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是萬壽節,聖上窩在春頤園裡醉生夢死,不肯露面,可這萬壽節還是得辦。太子去見勳貴和百官,太子妃在東宮見各位外命婦。
姚心蘿是隨韓氏、姚方氏一起來的,一進宮門,熱浪撲面而來,溫暖如春,太子妃端坐在寶座上,穿戴着明黃色太子妃服飾,兩邊的位子上已經坐了好幾位貴婦,在與她說笑。
“臣婦(昭和)見……”三人給太子妃行禮。
“免了,不必多禮。”太子妃虛扶道。
“謝太子妃。”三人欠身道。
姚心蘿解開斗篷,讓宮女拿了下去,先扶韓氏坐下,就要去後邊的席上坐。太子妃詫異地問道:“昭和妹妹你去哪?過來坐呀。”太子妃邊說,邊拍拍身邊的位置。
姚心蘿笑,走過去,在太子妃身邊坐下。幾個跟着婆婆進宮來的年輕婦人,露出了羨慕的眼神。顯恪郡王世子妃崔氏,發出一聲輕嗤,被她婆婆郡王妃瞪了一眼,她把頭低了下去。
太子妃接過宮女遞來的手爐,塞給姚心蘿,笑問道:“怎麼不把淇兒帶來?”
“前兒她和順兒他們一起玩打雪仗,受了風寒,鼻子塞住了,怕她再受凍,就沒帶她過來。小石頭和小布布,還好吧?”姚心蘿笑道。
“女孩子是要嬌弱些,小石頭小布布沒什麼事。”太子妃笑道。
閒聊了幾句,陸續有二品以上的貴婦們帶着人進來,福王妃和安郡王妃一起進來了,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照舊免了。
人來齊後,時間也差不多了,移步去慶麟宮。因聖上不出席,今年的萬壽宴,省了那些獻禮等環節,並且男女分別設宴。
因有幾個人因故缺席,姚心蘿和齊子衿兩人坐到了一起。姚心蘿見齊子衿臉色發白,猶豫了一下,問道:“郡王妃,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殿裡的炭火太旺,我有點氣悶。”齊子衿按着胸口,勉力笑道。
姚心蘿也覺得殿裡太熱,示意宮女將旁邊的窗子開了條小縫。齊子衿輕吸了口氣,感激地對姚心蘿笑了笑。
宮女們把佳餚送了上來,姚心蘿起筷夾了片魚肉,放進嘴裡細細品嚐。齊子衿盛了碗雞湯,她剛喝了兩口,就側轉身體,用帕子捂住了嘴,似乎有點想要嘔吐。
這情形有點……
姚心蘿眸光微閃,張張嘴,遲疑片刻,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她和齊子衿交情還沒到那一步,有些事還是佯裝不知的好,尤其現在安郡王的野心已顯露無疑,做爲與他敵對方的人,她不能對他的王妃,過於關注,會引起他的忌憚的。
姚心蘿見齊子衿食難下嚥的樣子,把目光移開,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每半個月,都會讓府醫請平安脈,齊子衿恐怕是知道自己懷有身孕,或者身體不適的,她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一個時辰後,宮宴結束,諸臣和外命妃們離宮回家。萬壽節過後,過關有捷報傳來,餘鋒那邊小勝了兩場,安郡王在朝堂,就更加的得意了,附庸他的官員吹捧他,識人之明、用人之準的話。安郡王這麼英明神英,太子自然就成了昏庸無能之輩了。
安郡王那趾高氣揚的小人嘴臉,看得朝中正直的官員,個個搖頭嘆息。若這江山落到安郡王的手中,大虞危已。
過了幾日,姚心蘿正在暖閣翻看賬冊,冬柳拿着張鑲着銀邊描花請柬進來了,行禮道:“郡主,安郡王府送來帖子。”
姚心蘿接過請柬,打開看了看,道:“安郡王妃好雅興,請我三日後,去郡王府賞花。”
“郡主要去嗎?”冬柳問道。
“我記得這是安郡王妃嫁進安郡王府,第一次辦宴會吧,到是不好缺席。冬樹去擬回帖,就說我定會準時叨擾。”姚心蘿合上請柬道。
冬樹退下去擬回帖。
然而這場賞花宴,最終沒有辦成。
就在賞花宴舉辦的前一天的下午,冬柳匆匆來稟,“郡主,安郡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安郡王妃的孩子沒了。”
姚心蘿臉色微變,“怎麼會沒了?出了什麼事?”
