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季,空曠而荒涼,只有冰天雪地和凜冽的寒風。
荒原已經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茫茫然的一片,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天色微明,已將近極夜,白日的時間非常短,昏暗的天色爲荒原上灑下了最後的亮色。
在那亮色中,一行雪狼從南邊疾馳過來,在雪地上留下了一線明顯的痕跡。
籲的一聲,狂徒雙腿一夾雪狼的肚子讓雪狼停了下來。
“有情況?”將身子縮在她背後的老酒抖抖索索的問道。
狂徒搖搖頭,臉上神色卻更顯凝重。
太安靜了,荒野的冬季的確是安靜,但是,在這片白色荒漠的下面,其實還存在着許多的生命。
那些在雪層下面冬眠的動物們,等待春季破土的植物,還有流動的水流。
如今,卻是一點痕跡都無。
“我們在這裡宿營嗎?”孤狼策狼上前問道。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荒野上會颳起旋風,夜間視線不明,碰上那種旋風,人很容易走散。
“不,我們加快點速度,去冰間湖。”狂徒拍了一下雪狼的頭,要雪狼往東北方向前進。
孤狼的脣角不覺翹了翹,對縮在狂徒身後的老酒豎了下拇指。
老酒的眼角抽了抽,抱着了狂徒的腰,將身子緊緊貼在狂徒那帶了火性靈力溫暖的身軀。
其實,她一直都想回去的,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臺階。
狂徒回頭看了孤狼一眼,在孤狼尷尬的將那豎起的手指轉而去摸自己的鼻子之時道:“凌風應該沒有降臨在此處。”
孤狼一愣,讓雪狼加快了些速度趕上狂徒問道:“怎麼?”
“凌風是火之祭女,她所到之處,生命無不爲之欣喜歡蔚,但是,你看,這裡這一片死寂。”狂徒皺眉說道,頓了一下,大聲道:“跟緊些!大夥小心些!”
孤狼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對身後一揮手,讓隊伍緊密聚集起來,往冰間湖而去。
*
北地的冬季到處都是積雪,但是在荒野和日漏之間卻有一片常年不凍的湖泊,湖泊不大,卻是北地動物們渡冬的最好之地。
而北海衆族也遵循古老流傳下來的風俗,絕對不會在冬季和春季對在冰間湖渡冬繁衍的動物下手。
這兩個季節,是人類和動物們和平共處的季節。
而穿過冰間湖,便是雪狼的聚集地日漏。
往常到了這裡,雪狼們都會非常興奮,但是這次,在將要靠近冰間湖之時,雪狼卻停住了腳步,帶了不安和惶恐的打起了轉。
狂徒輕撫着身下的雪狼王,打着呼哨安撫着它,雪狼王發出了焦躁的叫聲,爪子不斷在地上輕刨着,就是不往前走。
狂徒的心裡的不安越發擴大起來,雪狼是北地除了冰熊外最兇悍的動物,她騎的這頭雪狼王體型巨大性子剽悍,便是遇見冰熊都要撲上去一戰,但是,現在它卻懼怕起來。
跳下雪狼,狂徒對也想隨後跳下的老酒道:“你和雪狼一起退回去,在我們剛經過的那個地方駐營。”
老酒看了她一眼,脣角一裂,毫不猶豫的滑下雪狼的背,弓着身子道:“我和你一起。”
“老酒!”狂徒歷喝一聲。
老酒將頭一縮,嘀咕道:“我纔不會走的,你自個說的,要我不要離開你。”說完,又得意的將語氣加重道:“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要離開!”
被趕上來正一臉備戰的凝重和興奮的狂戰士們全體猛然嗖的一下看過來,狂徒的臉不覺微微一紅(也許是黑),低聲喝道:“別亂說,快走!”
