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是給自己的護身符, 馮若昭不由得一怔,擡眸望向宇文赫,只見他卻似換了副面孔, 一臉的哀怨地瞧着她, “堂堂一個王爺, 送個東西還送得這麼可憐, 就差跪下求她了, 我心裡的苦啊有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呢……”
馮若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變臉變得還真是快,一會兒擺王爺架子一會兒又裝可憐。他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還能堅持不收麼?
收就收了吧, 宇文赫說得對,這東西相當於是自己的護身符, 拿着他的玉佩在手, 萬一有什麼事的話會方便很多。
想了想, 她說道:“王爺一片好意,臣女十分感激。這個玉佩我就先收下。不過, 先說清楚,我只是暫時保管着。如果有一天……”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咬了咬脣,眼神中的意思就是“你懂的”,接着又說道:“我還是會把它還給您的。請王爺繼續以國事爲念, 多行善舉, 有更多的百姓都能得到您的恩澤護佑, 這纔是正理。”
“我明白, ”宇文赫笑了笑, 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等着我, 我也會等着你。”
馮若昭覺得耳朵根有些發燒,“我要走了……”
“你走吧,”宇文赫輕嘆道,“照顧好自己。”
“多謝王爺,我會的。”馮若昭又施了一禮,然後離開。
從屋子裡出來,樊悅霞和秋水都還在外面等着她。樊悅霞上前來親親熱熱地挽了馮若昭的臂膀,笑道:“妹妹去我房裡坐一坐,以後無事可以常過來玩。”
對於她這種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馮若昭實在有些不太習慣,而且剛剛離開宇文赫又覺得心頭思緒有些紛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於是便推辭着笑道:“蒙姐姐看重,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今日家裡還有別的很多客人,姐姐單單陪着我,叫我心下實在過意不去。要不改天我再來拜訪姐姐,也是一樣,望姐姐見諒。”
見她說得懇切,樊悅霞也一臉真誠地說道:“妹妹這話可是當真?我是實心實意地想要和妹妹做朋友的,你不會是在敷衍我吧……”說話間,眼神中還帶着幾分可憐巴巴。
馮若昭忍不住聯想到這姑娘先前被宇文赫給敷衍慘了,好像都有些心理陰影了,心中有些不忍,便對她笑道:“怎麼會呢,我自然是說真的,只看你哪天方便罷了,你定好日子,我必來的。”
“真的?”樊悅霞面露喜色,“那好,我回頭下帖子給你。”
“好。”馮若昭點頭應了。兩人一起往前面招待女賓的廳堂而去。剛到門外,恰好碰到楊柳匆匆忙忙地跑出來,一見馮若昭便急道:“正好,姑娘,快,快回家去。”
“出什麼事了?”
“二奶奶要生了!”楊柳有些激動地道,“奴婢正要去找您呢!”
“蕭先生來了沒有?”馮若昭一聽,頭皮都麻了,第一反應就是問蕭先生到了沒有。
昨天她就派了人去莊子上接蕭先生的,就是爲預備着韓氏生產的事。雖然穩婆還有大夫都是早就定好的,可是有蕭先生她會更心安一些。哪想到韓氏說生就要生,這離着預產期不是還有幾天的嘛……
楊柳搖頭:“奴婢也不知道,沒顧得上問。”
馮若昭無奈,只得向旁邊樊悅霞躬身急急地道:“家母臨盆在即,我得回去了。”
樊悅霞道:“妹妹自去無妨,回頭我去看你們。”
馮若昭點一點頭,自進廳堂裡面去找謝夫人。因馮若晴年後便要出嫁,如今極少出門,今日樊府的慶賀宴她沒有來。謝夫人只帶了馮若星、馮若昭、馮若春和馮若曼四個孫女,和樊家長輩們打完招呼,便離開了樊府,直接過到椿樹衚衕這邊。
一到家門口,還好有謝夫人在前面壓陣,才讓馮若昭按捺住了撒腿飛奔進去的衝動。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有剖宮產這種逆天的後備手段,女人生孩子也是存在極大風險的,弄不好照樣要出人命。
更不用說現在這種連剖宮產都沒有的時空,生孩子那是妥妥的去鬼門關遛達一圈,能不能回來還真難說。不過,好在韓氏不是初產婦,應該問題不大的……馮若昭不斷地寬慰着自己。
一路跟隨着謝夫人匆匆趕到韓氏院裡,正堂裡只有馮獲一人,正在那裡踱來踱去,顯得有些心煩意亂。他也是收到家人去報的消息,才臨時放下公事剛剛趕回來的。見謝夫人進來,忙迎上來叫:“母親,您來了。”
“嗯,媳婦怎麼樣了?”謝夫人問。
“據說是進去一會兒了,”雖然是大冬天,馮獲的額上微微見汗,“現在怎樣我也不知。”
謝夫人看了一眼緊閉的臥房門,裡面只傳出一些輕微的□□聲。她對韓氏第一次生馮若昭時喊得撕心裂肺的仍然記憶猶新,不由得十分奇怪,“怎麼聲音這麼小?不會有什麼事吧!”
