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一座房子,人就像一個沒有佛龕的遊神,終究會煙消雲散。”他也有他的固執。一座房子就是一個人的根,沒有根,人就是飄的,在空中飄來蕩去,會像浮萍一樣隨水而去,了無蹤跡。
“遊神?我正求之不得,那樣多自由自在。而你將成爲城市的蝸牛,買一座房子就像爲自己加一個沉重的殼。”沐輕塵哈哈大笑。
“那你難道沒打算在這個城市住下來?”陸赫泉感到沐輕塵不可思議,原來他們不是一類人。只不過也恍然大悟,以前嘲笑蝸牛揹着房子行走的愚笨,可是他們何嘗不也爲一座房子而揹負一生?
“我從沒有考慮定居在這裡,要不早買了房子。這裡不過是人生的一座驛站,始終我要回去,在鄉下隱居。你要知道我的故鄉多美,浙江的仙居,你聽說沒有。單聽這個名字,你就會無限神往。那裡青山綠水,四季如春。即使沒有這一切,你單單呆在自家的竹樓裡,聽雨滴敲打竹節,‘啪啪嗒啪嗒’,如無數顆珍珠滾落玉盤上。你可以開窗與風說話,風溫馨香甜,營養豐富着呢。還有竹林,諾大的竹林,屋前屋後都是,人活在這片綠色海洋中,絕對會忘記塵世紛憂,顯得生機勃勃。林間還有河,水清澈冰涼,你不用過濾消毒,拿了杯子就可以舀着喝,天然的消熱解毒。你知不,我太爺在其間活了一百二十六歲,我爺爺排行老小,現在已經九十九了,身骨硬朗,精神矍鑠,一頭銀鬚白髮,一看就是道骨仙風,世外高人。我父親六十多了,比你還年輕哩。我嗎,生就的短命鬼,也要回去活它個九十九。”沐輕塵長篇大論,但看他那神采和勁頭,讓人不能不信他說的。
陸赫泉笑了。“拉倒吧,躲在那裡活那麼久幹啥,於世沒有一點好處,不過是酒囊飯袋。”
“你才傻,那你說你對這個世界做過什麼貢獻?就你那小說,我看是流毒於世,欺世盜名。就算將來你做出什麼豐功偉績,又算得了什麼?”
是啊,我對這個世界貢獻了什麼,活了人生的四分之一,我對這個世界什麼也沒做過。即使將來活出理想,那該有什麼意義?陸赫泉沉思到。
“那人總該有生活目的吧。”陸赫泉底氣不足,對於未來,只剩下希望。
“生活目的?這是人生痛苦的所在,眼前得不到的,就冀望未來,可不過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我呢,沒有什麼人生目的,如果有的話,那就是珍惜眼前的一切,靜等某一天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挖個坑埋了自己。”沐輕塵眼睛中放着光彩,好像對他的未來充滿憧憬。
“我想問一句,你太爺活那麼久,他做了什麼?你爺爺呢?”
仙居,聽名字就讓人神往。
“咦,你較起勁來。他們植樹造林,綠化祖國山水呀,單我家那十幾個山頭上的大樹就足值千萬。不說這些世俗物慾,就說他們活的方法,以及活的態度和其間的精神就值得豔羨,他們把握了中華傳統思想的真諦。”
“若老子、莊子他們那樣。說實話,我也想去了。”陸赫泉忽然想知道粗茶淡飯中的智慧,單他們能夠長壽就是一種大智慧,單他們願意在那荒野之地長壽就很了不起。
“那好吧,咱們這就去放炮去。”沐輕塵笑了。
“我是說去你家鄉。”
“你連婆姨都不帶,到那裡打光棍啊!”沐輕塵故裝驚異。
“好了,說完了,我們要工作了。”陸赫泉懶得理會他。
中午時,雲沫曦做好飯,隔着門叫他們吃飯。
他們才放下工作,走了出去。
“儼然成了家庭主婦了。”沐輕塵取笑雲沫曦。
“哦,伺候你們吃食,倒成了家庭主婦,太不知道好歹了。我這一餐飯可要收錢的!”雲沫曦一見到沐輕塵臉上就有了笑容。
“那就成了老闆娘了。陸赫泉發揮發揮你的文采,也寫一部《舌尖》,咱們這位老闆娘可比那個秀晴漂亮,而且很有品味哩。”說着對他擠眼睛壞笑。
陸赫泉只好笑了笑。“吃你的飯,下午任務還艱鉅着呢。”
“得了,早知你是個工作狂,就讓你一個人做了。”沐輕塵說着敲了敲碗,發出一聲脆響。
陸赫泉看了看雲沫曦,她好像才從外面回來,穿了一件米白色羊毛衫,下身穿了一件黑色毛裙,又穿了中腰黑皮鞋,看上去莊重典雅。這個女人很會穿衣,簡單不失品味。
吃飯時,沐輕塵把剛纔看到的黃色小笑話拿來講,極盡誇張,言語詼諧幽默,逗得陸赫泉只想噴飯。雲沫曦只是微笑地聽着,不曾言語。
飯後,陸赫泉和沐輕塵又回到房中。沐輕塵對他說:“赫泉,雲沫曦對我有意思哩。”說着嘿嘿地笑。
“別自作多情,也沒見她對你特別關照。”他面上若無其事,心裡卻一沉。
“你這個傻冒,能看到什麼?你沒看她望着我的眼神,含情脈脈,把魂魄都勾去了。”
“得了,別饞涎欲滴,工作。”他一想到雲沫曦看沐輕塵的眼神,心裡就不舒服。
“對了,她幹什麼工作?她穿的都是名牌哩。”沐輕塵問。
“我也不知道,每天呆在屋裡,這你可是看到的。”陸赫泉對雲沫曦的神秘感還沒有消失,他們雖然在一起,可是卻對她的過去一點也不知,就是她呆在自己的房中幹什麼他也不知,她房間裡也不過一臺電腦,一些書籍而已。她在那瘋了的仙人掌之間,要承受多大的寂寞啊。
“不會吧,你到現在也沒有問一問?”沐輕塵多少不信。
“問那些幹什麼?人家想說那就會說的。”
“那你見過她的丈夫沒有?”
