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裡的姚心蘿是真得累了,渾身痠痛,縱然她習了武,身體不似看起來那麼嬌弱,但也不是打不倒的鐵金剛。
在冬梅等人的伺候,沐浴更衣,頭髮一擦乾,姚心蘿倒頭就睡。等李恆從淨房回來時,牀上的人兒,已經呼吸平緩,安然入睡。
李恆初解男女之事,那有不想要的,可是他到底捨不得吵醒姚心蘿,壓下所有旖旎念頭,將她摟入懷裡,閉上眼睛,相擁而眠。
次日,姚心蘿照舊是從裡到外一身紅,當然與昨天那套繡雲霞鸞風紋的不同,今天這套是雲霞孔雀紋,髮髻也由俏麗的隨雲髻變成了福髻,正中是純金大鳳翅流蘇簪,左右兩側各一朵玉雕花、髻上是點綴珠呂,正個人顯得高貴、文雅、持重。
以姚心蘿的年紀,還是做嬌俏的裝扮比較好,但是她上面沒有婆婆幫她穩着,她必須立起來,讓族人意識到,定遠侯府的長房有了當家主母,不容人小覷。她也是要告訴李老夫人,她有能力管好中饋,她要替李恆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娘子,不用管那些人那些事。”李恆看得出她的用意,可他娶她,不是要她這麼辛苦的。
“後宅的事,我會看着辦的,你不用理會。”姚心蘿戴好金鐲,從梳妝檯前站了起來,笑靨如花地看着他,“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
李恆一愣,笑,“好,那就拿她們打發時間。”
“走吧,二爺。”姚心蘿笑道。
“二奶奶,請。”李恆笑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往靖北堂去,進去,就看到一對老人家,坐在定遠侯和李老夫人身邊坐,老太爺面孔瘦癯,表情嚴肅;老太太富態圓潤,神色慈祥,他們正是李氏的族長和族長太太。
在族長太太的身後站着兩個婦人,是族長的大兒媳黃氏和二兒媳邵氏。姚心蘿看過資料,知道族長的大兒媳黃氏和鄭氏是姨表姐妹。
看着姚心蘿的打扮,族長太太微點了點頭,雖然年紀小,可不愧是有品級地位的郡主,從小出入宮闈,這氣勢頗足。
姚心蘿給族長和族長太太行了福禮,鄭氏殷勤上前爲她作介紹,“恆哥媳婦,這個是族長的大兒媳,你喚她寅大嬸孃。”
姚心蘿微微垂首,淡淡地道:“寅大嬸。”
黃氏的丈夫是族長的長子,在族長一脈裡行一,但是年紀略小於故去的李憲,因而鄭氏讓姚心蘿稱呼她爲嬸孃。
族長這一支是嫡長房嫡長子,定遠侯府這一支是嫡長房嫡次子,當年戰亂,李家嫡長子守家,李家嫡次子從軍,累積戰功,成了定遠侯,從此李氏一族的榮耀都轉到定遠侯府這一支來了。
族裡處處都需要仰仗着定遠侯府,對侯府的傳承也十分在意,誰是下任侯爺,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
“恆哥媳婦,這個是族長的二兒媳,你喚她宑三嬸孃就可以了。”鄭氏笑眯眯地道。
“宑三嬸。”姚心蘿欠身,淺笑道。沒有在面對寅大太太時,那麼的疏離。
邵氏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恆哥媳婦,你是新媳婦,這頭幾月忙,等你空些,我再來尋你說話。”
“好啊,宑三嬸儘管來。”姚心蘿凝眸笑道。
族長太太微皺了下眉,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定遠侯府的爭執,她樂見,但她可不想她家裡也起爭執,可姚心蘿卻如此明顯擡舉邵氏,這分明是在挑事。這個恆二奶奶,不是個好相與的。
今日族中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認了親之後,在花廳裡擺宴。鄭氏帶着羅素約,熱情地招呼着族中的人。姚心蘿坐在李老夫人身邊,冷眼旁觀。
黃氏端着酒杯過來,道:“恭喜二嬸母,又添了一個乖孫媳。”
李老夫人樂呵呵地飲了酒,看着姚心蘿,道:“我這乖孫媳,是孫媳裡的第一得意之人,旁的誰都比不上的。”
這話到是實情,有史以來,姚心蘿是嫁進武將之家身份品級最高的,她不是第一得意之人,誰是?除非日後有公主嫁進來,否則沒有人能蓋得住她。
羅素約正好過來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淡了下去。李老夫人跟前,現在就兩個孫媳,姚心蘿是第一,那她排第二?
她嫁進來一年多,晨昏定省,沒有缺過一天;伺候太婆婆、婆婆,也是盡心盡力,沒有絲毫懈怠。姚心蘿纔剛嫁過來一天,什麼事都沒做過,她憑什麼壓在她頭上?
