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會開得很簡短,來自方面軍司令部的魯赫列上校爲我們授完勳,軍事委員古羅夫又簡短地講了幾句,來觀禮的部隊代表便解散回各自的部隊去了。
集團軍司令員科爾帕克奇經過我身邊時,特意停下腳步,對我說:“奧夏寧娜少校,不對,是中校。你跟我來,我們這就到前沿觀察所去,我會在那裡指揮今天的反擊戰。”沒等我回答,他又扭頭衝着站在一旁的謝米科夫說:“還有你,大尉同志,也跟我一起走。”
我和謝米科夫大聲地答應後,連忙跟在集團軍司令員的身後,朝停在遠處的車隊走去。
科爾帕克奇和古羅夫走到一輛吉普車旁停下後,簡單地聊了幾句,便握手告別。科爾帕克奇拉開吉普車的後車門坐了進去,而古羅夫站在車旁沒動位置,看樣子他是負責留守集團軍司令部的。
我四處張望着,想看看崔可夫在哪裡。不過在人羣裡找了半天,也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估計他昨晚就已經離開這裡了。正當我在失望的時候,謝米科夫大尉招呼着我:“中校同志,我們上車吧。”
我答應了一聲,擡腿就往科爾帕克奇坐的那輛車走。沒走兩步,謝米科夫拉住了我,奇怪地問:“中校同志,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我不清楚他爲什麼會突然拉住我,便指着科爾帕克奇的座車說:“大尉同志,您不是讓我上車嗎?我正準備上車呢。”
沒想到謝米科夫指着旁邊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說:“是啊,我剛纔叫您上車。車在這裡,您還往前面走做什麼。那可是司令員的車啊
。”
聽他這麼說,我頓時覺得臉上一熱,主要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和領導坐同一部車的時間太多了,以至於現在都養成了習慣,只要一聽到上車,就習慣性地往領導車子那裡湊。
我們的車隊由六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組成。乘坐吉普車的,除了司令員本人,其餘的都是各級參謀。而卡車上則是司令部的警衛部隊。
前沿指揮部設在一個山高林密的山崗上,爲了確保指揮戰鬥的司令員能及時地瞭解戰場的情況,工程部隊修築的這個指揮部不光隱蔽而且視野開闊。站在指揮部裡,就可以將山崗下的大平原盡收眼底。
參謀們都是訓練有素。進駐不到十分鐘。和各部隊的通訊已經保持了暢通,既能使科爾帕克奇能及時地看到各類情報,也能源源不斷地把命令下達到各部隊去。
十點正,配屬給近衛第33步兵師的三個炮兵團,開始向德軍的陣地進行炮擊。光禿禿的大平原上的德軍陣地,很快就被硝煙和火光所籠罩。
科爾帕克奇舉着望遠鏡,一動不動地看着正被我軍炮火蹂躪的德軍陣地。過了好一陣,他把望遠鏡從眼前移開。擡手看了看錶,扭頭吩咐站在身後的謝米科夫:“大尉同志。給坦克第13軍的指揮員打電話,該他的坦克部隊出擊了。”謝米科夫響亮地答應一聲,轉身去給友軍打電話去了。
科爾帕克奇又再次舉起望遠鏡,欣賞着我軍炮兵的表演,嘴裡不停地低聲喝彩:“太棒了,炮兵弟兄真是太棒了!炮火再向右翼移一點,那裡還有德國人一個火力點,摧毀它!太棒了,真的把那個火力點幹掉了!”
