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進京,使得京都愈加的熱鬧,卻帶給樑國公府不大不小的麻煩。因邱守俛繼娶萬春郡君,使得樑國公府和慶王府成了姻親。若沒有邱恬予,要斷這門親事,到是不難,可有邱恬予,除非樑國公府狠心,捨棄邱恬予,否則這門親事斷不了。
姚訓錚對慶王是橫眉冷對,不願多搭理,慶王卻上趕叫他姻侄,把他氣得七竅生煙。慶王還嫌不夠,指使萬春郡君同母妹萬秋郡君,送帖子進樑國公府,美其名曰:探望外甥女兒。
韓氏收到這張帖子,並不感到意外,這麼好的藉口,慶王若是不用,那纔怪了,讓人把帖子送去給邱恬予,想看她會如何處理此事。
邱恬予收到帖子,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並沒有將帖子交還給韓氏,由韓氏出面拒絕萬秋郡君,她拿着帖子去了明珠院。
“心妹妹,明天你陪我去見萬秋郡君吧。”邱恬予直接道。
姚心蘿微愕,對邱恬予的請求,感到有幾分意外,淡淡地道:“恬姐姐,我不合適陪你去見萬秋郡君。”
“沒什麼不合適的,萬春郡君是我繼母,萬秋郡君也算是我們的姨母,你陪我去見見沒關係的。”邱恬予誤解了姚心蘿拒絕的原因,
姚心蘿蹙眉,沉聲問道:“恬姐姐,我去見萬秋郡君,是我向她行晚輩禮,還是她向我行尊卑禮?”
“在家中當然是行晚輩禮。”邱恬予理所當然地道。
姚心蘿沒想到邱恬予會這麼回答,眸底閃過一抹失望,語氣平靜地道:“恬姐姐去看看《禮律》,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邱恬予讀書還是很用心的,不用回去翻看《禮律》,就明白她說錯話了,卑從尊禮,萬秋郡君見姚心蘿該行尊卑禮。平時在家中,姚心蘿沒有擺縣主的架子,但不表示,她在外人面前也一樣這麼的平易近人。
“心妹妹,我先回院子去了。”邱恬予羞愧的告辭離開。
姚心蘿看着她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韓氏得知此事後,不免對邱恬予有些失望,這姑娘看似精明,實則糊塗。
第二天,萬秋郡君帶着禮物上門了,邱恬予在拙院的西側廳見她。萬秋郡君進門時,還趾高氣揚的,可到西側廳,發現只有邱恬予一人,臉色難看地詰問道:“恬予,這就是樑國公府的待客之道嗎?”
邱恬予看着比她大不了幾歲的萬秋郡君,那聲姨母着實叫不出口,抿了抿脣,問道:“郡君,何出此言?”
“你舅母呢?”萬秋郡君自持與韓氏是同輩,應該韓氏來招呼她纔對,卻忘了,她送來的帖子是給邱恬予,再者,她不過是繼室的妹妹,原配的長嫂見不見她都是可以的,畢竟萬春郡君嫁給邱守俛,沒經過姚家同意,在禮數上是有所欠缺的。
“舅母出門作客了。”邱恬予所知的情況是這樣,但事實是韓氏帶着柳氏、姚心蘿、姚倫哲和淘兒避了出去,不願與萬秋郡君碰面。她在家中,不出來見客,還是會引起旁人詬病的。韓氏做事向來周全,不會給人留下這麼大的話柄。
“她去誰家作客了?”萬秋郡君不信事情會這麼巧。
“去直郡王府了,前幾日收到的帖子。”邱恬予道。
萬秋郡君不言語了,直郡王,她惹不起,今天算是白來一趟。兩人不熟,相對無言,萬秋郡君彆彆扭扭地坐了一刻鐘,再也忍受不住,告辭離去。
傍晚,韓氏等人頂風冒雪的回來了,這種寒冷的日子,姚心蘿是不喜歡出門的,可明天,她卻不得得再次出門,因爲兩日前,她收到了梅香雪送來的紙條,黎若瀾約她在福慶茶樓見面。
翌日,雪停了,但因爲一連下了數日的雪,路面有厚厚的積雪,好在陽光和煦,照在身上消融了些許的寒意,是個適合出門的好天氣。馬車在福慶茶樓外停了下來,姚心蘿從馬車上下來,徑直進了茶樓,她不可能永遠避着黎若瀾,也不可能從此不去雅筑館,這次見面,勢在必行。
黎若瀾已在茶樓的二樓廂房內等候多時,看到姚心蘿進來,站起身,輕喚了聲,“小師妹。”
姚心蘿看着他,眸光微閃,“黎師兄。”
“是茗眉。”黎若瀾提壺爲姚心蘿倒了杯茶。
姚心蘿淡笑道:“謝謝黎師兄。”