“這裡有危險對吧,我好歹也有土盾,你不用擔心我。”老酒眼睛都眯了起來,聲音裡帶了笑意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成爲你的累贅。”
狂徒皺着眉瞪着他,見他依然一副笑嘻嘻的無賴模樣,臉上滿是惱怒,心底卻不覺泛起了一絲暖意,轉頭道:“那好,你跟緊我。”
老酒貼近了她的身體,在她體溫的溫暖下脫了手套,金黃的光芒從他手中泛起,化作了一片片堅硬的鱗片護甲覆蓋上了狂徒以及狂戰士們的身體。
自從知道靈力可以激化出來後,摩摩族的戰士和希亞族戰士成了第一批挑戰者,可是他們激發出來的多是火水金攻擊性靈力,防禦性的土性靈力卻是非常稀少,治癒性的木系就更少了。
這也是老酒能最後死皮賴臉的跟着狂徒一起前來的原因,他的戰鬥技能比起狂戰士來說完全不值得看,但是他的護甲之力,卻是可以和老虎相媲美。
給全部的狂戰士帶上護甲之後,老酒對狂徒得意的一笑,趕緊將手套帶起來,然後縮起了脖子,退到了狂戰士們身後。
狂徒看了他一眼,轉身之時手中的戰斧已經呈現攻擊狀態,對雪狼王打了一個呼哨,便欲向前。
雪狼王一口咬住了她的衣角,發出了低沉的嗚咽聲。
狂徒輕拍了下它的頭:“我知道,前面很危險,但是我必須去看看。”
冰間湖離摩摩族營地還有些距離,但是因爲它周圍的溫暖和豐富的動植物,這裡也成了摩摩族的避難所。
如果摩摩族的營地出了事,那麼族人最先選擇的避難地,應該就是這裡。
無論如何,她得去確認一下。
雪狼王發出了低低的吼叫聲,仰首對其他的雪狼長嘯一聲,在其他雪狼一步步的退後之後,用頭抵了抵狂徒。
“你要跟我去嘛?”摸了下雪狼的頭,狂徒脣角不覺浮起了一絲笑意,低聲道:“不用,你和它們一起,在這裡等我吧。”
雪狼王搖搖頭髮出了嗚咽般的聲音,頭在她手心上蹭了蹭,彎腿蹲在她面前,示意她上去。
“你要我和同生共死嗎?”輕聲低喃着,手抱住了雪狼的脖子,狂徒不覺看向了日漏的方向。
那裡,她失去了狂風,撿了失去父母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雪狼。
揉了一下雪狼王脖子上的厚毛,狂徒向前走去,手中的戰斧帶起了鮮紅色的火焰。
*
沒有雪狼,行走在雪地之上便要困難許多,不多時,暮色也沉了下去,天完全黑了,風帶了呼嘯之聲吹了起來。
隨着寒風而來的,是比雪更冷的雪流,那是風速高達200公里時速的狂風吹起沒有結凍的積雪而形成的漫天雪霧。
能見度爲零,衆人緊貼的靠着隊伍裡火性靈力者發出的火光爲引導,艱難的在雪地裡挪動的。
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提出宿營。
四面都是雪霧,根本無法辨識方向,只能靠着雪狼王的本能帶路。
不知走了多久,便是有靈力護體,狂徒也覺得腳下一片冰冷,回頭看向眼簾上都是一層冰霜的老酒,狂徒思慮着,是不是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就聽得前方傳來了一陣鳥鳴。
那是白絨鴨的叫聲。
冰間湖數量最多的鳥類,也是唯一留在北地過冬的鳥類。
“白絨鴨還在,冰間湖應該沒事。”孤狼帶了喜色道了一聲,拉了老酒一把笑道:“再忍忍,等到了地方,我請你喝咱們摩摩族的酒。”
老酒眼睫毛抖動了一下,將上面的冰霜給抖掉後看向了神色一點沒有放鬆的狂徒。
狂徒停住了腳步,側耳細聽着那一陣陣的鳥鳴,手一揮,身子矮了下去,小心的往聲音來處走去。
孤狼收了臉上的喜色,也半蹲下身子跟在了狂徒身後。
那鳥鳴,太過於規律,規律得不像這個季節白絨鴨應該發出的聲音。
*
淡淡的乳白色的水汽嫋嫋升起,狂風好似被一堵牆給擋住一般突然消散而去,雪霧也散了開去,眼前,是如真似幻仙境一般的所在。
白雪圍繞下,那湖泊波光粼粼,湖面上搖曳着夏季開放的夢蓮花,十幾種鳥類遊弋其中,湖邊趴伏着莽牛和羚羊等動物,而在那水汽迷茫之處,點點好似彩色蘑菇一般的帳篷點綴在了草地上。
那應該是盛夏的場景,卻在這大雪紛飛的冬季出現。
看着那在水汽裡歡笑着跑過的孩童人影,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沉了下去。
“狂徒!”孤狼一把拉住了準備往前走的狂徒,輕聲道:“我去!”
狂徒眼睛緊盯着那個孩童的身影,搖搖頭道:“不,我去。”
那是她的身影,早已經被她遺忘了的,還是幼童的她,笑得沒有一絲陰霾的她,那個時候,她的父母還在,她也沒有被人拿來和火焰比較,更沒有安塔繼承人的壓力。
那是她最歡快的時光。
卻在這個極夜即將來臨的冰間湖上,展現出來。
“狂徒!”孤狼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急促起來,低聲道:“你是我們的安塔,是摩摩族的領頭狼,你若是出事,我們一族都會完蛋!”
狂徒一怔,回頭靜靜的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正是因爲我是安塔,所以我必須去,孤狼,你也知道,這是針對我來的。”
她眼中冒着鮮紅的火焰,卻又冷靜如同冬季的海灣,孤狼不覺鬆開了她的手,突的裂了一下嘴角,輕聲道:“好!”
說着,他手中戰斧斜握,越過狂徒朝前走去。
狂徒嘴角抿了一下,看着那些不說話只是默默往前走的狂戰士們一眼,最後在老酒身上停頓了一下,脣角微勾,翻身上了雪狼王的背,雙腿一夾,便衝過了衆人。
“狂徒!”孤狼發出了一聲怒吼,不顧那齊腿深的積雪跑了起來。
他聲音未落,就只見前面的水汽突然震盪起來,層層漣漪之間,一個嘶啞低沉帶了無盡威嚴的聲音響起。
“何方人類,居然敢闖進我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