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鶴一愣,猛然轉頭,看了一眼悄然出現在院子門口的江陵候,再望向牆頭冒出來的那些弓箭對準院子裡幾人的弓箭手,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改主意了!”江陵侯看着衛霜淡淡的道:“我還是覺得,衛霜不可能和我們合作,他是慕容澈的心腹,與他相謀無異於與虎謀皮。”
江子鶴指着他氣的話都說不出,剛在老太君屋子裡,一羣人商量下來還是覺得不應該和衛霜翻臉,他就趁機提出可以用自己女兒跟衛霜聯姻結盟,老太君也點頭說好,所以他才默許自己女兒偷跑來前院,也是想着以衛霜這一個多月的行爲來看,見到自己女兒哪有不動心的!果然,衛霜動心了,可是大哥居然來這一手!
而且!那箭頭所指的範圍,是連他們父女都在內的!
難道說,大哥其實是想趁此機會將自己也除去嘛?
就因爲老太君對自己的偏愛,還有自己和張家合作的那幾條商線賺了大把的私房銀子?
再就是他知道了他那些庶子出事有他動的手腳?
或者,根本就是易家那女人指使?
江子鶴腦中念頭急轉,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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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侯,”衛霜的聲音微微上挑,帶了明顯的不屑笑道:“殺了我,你以爲你們江陵侯,不,是你們江陵能逃得過去?”
“不殺你,你能放過我們?”江陵候淡淡的道。
“江陵侯爲何認定我不會放過你們?因爲你們十七年前殺了我父親和我二弟?因爲你們在江南私吞稅銀暗中操縱官場,買賣官位不說甚至還暗殺朝廷命官?還是因爲你們和和王合作,不光支援他私兵還支援他銀錢,當然,和王應諾你們的那條件的確讓人心動,皇后之位,異姓王永世承襲的爵位,還有自封一國的江南之地。”衛霜笑意淺淺,視線在掃過天邊一縷緋紅後,站直了身子,隨着他從門框裡的陰影邁步走出,凜冽殺氣蔓延在整個院子,讓那飄然而過的樹葉都似乎僵在了空中。
“你知道的還挺多的!”江陵候臉色微變,腳步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強撐着又往前站了一站,色厲內荏的道:“那我更不能放過你了!”
“你以爲你能殺得了我?”衛霜眼神如冰,殺氣似乎都凝聚成了實質一般,隨着他冷冷的聲音在院子裡迴盪。
“動手!”江陵侯大聲喝道。
“不準動手!”江子鶴驚叫道,弓箭無情,亂箭之下,站在院子中央的他們父女根本沒地方可以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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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頭的弓箭手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然後利箭便脫弦而出。
秦子皓在江陵侯出現之時就已經隨時戒備,衛霜走出門口之時就已經作勢往房子裡衝,江陵侯大喝聲出之時,他已經衝進了屋子。
而此時,衛霜的身形已經在院子裡消失。
帶着冰寒徹骨的殺意,如同風一般的掠上了牆頭,帶起了一線血色之後,直逼向了院子門口神都沒有回過來的江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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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霜身患重病,病重到他在京城之時,從臥室裡天天都有帶血的紗巾送出來清洗,病重到他從京城出來每日的行程最多幾十裡,就算他好女色,也只能光看不能摸。
這些信息是江陵侯最後下定決心對衛霜動手的原因。
就算曾經是戰神,但是一個吐血都吐成那樣的人能有多少戰鬥力?而殺了衛霜,再將衛霜之死推到慕容澈身上,功高震主,衛霜以這樣的身體被派下江南本來就讓他的那些屬下不滿,只要再在後面推動推動,京郊的漠北軍都要亂!
送消息來的是他通過長公主在衛霜身邊安排的密探,消息絕對不會有假!
而衛霜居然這麼託大,只帶了十幾個親衛就敢跟秦子皓一起進府。
這麼絕好的機會,老太君和弟弟們居然還想放過!
江陵侯府富貴已久,久到早已經將江南之地視爲己有,早已經將鐘鳴鼎食當做最自然的事!要是這一切都沒有了,這闔府上千族人,幾千下人,又將是什麼光景?
長公主被監禁就已經說明慕容澈已經察覺,更別提江陵侯府把控江南官場商場,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忽視的事,慕容澈這個自認爲中興之君的人又怎麼會容忍!
不反抗就會被吞噬最後滅亡!
江陵侯下令動手的時候是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可是冰冷的劍刃抵在他的脖頸之上,割開了皮膚,熱血沿着脖頸緩緩流下之時,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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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些人還留活口嘛?”一個親兵從牆頭將一個江陵侯府侍衛屍體給踹了下去,手中腰刀壓在另外一人的脖子上,大聲問道。
“這種話用得着問將軍嘛?”另外一個親兵隨手砍下一個人頭丟到院子外面,笑道:“對將軍拿起武器那刻,他們就已經是死人了!”
