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緣竹不再說什麼，她死死地盯着陸赫泉看，似乎想把他看透似的。
陸赫泉被看得心裡發毛。
“你要從實招來，你到底是愛男人多些還是愛女人多些？”陳緣竹一本正經地問他。
陸赫泉笑了笑，感到陳緣竹問得很有意思。愛男人多些還是愛女人多些，難道這就是區分同性戀的標準？
“誰認識他們啊，我壓根就不知。”陸赫泉只好從頭再說一遍。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個房子以前的房客是羅小嚴，他就死在這個屋子裡？”陳緣竹驚異起來。
“應該是吧。”陸赫泉無可奈何。
“難怪房租這麼低，你看窗外那間房子，好久沒人租住。”陳緣竹嗚呼起來。
“實際也沒什麼，這麼久我們也沒什麼啊。”陸赫泉不相信鬼怪，況且大多數出租屋都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死上一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人家說，與鬼住在一起，會折壽的。”陳緣竹有板有眼地說。
“得了，別封建迷信。”陸赫泉纔不信她那一套。
可就在這時，他感到房間裡陰風陣陣，他一下子想起那晚做的夢來，還有那個像他的黑影。人這樣想，不覺緊張起來。
陳緣竹又想說些什麼，她的手機響了，就去接電話。沒聊幾句，她像中了電，容光煥發起來，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來。可惜是ABCDEFG……的符號組合。開始陸赫泉還能聽懂一些good之類的簡單單詞，其後陳緣竹說得飛快，時不時夾雜着笑聲，陸赫泉便雲裡霧裡去了。他感到他們進了另一個世界，不屬於他的世界。陸赫泉在自己的世界裡能夠看到他們，卻不能跟他們一起遊玩。
陸赫泉打開電腦，鑽進聊天室，給一些不知名狀的東西聊起天來。他們或許是瘋子，或許是同性戀，或許就是鬼怪。電話可以虛擬一個世界，網絡照樣可以製造一個世界，人都在不覺中喜歡了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陳緣竹給曉倩補課回來，倚在他的身邊看他玩拱豬遊戲。
“給我泡杯咖啡好嗎？”陸赫泉目不轉睛，正準備把兩隻“豬”賣掉。
陳緣竹拿了咖啡過來。
“你呀，簡直像一個老爺。”陳緣竹噘着嘴。
“thanks，thanks。”陸赫泉連連感謝。
“你知道曉倩今天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一念之差，又得了一個“變壓器”。
“她問我愛不愛你。”
陸赫泉一時無心情玩遊戲了，但若無其事地盯着電腦。
“說下去啊。”
“我說愛呀。可是愛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又說不明白。”
想不到陳緣竹對愛情的看法與他頗有類似，愛本來就是似是而非的感覺。
“哦！”陸赫泉感到失望，陳緣竹對他的愛竟是那樣不確切。
“她又問我爲什麼愛上你，我說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在酒吧裡，外面是明月碧水，清風徐來，心情很好，所以極想和人喝幾杯酒，後來想到要和一個陌生人上牀，人便興奮了。”陳緣竹說這話時面帶微笑。與陌生人上牀，真是大言不慚。
陸赫泉失望倍加，陳緣竹太出人意外，原以爲她像楊靜霞一樣傻乎乎地就愛上我，而且不會輕易愛上一個人，可現在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那你的意思說，那天換了別人，你也會跟他上牀的？”真糟糕，遊戲中得了一大堆“血”。
“也真說不定，可偏偏碰到的是你。”陳緣竹噗哧笑了。
他電腦上又吃了一堆“血”，只不過還好，又把兩隻“豬”賣了。
“後來曉倩又問我怎樣看你，我說人很普通，不好不壞，只是沒什麼情趣，除了愛上電腦外，其餘一概無興趣。”陳緣竹批評他來一點也不客氣，他在她眼裡竟然一無是處。嗚呼！
“沒有那麼糟糕吧，我總該有些好處啊？”真是糟糕透頂，他又得到一個“變壓器”。
“是有好處，不過是曉倩說的。他說你長得英俊，幽默風趣，善解人意，有責任心，待人坦誠等等。可是我從沒有感覺你善解人意，幽默風趣啊。我看你有時候簡直是不可理喻。”陳緣竹說着斜視着他。
“老婆與朋友因不同視角而有不同看法，你要改變視角，看到我好的一面啊，不能骨頭裡挑刺吧。”陸赫泉笑了，還是有人替他打抱不平，遊戲中順手抓到一隻“羊”來。
“哦啊，我可沒說嫁給你，誰是你的老婆。”陳緣竹笑了。
