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山頭後,便是一個三角形的小山谷,一行人加快了步伐直接跑進了山谷。
將多吉交給旁人,顧柏蓮留在了後面,等人都進來後,手中銀絲浮現,畫出了繁雜的陣紋。
陣紋劃好後,顧柏蓮刀在手指上一劃,隨手一揮,將幾滴鮮血灑上了陣紋。
一抹紅光沿着銀色的陣紋飛快的蔓延開來,淡淡的月華下,一個泛着粉紅的光罩罩住了整個山谷,將裡面跟外面隔絕開來。
已經是深秋,江南雖然天氣沒有北方那麼冷,但是深秋的夜裡也是寒冷冰人,陣一罩上山谷,山谷裡便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氣溫逐漸的升高,樹木伸展開枝葉,點點帶了生氣的熒光在空中浮動。
看了看谷中奇異的景色,再看了看那好似有看不見的屏障阻隔住一般外面的景色都開始模糊不清,林若不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好了,找個地方好生休息一下吧,獸找不到我們的。”見林若一臉驚訝中帶着擔心,揹着她的男人放她下來,脣角帶了一絲微笑,輕聲道。
找不到?那麼說,剛纔?指着來的地方,林若驚訝的張了張嘴,想問但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男人微微一怔,隨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道:“嗯,先前我們見那村裡還有亮光,以爲還有幸存者,便想借住一下那屋子,順便佈陣將屋子裡的人也保護了,不過……”
輕蔑一閃而過,男人臉上帶了溫和笑意道:“我叫寒硞。”
“啊,我是林若。”
林若帶了笑說完,眼角看到那個絡腮鬍子的彪型大漢被人扶到一棵大樹下坐下,忙小步跑了過去,邊跑邊從包袱裡拿出一個小瓶子,道:“我這裡有止血藥,大爺,方便讓我看看嘛?我是醫生……”
人跑到那樹下,聲音卻淡了下去,林若停下了腳步,兩個長相清秀手中發出淡淡的綠色熒光的年輕男人已經熟練的撕開了那大漢身上的軟甲。
軟甲褪下,腹部和腰部上幾道猙獰的傷口便露了出來,看上去那應該是獸的利爪造成的,就算那大漢一身肌肉如同鐵鑄一般,也被撕裂開來巨大的傷口,裡面隱隱已經露出了內臟。
看着那傷口旁邊已經發黑的部分和隨着傷口上隨意包紮的衣帶解開流出來的黑色腸子,林若不覺心頭一驚,獸毒已經入體,這樣的傷,怕是沒救了。
這些時間,她遇見過太多被獸抓傷後的人,只要傷口變紫變黑,那便是再怎樣都救不過來了。
“寒硞你那還有獸珠沒有,這次的毒性有些麻煩。”帶着綠色熒光的手按在了多吉傷口上,年輕男子回頭問道。
“有,不過是水屬性的。”寒硞急急的跑了過來,從腰間布囊裡掏出了一顆閃爍着淡淡青光的珠子遞給了他。
“多吉,忍着點,我要把這片肉都切掉。”將獸珠對多吉嘴裡一塞,年輕男人輕聲道了一聲後,手中小刀已經快速切下了傷口周圍的肉,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則是將帶着綠光的手覆蓋上了那傷口。
多吉發出了一聲悶哼,咬着牙將獸珠吞了下去,擡眼看向走過來的顧柏蓮。
“陣已經設好,我看了下,那隻雄鵼是向那個村子飛去了,應該不會往這邊過來了。”顧柏蓮還刀入鞘,蹲下了身子,看着他身上的傷口眼角不覺抽了一抽,緊緊的咬住了下脣。
看着他那模樣,多吉擡手,寬厚的大手掌在他頭上揉了一下,道:“放心,我無事,不過是些獸毒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顧柏蓮低垂了眼,如果不是他逞強而是按照多吉所說繞過那兩隻鵼所在之地,他們就不會對上那隻雌鵼,多吉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都怪自己!以爲自己已經變得夠強了,結果……
他們這一隊人是當初爲了防範易家的獸人而來,隊伍裡的鬥師只有多吉一人,而這一年多來碰到的獸也都是靠多吉上前硬擋着他們纔有機會殺獸或者逃生。
只是多吉身上的傷卻是越來越多。
多吉微微一笑,嘴角因爲祭師的動作痛得一抽,卻是帶了淡淡的笑意,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撐住的,咱們,能回去北疆的。”
“現在的獸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坐在一邊歇息的一個漢子輕聲嘆了一口氣。
“是啊,別說北疆,連京城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得了。”另外一個漢子將刀對地上一插,身子重重的靠在了樹幹上,輕聲道:“也不知道殿下他們如何了。”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卻讓所有人都微微屏住了一下呼吸。
多吉側頭看了那人一眼,轉頭之時視線在靠在樹上雙手抱着腰刀眼睛微閉着精廋男人身上停了一下,在他擡眸看回來之時,默默的轉了開去,同時拉住了欲起身的顧柏蓮。