院子裡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好些人,一半是衛霜風一般的掠過之時放倒的人,一半是早就已經守在牆角的衛霜親衛幹掉的人,十幾個親衛一邊查看着是否還有活口,一邊嘰裡呱啦的埋怨江陵侯府居然讓他們等了這麼久才動手,讓他們等得頭上都長草。
“江陵候私兵三萬,江陵府守軍五萬,我帶進城的不過八百人,江陵候守衛近千人,就這個書房外面就有三百護衛,而我帶進府的不過十五個親衛,所以侯爺斷定可以取我性命,便連自己安危都不顧,親自上陣嘛?”一滴滴鮮血從壓在江陵侯頸脖間的長劍劍尖上滴落,在江陵侯那華貴至極的錦衣上落下點點痕跡,一滴滴滴落的響聲應和着衛霜一字字的聲音,聽在江陵侯耳朵裡卻如同黃泉裡傳來的追魂之聲。
“你……沒有病重……”江陵侯牙齒都打着顫,問道。
“我的確已經病重,也許你們再等個一兩月,就可以替我收屍。”衛霜淡淡的笑道,可是他只是賣了這麼一個破綻,示弱一下,他們便忍不住動了手。
以爲關閉城門,以爲三百對十五個,便安全無憂。
江南千年沒戰事,江陵侯府富貴幾百年,早讓他們忘記了真正的戰士,從沙場裡出來的士兵是什麼模樣。
江陵侯臉色灰白,想起老太君說的話和自家夫人說的話,一滴冷汗從額頭滴落下來,顫抖着聲音道:“你以爲你抓住了我,就能威脅得了江陵侯府?”
衛霜嗤笑一聲道:“威脅?我用得着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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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侯爺!”帶着驚恐的叫聲沿着大門通往書房的道路一路響了過來,在見到院子門口的江陵侯之時,那僕從根本來不及細看就叫道:“不好了!江陵城四門守將都被人挾持,如今城門大開,從伏牛山那邊,有大隊人馬過來了。”叫完纔看到自家侯爺脖子上一把還在滴着濃稠血液的長劍,和慘白臉色的侯爺身後那帶着如同地獄修羅般殺氣的男人。
“江陵知州等人,現在都在松鶴堂中吧?”衛霜長劍從江陵侯脖子間撤下,將人丟給了聚集起來的親衛,道:“既然他們不來拜見我們,我們便屈尊就卑的去會會他們,你看如何?秦大人?”
秦子皓從一地的屍體間繞了過來,看着身上中了幾箭的江紫嫣有些不忍,打開紙扇遮住了臉,從她身邊繞過,道:“咱們過去?”
“從這裡到松鶴堂,江陵侯府侍衛還有幾百人,”看着秦子皓的臉色頓時寡白,衛霜從親衛手中拿過長槍,束緊了腰帶,笑道:“你呆在這裡,也是可以的。”
“不是,咱們……”咱們一定得這個時候殺過去?不能等援軍來?城門都打開了衛釗他們……,看着衛霜臉上的笑意,秦子皓嘆息道:“我是欽差大臣,尚方寶劍在我這裡,誰若是阻擋我,就是謀逆抗旨,衛大將軍可以當場斬殺!”
衛霜拍了拍他肩頭,微微一笑,手中長槍點地,轉身踏出了書房小院,對着外面漸漸涌上來烏壓壓一片手中寒光閃閃的江陵侯守衛道:“聽到沒有,敢擋我的路,可要做好死的準備。”
侍衛們看着寒光閃閃的腰刀壓在脖子上的江陵候都有些無措,左右看着,擁擠着不敢上前。
衛霜嘴角冷冷翹起,手指在手腕上的手鍊上拂過,扣緊了護腕,然後往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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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令!衛霜秦子皓不仁不義,暗殺我江陵侯爺!取二人首級者,賞金萬兩!”微微騷動的人羣后面,有清冷的女聲響起,讓那些侍衛頓時安靜下來,手中的武器都對準了衛霜等人。
“喲,侯爺,你到底有多不受你娘喜歡啊?”挾持着江陵侯的親衛笑道,這連一點商討都沒有就直接放棄,這是對親生兒子的作法嘛?
“人當媽的都當他死了,咱們還帶着他做累贅?”秦子皓手中扇子又擋住了面容,好似不忍的道。雖然城門打開,但是衛釗他們只帶了八百人,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分人來支援他們的,而去不去松鶴堂,他們都要面對這滿府的侍衛。
不管進還是退都是一個意思,還不如殺到松鶴堂去。
在佩服衛霜的同時,秦子皓又有小小的不滿,既然是共同赴難的難兄難弟,你好歹跟我說聲不行?雖然這會讓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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