黃氏不好接話了,她不敢說羅素約纔是第一,畢竟姚心蘿是郡主,她不敢附和李老夫人的話,羅素約纔是定遠侯府的大奶奶。黃氏只得乾笑兩聲,走開了,這馬屁誰的都沒拍到位。
姚心蘿嗤笑,想腳踩兩隻船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眸光流轉,與羅素約的視線碰上了。
眼神對峙。
姚心蘿淡漠,羅素約怨恨。
片刻後,羅素約把視線移開。
姚心蘿垂瞼,放下了酒杯,提筷夾菜,絲毫不受她怨恨的眼神影響。
散了席,族人們都離開了。
姚心蘿和李恆離開靖北堂,回了他們住的昍園。
李老夫人和定遠侯爺也回了沁園,李老夫人身體不好,坐了一上午,乏了,想歇歇,坐在椅子看着定遠侯,道:“東西我都幫你收拾好了,等恆哥媳婦回了門,你就去西北吧,別整日憂心忡忡地皺着眉。”
定遠侯滿懷歉意地看着她,“蓉蓉,我對不住你。”
“我們做了幾十年夫妻了,還跟我說這種話做什麼?你的心我知道,我的心你也知道,不必說了。你呀,還是去書房看兵書吧。”李老夫人淡笑道。
“唯吾妻知吾。”定遠侯握握她的手,起身喚下人進來伺候,他去了書房。
李老夫人靠在引枕,看着爲她蓋被子的心腹婆子,問道:“阿元,你看恆哥媳婦是什麼樣的人?”
“二奶奶是聰明人。”元嬤嬤笑道。
“恆哥媳婦和愉哥媳婦之間有芥蒂,對其他人也是很淡然,都疏遠着,今天還故意擡舉宑哥媳婦。”李老夫人皺眉,這怎麼看都不像個聰明人做得出來的事?
“老夫人,二奶奶是郡主。”元嬤嬤笑道。
“話雖如此。”李老夫人皺眉,“阿元,你說恆哥媳婦此舉,是不是爲了中饋?”
“老夫人,二奶奶要管中饋,是理所當然的事,先前是大夫人不在了,才讓二太太掌家,如今二奶奶入府,這中饋交給長房是合情合理的。”元嬤嬤語氣平靜地道。
“我到不是不願意讓恆哥媳婦管中饋,我是擔心她……”李老夫人嘆了口氣。
中饋之爭,各家都有。
雖然李老夫人一直認爲長房該挑起擔子,但是因爲章氏的早死,如今中饋是二房在管。鄭氏管了這麼些年,讓她撒手,一時之間怕是難以接受。
元嬤嬤掖掖被子,問道:“老夫人,可是擔心二奶奶管不好,又要重新交到二太太手裡去?”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所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我得好好看看。”
元嬤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二奶奶剛進門,再看看也好。
相比李老夫人對姚心蘿的質疑,李恆是全然的信任,他把昍院交給姚心蘿打理。昍院是二進的院子,東西各有跨院,還配有小廚房。
先是李恆的奶孃周婆子,領着昍院的人來給主母請安。總共六個人,除了周婆子,就只有兒媳、李恆的奶嫂成柱家的和四人護院。
“只有這麼幾個人?”姚心蘿驚訝地問道,鄭氏這想安排未免也太苛待李恆了,李老夫人知道嗎?還是她縱容的?
“我長年在邊關,回來住的時候不多,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就還給二太太了。”李恆已數次清理院子裡的人,留下來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姚心蘿頓時明瞭,鄭氏安排的人,肯定是有問題的。冬梅早有準備,周婆子六人磕頭認主後,一人一個荷包,裡面是喜金餜子一個。周婆子也有準備,照樣每人一個荷包。
姚心蘿身邊喚進來給身邊的人就多了,管事娘子冬梅,一等丫頭:冬林、冬枝、冬桔、冬柳、冬樹,二等丫頭:冬桂、冬村、冬杞、冬杭等八個,三等丫頭十二個,不算陪房四家,就有二十六個。
見禮完畢,姚心蘿淡笑道:“府上的規矩,清楚的就照着做,不清楚的,就打聽清楚了,照着做。壞了規矩,按律處置。”
衆奴僕齊聲應了。
打發了下人們出去,李恆伸手將姚心蘿抱了過去,下巴擱在她肩上,“娘子,認了這麼多人,累了,我們上牀睡睡。”
姚心蘿一聽他那口氣,就知他在打什麼壞主意,一個閃身,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我還要看嫁妝單子,你累了,你去睡吧。”
“等睡起來,我們一起看。”李恆拋着媚眼,誘拐她。
姚心蘿斜他一眼,“纔不要。”不等李恆撲過來,快步逃了出去,到東暖閣看單子。她的嫁妝太多,恐怕要收拾好幾天。
李恆到是有心追過去,又怕她惱,想了想,決定去練功,消磨一下太過旺盛的精力。
“我去練功。”李恆簡短地交待了一下,就出了昍院,往練功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