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上午,就在許玉珠攆李恆,李恆攆姚心蘿過去了。正午時分,停車下馬,在一避雨亭歇腳。
姚心蘿下了馬車,擡頭就看到李恆站在不遠處,目光柔和地凝視着她。他到是想上前去扶她下來,奈何鳳庭衛和韓家人盯他,跟盯敵人似的,根本不容他靠近姚心蘿。
李恆深深懷念在京都,姚心蘿身邊守衛不是那麼嚴密的時候。當然被人盯着的好處,也不是沒有,至少那個明明怕他怕得要命,卻還想要勾引他的那個女人,就沒辦法靠近他。若不是知道那女人跟韓家有很深的關係,他不介意像對付先前那些女人一樣對付她。
避雨亭後面有條小溪,卓遇樓在路上射死的那兩頭大雁,可以收拾了烤着吃。韓家的下人壘起了竈,李恆的手下也弄好了架子,卓遇樓把收拾乾淨的兩隻大雁,提了過來。
姚心蘿垂首坐在亭內,看似沒有注意李恆,其實眼角餘光一直看着他,見他動作熟練地將大雁穿好,用短的鐵籤將大雁支撐開,放在架子上開始烤。
姚心蘿並不覺得李恆親自動手烤東西,有什麼不對的,她還挺喜歡親自動手烤過東西的,但許玉珠卻大驚小怪地喊道:“李哥哥,你是大將軍,你怎麼能做這種下人才做的事呢?”
“許玉珠,你給我閉嘴。”韓三舅怒吼道。
許玉珠噘嘴道:“我又沒說錯,這事本來就是下人做的事啊,李哥……”
“冬林,把她打昏過去。”韓三舅忍無可忍地道。
許玉珠連忙抱着頭,跑到韓三太太身後躲着,“不要打昏我,我不說話了,我不說了還不成嗎?”
韓三舅重重地喘了口粗氣,冬林頗感遺憾地放下了擡起的手臂。
這邊的鬧劇,似乎沒有驚動李恆,他一直專心地烤着大雁,往大雁上塗抹鹽巴和各種佐料,一股誘人的香味,隨風飄了過來,韓嘉縹咽咽口水,道:“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這是李哥哥烤的,你不可以吃。”許玉珠霸道地道。
韓嘉縹用怪異地眼神看了看她,都一上午,這人還沒認清事實嗎?
韓三舅的臉色又難看起來,愈加覺得自家四妹不會教女兒,教出這麼個恬不知恥的東西出來。
這時,韓家這邊煮的東西先出來了,婢女把菜飯一一端上了桌,婆子們還燒水,爲其他人煮麪。
“李恆,過來吃飯了。”韓三舅語氣僵硬地喊道。不管怎樣,李恆都是他三嬸的姨孫,他不能過於怠慢人家,而且李恆並沒做出什麼逾越之舉。
“好。”李恆應聲站了起來,用鋒利地小刀,將兩隻雁腿切了下來,提着進了亭裡,放在姚心蘿面前的碗裡,“姚妹妹,嚐嚐味道可好?”
姚心蘿擡眸看着他,微啓的櫻脣,還沒來得及就謝謝說出口,許玉珠就鬧起來了,“李哥哥,你怎麼能全給她?我也要。”
李恆聽而未聞,接過婢女遞來的溼帕子,擦去手上的油漬,去韓三舅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坐下。
韓三舅警告地盯了許玉珠一眼,拿起筷子,道:“吃飯。”
許玉珠嘟着嘴,伸手探向雁腿,姚心蘿眸光微閃,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打在了她的手背上。姚心蘿用了點內勁,痛得許玉珠哎喲一聲,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噗哧。”韓嘉縹笑出了聲。
李恆翹起了脣角,眼中是愉悅的笑意,草羅妹妹肯護食,也就表示在意他,他很高興。
姚心蘿神色未變,慢慢地嚼着嘴中的雁肉。許玉珠氣憤地道:“姚心蘿,你說話不算數。”
韓三舅將筷子摔在桌上,怒道:“許玉珠,你不想吃飯,就滾去馬車上呆着。”
“三舅舅,你就知道幫着她,她能吃男人給的東西,爲什麼我就不行?”許玉珠比韓三舅還要火大。
“玉珠啊,你想吃雁肉,這裡有,心兒比你小,是該她吃腿的。”韓三太太不得不出言打圓場。
這是個好的臺階,一般人會就勢下來,可許玉珠不是一般人,“這裡年紀最小的人又不是她,是韓嘉縹。”
“珠表姐,我打小就不喜歡吃腿,我喜歡吃翅膀。”韓嘉縹筷子一伸,把雁翅夾進了碗,又一伸筷子,把另一個也夾走了,然後還給了許玉珠一個挑釁地目光。
“啊!”許玉珠尖叫一聲,失去理智的她,做出了一件衆人都沒意料到的事,她將鋪在石桌上的桌布給掀翻,一桌的菜包括碗碟灑了一地,湯湯水水四下飛測,打溼了圍坐在桌邊衆人的衣裳。
衆人一時之間都呆怔住了,李恆最快回過神來,一個箭步竄到了姚心蘿身邊,關心又着急地問道:“姚妹妹,你有沒有被燙到?”