“應該沒事,”馮若昭說道,“我教給母親一種呼吸方法,可以減輕生孩子的時候的疼痛。不用大喊大叫。大喊大叫只會耗費體力,反倒對生產不利。”
這種孕婦分娩時的呼吸法叫拉瑪澤呼吸法,她只聽說有這麼個呼吸法,具體內容卻並不清楚,有一次她無意中和周傲雲提到,然後隨即就拿到了一張寫着詳細方法的紙箋。
馮若昭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生孩子的事你也懂?”
周傲雲有些不滿,“一種呼吸方法而已,知道這個很奇怪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周傲雲眼神有些異樣,“你確定要知道嗎?”
馮若昭聳了聳肩,“好吧,當我沒問。”
可惜拉瑪澤呼吸法只能減緩痛苦,並不能解決把孩子生下來的問題。馮若昭緊接着向馮獲問:“阿爹,蕭先生來了嗎?”
馮獲搖頭,“還沒有,胡大夫應該快到了。”
“曾祖母呢?”
“去神堂求神了,”馮獲道,“說讓好了再去告訴她老人家。”
馮若昭點點頭,表示理解,“她老人家年紀大了,還是不要在這種場合呆着的好。”
正說話間,門外丫頭領進來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正是早先一直爲韓氏診脈安胎的胡大夫。
謝夫人忙向跟着的四個孫女說道:“你們都出去等着,別一堆人都擠在這裡了,生下來了以後自然會告訴你們的。”
馮若昭站在原地不想走,“祖母,讓我留下來吧,萬一有什麼事,我也能幫幫忙……”
謝夫人一哂,“你個姑娘家,要幫忙也輪不到你,快去吧。”見馮若昭滿臉不情願,便又催促道,“你先去吧,實在不行,叫你就是了。”
馮若昭這才動了腳,跟其他人出去了。馮若曼拉了馮若春去了自己房裡,只留下馮若星跟馮若昭一起,兩人就近在旁邊的耳房裡坐了。
馮若星向馮若昭道:“你瞧見剛纔那兩個丫頭的臉色沒有,可是精彩——”
“啊,”馮若昭有些心不在焉,“我沒在意。她們臉色怎麼了?”
“還能怎麼,”馮若星抓了桌上的花生,開始一顆顆地吃起來,“不高興咯。”
“人之常情,”馮若昭淡淡道,“我看她們如今倒都還算安分,不高興也隨她去吧。後宅這麼方寸大點地方,有什麼好折騰的?無聊!”
馮若星也對兩個庶妹興趣不大,忽然想起一事來,“對了,剛纔我們要離開前,我好像看到你跟霞姐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我沒看錯吧?!”
馮若昭笑了,“你沒看錯。她自己主動和我說,她想通了,跟我道歉來着,說過去都是她的錯,還想跟我做朋友呢。”
馮若星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不會吧,她真是這麼說的?!”
“是真的,”馮若昭道,“本來她還想拉我去她房裡坐一坐,被我推辭了。她還說,回頭要下帖子給我,請我專門去她那裡聚一聚呢。”
“嘖嘖嘖,”馮若星感嘆道,“難不成得了個郡主的封號,品級上去了,心胸也就隨之變開闊了?”
馮若昭遲疑着道,“也許……就是頓悟了吧。有些事情,只要想通了,也就沒有什麼了。”
“嗯,反正她王妃是肯定當不成了,”馮若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着馮若昭,“你卻很有希望,所以不如趁早討好討好你,省得以後你向她報仇。”
“二姐姐你在說什麼呢,”馮若昭哭笑不得,“我可沒想過什麼報仇什麼的。”
“你沒想過報仇,那你有沒有想過當王妃呢?”馮若星笑吟吟地道,“當然,你想不想的也沒關係,只要睿王這麼想的就行……”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馮若昭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我現在只擔心我娘呢,可沒心思跟姐姐開玩笑。我去瞧瞧現在怎麼樣了。”
說着,她站了起來,走出去慢慢踱到韓氏的臥房窗下,凝神細聽裡面的動靜。
“用力,用力啊——”有人急切地催促着,伴隨着韓氏痛苦的□□。
“還是不行!”
“二奶奶好像已經沒有力氣了。”
“凍產了,唉——用力啊,二奶奶!”
……
馮若昭聽不下去了,咬了咬牙,急匆匆地進了正屋。謝夫人一見她,正要說話,那邊臥室的房門卻突然吱呀開了,穩婆從裡面出來,一臉的焦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