科爾帕克奇在自言自語的時候,我也站在他的旁邊舉着望遠鏡在觀察敵情。和他的興高采烈相反,我是越看心越往下沉,我軍炮兵在打擊了德軍的第一道防線後,沒有進行火力延伸,而是一條戰壕一條戰壕,一個塹壕一個塹壕地慢慢啃。他們的這種打法,看似可以將陣地上的德軍一點點地清除,實際上,卻讓德國人看清楚了陣地的後方是安全,在那裡躲避炮擊是最合適的。當前面的戰壕遭到炮擊時,他們除了少數的觀察哨,其餘的都跑到後面的陣地去了,等炮擊結束後再返回來。
突然我聽見科爾帕克奇興奮地叫了起來:“太棒了,我們的坦克部隊出動了,德軍飽受炮火打擊的陣地,一定擋不住我們的鋼鐵洪流。”喊完,又通過謝米科夫給近衛第33師下達命令:“大尉同志,快點給近衛第33師的師長法納西耶夫上校打電話,命令他立即派出第83團,跟在坦克部隊的後面去奪取德軍的陣地。”
我把鏡頭移向了東面,只見一百多輛我軍的坦克排成戰鬥隊形,正氣勢如虹地朝着德軍的陣地猛衝過去。因爲揚起的塵土太大,看不清後面是否有步兵跟隨。不過從戰場的形勢看,我估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光憑這些坦克就能把陣地上德軍擊潰,等跟在後面近衛步兵涌上去,就能將所有的德國人全殲。
我軍飛馳的坦克,很快就逼近了德軍的陣地,我軍的炮兵便停止了射擊。這時,德軍陣地上的火力點復活了,不光有迫擊炮、機槍、步槍、衝鋒槍在開火,就是反坦克炮也衝着我軍的坦克開火了。
幾輛衝在最前面的坦克,很快就中彈起火,被迫停了下來。穿着黑色制服的坦克兵,從燃燒的坦克裡鑽了出來,彎着腰快步地朝來的方向跑去。除了少數的幸運兒,大多數的坦克兵跑出沒多遠,就被德軍罪惡的子彈擊中,倒在了戰場上。
如果坦克繼續往前衝的話,應該很快能衝上德軍的陣地。可在這時,讓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我軍的坦克停止了進攻。有的坦克直接向後開倒車,有的坦克在原地打一個轉,往來的方向開
。
科爾帕克奇看的目瞪口呆,叫人搬了一臺報話機過來,他抓緊話筒對坦克軍的指揮員大聲質問:“將軍同志,您的坦克軍怎麼了?爲什麼停止進攻?”
對方大聲地回答說:“司令員同志,前面的陣地,沒有步兵的支援,我們是過不去的。”
“停止撤退,將軍同志。命令您的部隊停下來,立即停下來停在原地用坦克炮壓制德國人的火力,我的步兵馬上就到了。”科爾帕克奇氣急敗壞地吼着。
“科爾帕克奇將軍,”對方的指揮員絲毫沒有把集團軍司令員放在眼裡,自顧自地說:“我再重複一遍,沒有步兵的支援,我的部隊是沒法通過前面的陣地。在您的步兵沒有趕到一起,我們將停止進攻。”
“混蛋!你這個混蛋!你這樣的會毀了這次反擊行動的。我要向方面軍司令員反映你的所作所爲,把你送上軍事法庭。”科爾帕克奇吼完,把話筒往下使勁一甩,又快步地走到了觀察口查看戰場的情況。
戰場上的坦克停止了後退,停在離德軍陣地約一公里的地方,和對方的反坦克炮進行對射。一輛我軍的坦克剛被擊中冒煙,那門發射炮彈的反坦克炮,就被一發或者幾發坦克炮彈同時擊中,炸得四分五裂。
十幾分鍾後,近衛第83團的步兵終於趕到了,坦克部隊才重新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不過他們沒有在前面爲步兵開路,而是跟在步兵隊伍的後面,緩緩地向前推進着,不時地用炮火爲進攻部隊提供炮火支援。
德軍擺在戰壕裡的迫擊炮,面對我軍的密集進攻隊形,開始大展神威,每一發迫擊炮彈落在我軍的隊列裡爆炸,都會有幾名甚至十幾名指揮員應聲倒下。
雖然幾天前,我參加過更加血腥殘酷的錫尼亞維諾戰役,但是我幾乎一直待在指揮部裡,只是通過戰報瞭解戰役的進展情況,部隊即使傷亡再大,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個枯燥的數字而已,而如今卻親眼看到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我的面前消失。看到這一切,我心如刀割,但卻無能爲力,這就是戰爭。
我偷空瞅了一眼旁邊的科爾帕克奇,只見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看着正在進行的戰鬥,我心裡明白,假如條件允許的話,估計他會親自拔槍斃了那位坦克軍的將軍,是他的優柔寡斷和臨陣退縮,才讓我集團軍的步兵付出這麼大的傷亡。
我正想着,科爾帕克奇放下望遠鏡,又向謝米科夫下命令:“大尉同志,給第192步兵師的哈爾琴科上校打電話,命令他的部隊立即從現有陣地出擊,側擊德軍的右翼,確保近衛第33師的攻擊順利。還有,讓法納西耶夫上校,把第84、第85團也全部投入戰鬥。”
雖然進攻的近衛第83團傷亡慘重,不過指戰員們已經衝進了第一道戰壕,和守在裡面的德軍展開了近戰。我軍的坦克慢吞吞地開到了戰壕邊,用炮火清除那些暴露的火力點,掩護步兵佔領陣地。
看到步兵正在奪取陣地,科爾帕克奇鬆了口氣,放下望遠鏡,點上一支菸,轉身問謝米科夫:“大尉同志,命令都發出去了嗎?”
謝米科夫答應道:“是的,司令員同志。哈爾琴科上校和法納西耶夫上校說了,他們的部隊早就蓄勢待發,就只等您的出擊命令了。這不,剛打完電話,他們的部隊就開始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