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玉到了前院剛好聽到殿下和常儀的對話,而常儀問了殿下一句,你是要休了休玉側夫嗎?
她說,是。
那樣平淡如水,彷彿將他休棄並沒有一點難過,從前那些事她可以淡忘了,但他還是揪着那些海誓山盟一直欺騙着自己,直到她說,她要休了他。
原來天下女子皆薄倖,都是真的。
休玉奔出府邸,剛好黎宴採購物資回來,看到他那滿面淚水的樣子,本要上前詢問,休玉卻往外面跑了出去。
香玉見狀,跟黎宴支會了一聲,追着休玉過去。
她來到街頭,剛好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發現了他。
休玉蹲在一根柱子下面,頭髮凌亂,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此時的他捂着嘴哭得像被遺棄的寵物一般,狼狽至極。
他曾對她驕傲得宣佈,自己要成親了,五皇女對他嬌寵無雙,她只能默默看着他走,後來她進了黎府,成爲了黎宴的貼身侍女,然後隨嫁到這裡,每日如同陌生人般,無數次與他擦身而過。
可她依舊時刻看着他,看着他的喜樂悲歡,從沒有想過插手他的事情,而這一次,她沒有忍住。
“休玉……”
她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張手帕給他,他擡起頭來,看到她後也是吃了一驚。
香玉生得嬌俏,這些年來伺候黎宴,氣質上也越發穩重沉着,有多久沒有聽到她這樣叫他了?
六年了。
這六年來,他和家裡人也很少聯繫,可是香玉是徹底與家人斷了。
“你走,我不要你管!”
休玉的聲音是沙啞的,雙眼紅腫,到底是徹底傷了心。
香玉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說,“世間的感情是最琢磨不透的,你始終要學會一個人走,哪怕沒人愛你,你要永遠愛自己啊!”
休玉聽到她這麼說,卻沒有一點緩和的樣子,反而起身衝她大吼大叫起來。
“你就是永遠愛自己,所以才自私自利,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被愛,不配擁有家人!”
“可我是不得已的, 我……”
香玉已經處於十分尷尬的境地,她怕休玉出事,所以纔跟了來,並不是想聽他將往事重提,再說那些她不想再聽的話的。
“休玉!”這道聲音的主人是卿畫,她擔心休玉像之前黎宴一樣丟了,那她真是個不稱職的妻主了。
所以她還是追了上來,卻見香玉也在。
“香玉,你怎麼也在這裡?”
香玉走過來行禮。“奴婢拜見太女殿下!”
“好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暫時不休你就是了。”
卿畫想去拉休玉起來,他卻苦笑一聲自己起身了,最後垂着頭,無力得將手搭在柱子上。
“我不要你的施捨,那些銀子什麼的,我休玉還不稀罕,你負了我,卻也不欠我什麼,只當我是命苦,不能一世稱心如意,我自己走就是了,什麼也不要了,畢竟我要的,你給不了。”
他沒有看卿畫一眼,獨自往前走了,香玉的眼神一直在他身影離開的地方,久久沒有回神。
回府的路上,香玉才把說起了自己和休玉之間的關係。
她是休玉的姐姐,也是家中的老六,她上面還有五個哥哥,現在都已經嫁於人夫了。
六年前,家中因貧苦,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嫁給了大戶人家裡做小侍,比側夫和侍君還要低上一等,得到的彩禮用來補貼家用,尤其是給香玉用來娶夫的。
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也是家裡唯一可以傳承血統的人。
卿畫很清楚越是貧困的家庭就越是重女輕男,而香玉是無慾無求,根本不想娶親生子,因此家裡人就與她決裂了,在她看來,專心於自己的事業,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付出一切也甘心。
沒人可以批判她的對錯,因爲那只是她自由,沒有干涉過任何人。
但香玉也不願看到父母受苦,這些年賺的錢也都補貼了家裡,現在家裡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但父親去世前,她也沒有去見他最後一面,因此休玉是恨她的,也再不想提及什麼姐弟之情。
“事情就是這樣了,殿下,我擔心休玉他……”
卿畫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勸動休玉,該做的她已經做了。
“他應該會自己回林州,香玉,你也回去一次吧,順便帶一些東西回去,就當是我這個做妻主的一些彌補。”
“我替休玉多謝殿下賞賜,那我先幫忙帶去,順便看看休玉有沒有到家。”
香玉始終沒有談及家人,或許往事太過刺骨,她還是無法釋懷吧。
卿畫也不在多問了,有些事,她也管不了。
她讓常儀備好了東西,最後將香玉送走了。
黎宴看着眼前香玉駕着馬車離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
“香玉她這是,被你打發回老家了嗎?”
卿畫笑道:“阿宴放心,她會回來的。”
黎宴每日和香玉朝夕相處,她家裡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的。
“香玉是一個有着獨立人格的女子,她不願意委曲求全在家裡被安排人生,也不願意結婚生子,所以被家裡人排斥、記恨,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很愧疚,但她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卿畫拍了拍黎宴的肩膀,“是啊,香玉的思想很前衛,不過阿宴,你也是一個很獨立的人,我們天璃就是需要你這樣的男兒啊。”
黎宴從來都不喜歡被拍馬屁,他將卿畫的手拉下來,正經道:“咱們先不說這個,對了,沐尚書已經關在大牢好幾天了,殿下打算怎麼處置她?”
卿畫本打算將她處斬的,可是總覺得讓她這麼死了,有些太便宜她了。
“她死了不要緊,就怕有些脈絡因爲她徹底斷了,還有哪些臣子參與了進來,又是貪了多少,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殿下,沐尚書這個人嘴巴嚴得很,她是個死不悔改的人,除非,殿下不僅不殺她,還給了她天大的好處。”黎宴雖不懂朝政之事,但畢竟做生意久了,看人還算有一套。
“我就算是給了她好處,她也是個白眼狼,不會忠心耿耿對我,不僅如此,她這過河拆橋的本事也是厲害。”
“因爲好處還不夠大罷了,殿下,沐尚書有一個弱點,就是圓滑,可是太過圓滑,就能輕易被利用起來,她最想要什麼,不過是虛榮和權力,殿下要將她當作一粒棋子,就不怕整治不了朝堂……”
黎宴的一番話,讓卿畫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