“她丈夫早死了。”
“我就說麼,這個女人絕對寂寞。好了,她是我下個目標,你小子可要給我創造機會啊。”沐輕塵興奮起來。
該怎樣說呢?
“工作工作,你不是今晚去會網友嗎。”陸赫泉連忙提醒他。
“是啊,我倒忘了。好了,咱們達成君子協定,我幫你破了身,你幫我把雲沫曦搞到手。”沐輕塵得意忘形。
徹底語塞。
陸赫泉最後決定和沐輕塵一起去會他的網友。他對這種豔遇生活充滿好奇。臨出門,他想起有一瓶好的補酒,就拉了沐輕塵。
“要不要喝酒?”
“看,你的猴子尾巴露出來了,想渾水摸魚?你竟是老江湖。”
“那裡,我是說補酒,用鹿茸泡的。”
“啊,你用來手淫啊,竟私藏這類東西!”
“狗屁,這是同學臨畢業送的禮物。”
“我不信,同學間會送這類東西。”沐輕塵盯着他看,半信半疑。
確實,陸赫泉怎麼也不會想到楊靜霞臨末會送他一支鹿茸。
他與楊靜霞好久沒有聯繫,見面也裝着不認識。可是在畢業前,楊靜霞打電話給他,讓他出去一下。她把用油紙層層包裹的東西塞給他。
想是以前陸赫泉送給她的東西,要不就是一個炸彈——充滿仇恨的炸彈!他沒說什麼就收下了,即便這是一個炸彈,會讓他粉身碎骨。
陸赫泉當着她的面打開包裹,讓她看看他被炸成肉屑粉煙。但陸赫泉驚呆了,竟然是一支完完全全的鹿茸,即使他想起楊靜霞是東北人,活在大興安嶺裡,也想不到這樣新奇的禮物。他不知楊靜霞刻薄他,奚落他還是詛咒他。他當時臉色一定很難看,感到臉在發脹。他傷這個女人太深了。
但是陸赫泉旋即一笑,欣然接受。“謝謝,謝謝你的體貼。”人扭過身,有想哭的衝動。
走到無人的地方,本想把這枝枝杈杈扔掉,但終不捨得。並不是因它珍貴,多少因它神奇。每個男人打心眼裡說,都不是那麼自信,也多少想試一試其間的神效。
打開櫃子,才發覺那瓶炮製好的藥酒不在了,一瓶紅葡萄酒在那裡。陸赫泉有些犯傻,不知哪次和雲沫曦喝酒,拿錯了酒瓶。也許就是那莫名其妙的晚上。難怪難怪,喝酒最後竟然變成脫衣上牀。他一時感到臉發熱,只好拎了另一瓶出來,裡面還有兩片鹿茸沉着。
“顏色還沒純正,若泡好,像葡萄酒一樣紅。不知道我那同學在哪找到這上等良品,只需一兩片就行了。”
“真有你的,簡直不可思議。”沐輕塵拎過酒瓶,仔細看了看,開瓶又嗅了嗅,良久對他說:“一個男人陽痿那是因爲他遇到不該遇到的女人。我那玩意管用,我纔不喝。”
“隨你便,我也怕浪費哩。”陸赫泉感到臉發燙。
當他要把酒放回,沐輕塵攔了。“拿就拿出來了,你不喝?到時你那玩意不管用,不後悔?”
說着去拿酒杯。“喝一兩杯試試。”隨後他詭秘地笑了,陸赫泉也感到好笑。
他們打的去了金石花園的水邊吧,是住宅小區裡很小的一個酒吧。因爲是一樓,房間昏暗陰冷,有潮溼的黴味。應該是清吧,播放着輕音樂。擺設還算別緻,木質的房樑參差掛着用避孕套和雞蛋做成的飾品,牆壁的畫作也是裝了雞蛋的避孕套,印象是什麼廣告的貼花。其他的很陳舊,髒兮兮的,不像一個高級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