姚心蘿嚥下口裡的雁肉,搖頭道:“沒有。”
韓三舅也回過神來了,走到許玉珠面前,擡手就狠狠地給了她一耳光,他卯足了勁打下去,聲音巨響,聽着就讓人覺得疼。
韓三太太驚呼道:“老爺。”韓三太太怕他還要繼續打許玉珠,趕緊抱住他的胳膊。
許玉珠捂着左臉,扭頭去看站在姚心蘿的李恆,想尋找到他憐惜的眼神,然而李恆根本沒往這邊看。
“來人,把她拖回馬車上去。”韓三舅舅恨不能再給許玉珠幾耳光,好把她打清醒了,但是不行,她不是他的女兒,只是外甥女。
許玉珠不等婆子靠近她,就往外走,經過李恆和姚心蘿身邊時,她停了下來,身子一歪,就往李恆身上倒去。
李恆是什麼人,哪容她近身,抓着姚心蘿的手,往懷裡一帶,一個旋身,就閃到了亭外。如此一來,他不但避開了許玉珠,還將姚心蘿摟在懷裡,一解相思。
許玉珠打定主意,一定要賴上李恆,故意假摔,想要倒進他懷裡,強行弄個肌膚之親,但是她錯估了他的身手,也料錯了他的爲人。許玉珠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她踩到了湯汁,腳下一滑,弄假成真,頭重重地撞在了石桌沿上,磕破了頭,鮮血直流,她也暈了過去。
在場衆人看着倒在地上的許玉珠,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想法,自作自受。
韓三太太暗歎了口氣,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管許玉珠,但是不可以,強忍着性子,讓婢女把許玉珠擡去馬車。姚心蘿看着許玉珠那半臉血,蹙眉道:“冬桔,你去給許表姑娘包紮一下。”
韓三舅冷着臉,看着許玉珠被攙扶出去,正要吩咐下人收拾,重新煮菜飯,轉眼卻看到李恆將姚心蘿摟在懷中,勃然大怒,吼道:“你還不鬆手。”這臭小子,太會見縫插針了。
姚心蘿經他提醒,才發現自己和李恆的姿勢過於親近,面紅耳赤地從李恆的懷裡掙扎了出去。李恆懷裡一空,心裡不捨,面上不露,衝着姚心蘿長揖行禮道:“事發突然,情急之下,貿然出手,冒犯之處,還請姚妹妹見諒。”
姚心蘿低頭去看李恆,李恆擡頭對她調皮地眨了下左眼,姚心蘿抿脣一笑,道:“多謝李哥哥援手,免我受傷。”
韓三舅這下是有火也發不出了,他總不能讓李恆不要拉開姚心蘿,任由許玉珠倒下去,把姚心蘿撞傷。
菜飯被許玉珠毀掉了,可要重新再煮,一是沒有那麼多食材,再者也耽誤時辰,於是一人一碗麪充飢。
消了食,衆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韓三舅見姚心蘿上了馬,從車上跳下來,道:“心兒,縹兒,姑娘家家騎什麼馬?和你舅母坐車去。”
“啊。”姚心蘿瞥了眼李恆,“哦。”
姚心蘿翻身下了馬,往馬車走去,韓嘉縹跟在她身邊,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三伯父太不識趣了。”
“縹兒,你也想挨耳光?”姚心蘿挑眉問道。
韓嘉縹摸着臉道:“我臉皮薄,不經打。”
姚心蘿掩嘴笑道:“那你還亂說話。”
“我這是在爲你打抱不平。”韓嘉縹壞笑道。
姚心蘿輕啐她一口,道:“縹兒,你再亂說話,不用三舅父動手,我就要教訓你了。”
“好姐姐,我不說了,我不說,我扶你上馬車。”韓嘉縹涎着臉笑道。
日暮時分,進城投宿,韓三舅讓下人去請大夫來給許玉珠診脈、看傷、重新上藥包紮。李恆趁韓三舅與大夫說話之際,指使卓遇樓幾個去支開呂一飛和韓家兄弟,他去堵上淨房的姚心蘿。
姚心蘿從淨房裡出來,就看到了李恆,眸光閃了閃,朝他走了過去,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問道:“李哥哥,你是在等我嗎?”
“是的,姚妹妹我有話要問你。”李恆朝她走了一大步。
姚心蘿抿了抿脣,“你要問我什麼?”
李恆向前傾,盯着她的眼睛,“你答應那蠢貨什麼了?”
“蠢貨?”姚心蘿愣了愣,“你說許玉珠?”
“嗯。”李恆不會去記無關緊要人的名字。
姚心蘿明眸流轉,笑得狡黠,“我什麼都沒答應她,是她以爲我答應了她。”
李恆笑,從衣襟裡掏出那枚魚形玉墜,從頸脖上取下來,託在手中,“姚妹妹,可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