深吸了一口氣,顧柏蓮在多吉身邊坐了下來,看着那兩個祭師全力施爲下那逐漸合攏的傷口,輕聲道:“多吉,你說姐姐她,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多吉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輕聲喝道:“別亂說,她怎麼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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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顧柏蓮輕嘆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也難怪這些南海將士會說出這樣的話,那些南海軍,本就不怎麼相信北海祭女的能力,就算是這些林朝的嫡系,只怕心裡也有所懷疑吧,雖然說,是他們這些人救了他們。
當時葉家之人突然發難南海軍的首領也默許了葉家人對他們的襲擊,若不是這些人挺身相護,他們只怕就死在那些林家人手裡了。
當時他們傷重,多吉更是差點醒不過來,兩個祭師自己都昏迷不醒更別提給他們治療了,幸好這些人帶着他們躲在深山裡面一個小莊子裡,纔算救回這條命。
可是當三個月後他們養好傷出山,卻發現外面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江南本是田野肥沃人口繁華之地,水道交錯村落衆多,可是當時已經是金秋季節,大地卻是一片蕭條凋零之態,而很多村子都是空無一人,更有村子裡留有殘骨餘渣。
然後他們遇到了獸。
不是獸人,而是巨大的擁有自己神智的獸。
然後,他們遇見了越來越多的獸,奇形怪狀大小不一的獸,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它們嗜血吃人強大……
到處都是獸,所有的交通和信息也斷了,慕容朝留在江南的暗道也斷了個乾淨,他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轉了一段時間後,聽人說南海軍集結了隊伍建立了碉堡防範獸,但是考慮到葉家人和南海軍統領的態度,他們並沒有去和那些人匯合。
雖然獸猖獗,但是在最初的混亂之後,人類也開始了自己的防禦,蕭凌風她們都在京城,那邊還有慕容朝最精銳的部隊和衛霜的部隊,如果江南這邊的南海軍能組織起反抗,那麼京城的情況應該更好。
救他們出來的南海軍頭領林震決定往京城走,而他們決定回北疆城,而回北疆城也要經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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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邊打邊躲繞着道往京城走,可是獸太多,道路基本上被阻擋住,又碰上去年冬天江南下了罕見的大雪,他們走了一年多的時間,都還沒過大江。
而京城那邊,北疆那邊的消息,一點都不知道。
而在他心裡更是有一點說不出來的擔憂,雖然說那個叫林震的男人帶人救了他們,但是當時下手的不光有林家人,也有南海軍的統領,如果沒有上頭的命令,那個統領應該不會這麼做,那麼,那個上頭是誰?平王還是林朝?
不,應該說是慕容朝還是慕容晚?
林震說他們是受慕容朝的直接命令前來護衛他們,不容他們這隊人有失,那麼那個統領受的又是誰的命令。
他們這一路走得艱辛,生死之間大家也結成了不同一般的情誼,便是爲了救這些兄弟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乎。
但是,這點子疑惑卻如同一顆小小的石子梗在心間一般。
讓他如鯁在喉,京城那裡,那個女人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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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女大人一定不會有事的。”寒硞輕聲說了一句。
“我們會回去的。”祭師寒暉收了手,開始給多吉包紮,輕聲的道了一聲。
“是啊,說不定我們回去的時候,祭女大人的孩子都能下地跑了。”祭師寒宵對地上一坐,給寒暉打着下手,帶了輕笑的道:“也不知道會像誰?”
傷口被包紮好,吞了一顆止痛的藥丸,多吉將身子靠在了樹幹上,大手揉了下顧柏蓮的頭,微微閉上了眼睛。
那女人雖然看上去散漫不喜歡管閒事,可是這麼多獸突然出現,那女人一定不會坐視不管,雖然說道路斷了,但是以北疆城的實力,這麼久時間都沒有人下來找他們,那麼就是說,京城那邊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那麻煩大得讓他們沒有餘力派人過來找他們。
或者說是派人過來了,卻沒有找到他們,甚至可能是直接被獸擋住了。
也就是說,大江對面有更加強大數量更多的獸。
但是,不管有多少獸,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他都要帶着他們回去。
出來之時,她跟他說過。
她說:多吉,現在你就是隊長,無論發生什麼事,記住,你們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活着回來見我!
多吉,活着回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