“哈，我吃定你了，看你往哪裡逃。”陸赫泉興奮了，因爲他要把“血”全部拿了，那樣又變成得分了，不知是在說遊戲還是在對陳緣竹說。
陳緣竹不再說什麼，站在他的身邊替他理了理衣領。
“後來她又問了什麼？”曉倩刨根問底的功夫陸赫泉早領教了，決不會就問這麼幾個問題。
陳緣竹良久沒有說什麼，他扭頭看她，她竟然滾落了眼淚。
“這是怎麼回事？”他有些吃驚，兩人本來有說有笑，是什麼觸動了她的神經。
“沒什麼，灰塵落到眼睛了。”說着擠巴着眼睛笑了。
陸赫泉也笑了，果然把所有的“血”都吞食了，又有一隻“羊”，兩個“變壓器”，這一下子可以掙得幾萬分。
“快來看，我一下子得了三萬多分。”陸赫泉衝陳緣竹喊。
陳緣竹上前替他關了電腦。
“赫泉，你說你珍惜過我嗎？”陳緣竹一本正經地問他，她盯着他看，彷彿害怕他說謊一樣。
“傻瓜，我是愛你的。”陸赫泉心情極好。
“那你說你愛我什麼？”陳緣竹想看透他的心。
“愛你好人一個，有氣質，有活力，有自尊，有自信，有頭腦，所以我在若干年後，也就是夢醒之後，藉着黎明的微光，看着你倚在我的胸脯上甜美地睡着，我親吻了你的柔發，那時我感覺一切都差強人意，也感到無限的幸福，所以我想我一定是愛上你了。”
確實有這樣一個早上，陸赫泉受到一次感動。四周很靜謐，他們互相偎依，氣氛相當溫馨，那時他想了許多，想到郭薈薈，想到賀蓉，想到雲沫曦，他感到那些都是他媽的虛幻，像在夢中遇到她們。而現在他所偎依的陳緣竹，這樣真實地存在，而且讓他如此地輕鬆。愛情並不在於一個人的美醜，而在於精神的愉悅。
陳緣竹開心地笑了。
“你還算有良心。可是不是說明你開始與我上牀時並沒有愛我，是不是準備上牀後就拋棄我？”
這麼高難度的問題，陳緣竹似乎想把他挖空。
“這可是你看到的，自那一晚開始，我嫌棄過你沒有？倒是我感覺你有一段時間，好像隨時要走的樣子。”陸赫泉開始反擊。
“人家那時誰知道你會愛上我呢，原想着你該是崇信一夜情，我不隨時準備走，那還不被你踐踏得一身傷痕？”陳緣竹故意嗔怒。
“你還有臉說，一夜情，虧你想得出。”陸赫泉不覺笑了。
實在好笑，他不明白那晚他們爲什麼那樣自然地上牀，也許是楊靜霞的魔杖在作怪吧。他們就像熟人，就像若干年前與楊靜霞一樣，也是去喝酒，有酒量的楊靜霞意外的喝醉了，然後她說要把她給了陸赫泉。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後來沉迷過，可臨了關口，他卻收斂了，一種潛在的恐懼襲擊了他。
這種恐懼是什麼陸赫泉不知道，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那種恐懼是什麼。是不是害怕負責任，害怕真的和楊靜霞在一起？他不知道。
那晚陸赫泉與陳緣竹回到住處，他們又喝了所謂的“紅酒”，隨後徹底瘋狂，該是酒醉的，可是很清醒，所有的都很粘粘糊糊，以至於好長時間他都不想回憶這個場面，也不會重新經歷一次。陳緣竹徹底地醉着，她嘟囔着要把她最好的東西給陸赫泉。他們滾在一起時，感到自己就在旋風中心，陸赫泉顫抖了，看到了恐懼，它青面獠牙地在風中幻化，伺機向他撲來。可是陸赫泉任由它撲來，閉着眼，希望自己將隨風一起幻滅。
一切都恢復現實，陸赫泉並沒有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也沒遇到什麼可怕的結局，直到今日忽感到自己在一步步靠近幸福。
“那總不能說，你就在那晚，就準備和我廝守終身吧？”陳緣竹不信他的話。
陸赫泉沉默了，在那晚沒有考慮這麼遠，即使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陸赫泉也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時希望什麼都如此地保持下去，沒有發展也不會變質。可是若干天后的一個早上，就在黎明的光束籠罩他們時，塔才感到一切都很美好，心中對恐懼的疑惑才被眼前的溫馨擊毀，感到生活就該如此。
“說啊。”陳緣竹顯得急不可耐。
“那一晚我沒這樣想過，但就在看到你的一瞬，我就知道我們註定分不開彼此，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前生，所以我們陰魂不散地謀求今世。”陸赫泉陷入唯心之中，實際愛情就是一種徹底的唯心與唯我。
“簡直可笑之極，你怎麼會這樣想，簡直把我感動了。”陳緣竹說着扭過頭，不再看他，陸赫泉猜想她會落眼淚。
“我也不知道啊，但總是有緣分吧，要不我們怎會走到一起呢。”陸赫泉笑着說。
“不說這些，太無聊了，你們男人就會哄人開心。”陳緣竹說着到廚房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