何決定。”爲了別老在這事兒上糾纏,我有意查看了話題:“對了,安德留先科上校,你們師到達亞歷山德里亞以後,都佈置在什麼地方?”
“都部署好了,”安德留先科說着,站起身走到牆邊,從牆邊的桌上拿起一幅卷着的地圖,重新走回桌邊,在我們的面前攤開後,向我彙報說:“軍長同志,您請看。我們師到達了亞歷山德里亞後,分別部署在城市的西面和南面,負責掩護第308師的側翼。”
“很好,很好。”看完第171師的兵力部署後,我又扭頭對羅曼諾夫說:“對了,副軍長同志,還有一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沙姆裡赫上尉原來指揮的游擊隊,已被改編成了坦克第22旅的四營,最遲明天,這支部隊就要調到基洛夫格勒去。”爲了防止羅曼諾夫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我還特意進行了說明,“雖然游擊隊的人數不少,可是戰鬥力太弱,把他們調到基洛夫格勒,是爲了將他們和有豐富戰鬥經驗的部隊實行混編,爭取早日形成強大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