黎若瀾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姚心蘿在他對面坐下,示意冬林幾個先出去。
“小師妹,你不必爲了下元節的花箋,感到困擾。”黎若瀾認真地看着她,深邃的眼中全是姚心蘿的影子,“小師妹長得清秀可人,行事大方得體,我會對小師妹生出愛慕之心,實屬正常。”
姚心蘿俏臉微紅,羞澀地道:“我沒有師兄說得那麼好。”
黎若瀾凝視她,目光坦然真摯,“小師妹,我愛慕你,當然也希望你能迴應我相等的情意,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這個道理我懂。所以小師妹,請不要爲了這件事避開我,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師兄,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姚心蘿神情複雜地低下了頭,輕聲道:“師兄,對不起。”
“小師妹,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黎若瀾燦然一笑,他能約她相見,就已然釋懷,就如他所言,他和她是師兄妹,縱然做不成夫妻,卻也是一輩子相交的情意。
“師兄一定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良緣的。”姚心蘿舉杯,真誠地道。
黎若瀾脣角輕揚,笑得明朗如陽,並還以祝福,“小師妹也會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
師兄妹倆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過了兩日,慶王府的帖子再次送進了樑國公府,這次是慶王妃要見邱恬予。韓氏嗤笑一聲,把帖子丟在旁邊,這慶王府還真是怠惰,連個理由都不換。
慶王府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攀交情,實在讓人厭煩。讓韓氏心煩的還不止這事,還有李愉要再納一房妾室的事。
據冬柳打聽到的消息,李愉前幾日,在街上偶見幾個地痞追趕一少女,拔刀相助,救下了那個少女。李愉憐惜少女孤苦無依,一來二往的,就有了情愫,決定將少女納爲妾室,以便照顧。
“好一齣英雄救美。”姚心蘿不無嘲諷地冷笑道。
韓氏不願多管祝愛蓮的事,把鄭氏帶去見祝氏,讓她們去商談。
一個妾是納,二個妾也是納,所謂蝨多不癢,債多不愁。一兩個來回後,祝氏只能同意李愉納那個名喚姣孃的女子爲妾,和納樊柔時的要求一樣,不準庶子女先出生。
鄭氏滿意而歸,同樣滿意的還有李恆,得知姚家同意李愉納妾一事時,他正和黎若瀾煮酒下棋。他不是李愉那種沒眼力的,也沒那麼多俠義心腸,更不會對除姚心蘿以外的女子,生出什麼憐香惜玉的情緒來。用這種小伎倆算計他,未免太小瞧他了。
得知李愉再次納妾的事,姚家姐妹和邱恬予並沒有再去安慰祝愛蓮,上次的事,她們記憶猶新,不會再去自討沒趣。
解決好李愉納妾的事,祝氏在韓氏的陪同下,去拙院的正廳見慶王妃和萬秋郡君。
萬秋郡君剛一落座,就發難,“外祖母來了,外孫女兒避而不見,未免太失禮了。”
“慶王府的教養的確好。”韓氏嘲諷地笑道。
在禮法上,慶王妃是邱恬予的外祖母不假,但有祝氏這個親外祖母在,慶王妃就不能拿這事問罪。慶王妃當然知道萬秋郡君說錯話了,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道:“小孩子不懂事,胡亂說話,還請老太太和夫人見諒。”
萬秋郡君雖長得五大三粗,卻很懼怕嬌小可人的嫡母,縮着身子,站到一旁,再不敢多言。
“王妃言重了,別說郡君說錯話,她就是撒潑罵人,有慶王府撐腰,我們小小的樑國公府也不敢拿她怎麼樣。”韓氏毫不客氣地道。
慶王妃表情一僵,在她的印象中,韓氏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說話從來都不會這麼生硬耿直,會給人留些情面,今天這是怎麼了?
韓氏留意到慶王妃神色的變化,勾了勾脣角,她是故意的撕破臉皮的,省得慶王府不停拿探望邱恬予當藉口,找上門來攀交情。藩王被聖上忌憚,樑國公府不想受這種牽連。
“孽障,還不跟老太太和夫人道歉。”慶王妃能屈能伸。
韓氏冷聲道:“我可不敢受郡君的道歉,王妃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這大冷的天,進進出出的,要是生了病,可就是我們姚家的罪過了。”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恬予。”慶王妃虛言應對。
“王妃不愧是人人稱道的好嫡母,爲了庶女的繼女,如此奔波,這樣的關心。可見王妃心善,我雖不如王妃,但也不是狠心的人,恬予怎麼說也是我嫡親的外甥女兒,我是不會虧待她的。”韓氏斜睨慶王妃道。
高高在上的慶王妃,那容人一懟再懟,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樑國公府的待客之道,本王妃見識到了。”
“王妃慢走,恕不遠送。”韓氏面無表情地道。
“哼。”慶王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祝氏冷着臉,沉聲問道:“老大媳婦,你做事一向穩重,但我沒想到你今日做事如此莽撞,你這麼得罪慶王妃,要是她讓萬春郡君把恬予接回去怎麼辦?”
“老太太不必擔心,我敢得罪她,就篤定她接不走恬予。”韓氏自信地笑道。
“你別太自以爲是,弄到後面收不了場。”祝氏不悅地道。
“這麼做是父親的意思。”韓氏懶得與她多費脣舌,把老國公搬了出來。
祝氏抿緊了嘴角,不再多言,徑直回了丹霞院。
冬月十六日,宮中設宴,姚心蘿隨父母進宮。今天姚心蘿的打扮,與她的年紀嚴重不符,穿着粉紅色出風毛夾棉斜領袍,挽着花苞髻,圓圓花苞上纏着串粉珍珠,簪着兩朵粉紅的梅花絹花,小臉上乾乾淨淨,薄薄的櫻脣上就抹着一層淡粉色的口脂。
這是六七歲小姑娘的打扮,十三歲的姚心蘿妝扮成這樣,實在是有扮嫩的嫌疑。姚心蘿之所以這樣妝扮,是因爲幾位王爺有意爲兒子們挑選貴女爲妻,公府、侯府都不願意與藩王有所牽連的,是以她沒等韓氏囑咐,就做了這樣的妝扮。
韓氏對姚心蘿這身打扮,十分的滿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囑咐道:“留在孃的身邊,不要到處亂走。”
姚心蘿乖巧地應道:“娘,您放心,我會留在您身邊,不會亂走的。”
進了宮,到了設宴的地方,姚心蘿看到公府、侯府包括伯府的姑娘,都打扮得很低調,至於宗室女,因爲同姓,不用擔心會被指婚,打扮的珠光寶氣,花枝招展,十分的靚麗。
姚心蘿隨韓氏落了座,對面坐着蔣國公府的人,高樂靈正朝她扮鬼臉。姚心蘿笑着,回了她一個鬼臉。
隨着內侍的通報,四大藩王帶着家眷進了大殿,坐在姚國公府上首處的正是慶王府的人。姚心蘿目無旁視,萬秋郡君卻連瞥了她好幾眼。
過了一小會,聖上、羅太后和章皇后駕到,宴會正式開始,宮人們提着裝有珍饈美味的食盒,魚貫而入,依次從裡面拿出佳餚來,放在各人的面前。
聖上動了筷,其他人才跟着動筷。
姚心蘿邊吃邊欣賞着殿內的舞蹈,在一羣舞女退出去,另一羣舞女還沒上場的空擋,康王府那邊有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帶着四個婢女,走了出來,對着坐在寶座上的聖上,盈盈跪拜,道:“雲安願爲皇伯父獻舞一支,祝大虞繁榮昌隆,國泰民安,還請皇伯父准許。”
雲安郡主是康王的原配嫡女,年方十五歲,上個月剛剛及笄,親事尚未定,主動出來獻舞,必有所求。
聖上笑納了雲安郡主的祝詞,笑道:“祺弟,你有個好女兒。雲安有心了,朕準你所請。”
“謝皇伯父。”雲安郡主微微一笑,緩緩站起身來,跟在她身後的婢女,上前伺候她脫下身上大紅繡牡丹的宮裝,露出淡藍色繡着孔雀花紋的裙子。
四個婢女退開一旁,從腰間摸出樂器來,隨着樂聲響起,雲安郡主輕盈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