“聽說是選布料時,有兩個妾室爲了爭同一匹布料,發生了爭執,拉扯時,撞倒了安郡王妃,孩子就沒了。”冬柳躬身道。
姚心蘿愕然無語,這叫什麼事啊?
這天,李恆難得的在酉時三刻回家了,進屋就見淇兒認真的在教同同讀詩,“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同同坐在軟軟的棉椅裡,一臉懵懂,聽到門簾掀起的聲音,他看了過來,見是李恆,高興地拍着小巴掌,喊道:“得得,得得。”
“是爹爹啦,爹爹,爹爹,不是得得,得得。”淇兒糾正他道。
“同同要等一下,等爹爹烤暖和了再來抱你。”姚心蘿伸手攔住要迫不及待,要爬過去的同同。
“爹爹,先抱我。爹爹,先抱我。”淇兒爭寵道。
“好,先抱淇兒。”李恆搓着手,走了過來。他離榻有三步遠,淇兒就站起,竄了過去。李恆展開雙臂,接住了她。
淇兒覺得好玩,咯咯笑道:“爹爹,再來一次。爹爹,再來一次。”
李恆這女兒奴,還真得把她放回榻上,再來了一次。淇兒還意猶未盡地要求再來一次。
“淇兒,爹爹剛纔外面回來,很辛苦了,讓爹爹坐下歇息一下,不許再鬧了。”姚心蘿板着臉道。
“哦。”淇兒乖巧地應道。
李恆笑笑,在姚心蘿的身邊坐下,將她懷裡的同同抱了過去。婢女倒了茶水進來,淇兒在婢女的幫助下,端茶送到李恆面前,“爹爹,請喝茶。”
“淇兒乖。”李恆接了過去。
淇兒又端了杯,送到姚心蘿面前,“娘,請喝茶。”
“淇兒乖。”姚心蘿摸摸她的臉,把茶接了過去,“今天衙門沒事,這麼早就回來了?”
“是安郡王有事,沒空讓我們有事。他府上的下人,不知道來稟報了什麼,他就離兵部,回王府了。”李恆近半個月,都是快亥時正了,纔回來。兵部並不太多的事,可安郡王卻雞蛋裡挑骨頭,還把陳年舊事都翻出來,責問兵部兵部的官員,把他們指使的團團轉。
“安郡王妃的孩子沒了。”姚心蘿把冬柳打聽到的事,告訴了李恆,“他連後宅都安頓不了,還想爭位,就他那淺薄的能力,大虞非被他弄得亡國。”
最後兩個字,姚心蘿沒說出聲音來。
“妾是禍家之源。”李恆評點道。
姚心蘿贊同地頷首,道:“後天你休沐,在家帶淇兒和同同,我要去一趟郡王府,探望郡王妃。”
這是禮數,李恆也無從勸阻。
第二天,姚心蘿還沒打發冬柳去福王府,福王妃已打發人過來,與她約定明天,一起去安郡王府。
次日,姚心蘿換上較爲素淨的衣裳,沒帶華麗的寶石和鎏金首飾,戴上整套的玉石頭面,帶着補藥,前往安郡王府。姚心蘿比福王妃晚了一點,她到時,福王妃的馬車已進了郡王府。
姚心蘿的馬車跟着進了郡王府,到了二門處,姚心蘿下了馬車,看到福王妃也是素淨的打扮,會心地頷首,攜手坐下了郡王府的小車,往內院去見齊子衿。
齊子衿的臉色蒼白,神情萎靡地躺在榻上。看到福王妃和姚心蘿進來,她支撐着,想要起來行禮。福王妃和姚心蘿趕緊上前,將她按住。
姚心蘿對郡王府內院的事,知道的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她知道齊子衿能懷上孩子,很不容易。因爲安郡王進她房的日子不多,這也是爲什麼她成親兩年,沒有懷孕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什麼孝期。安郡王在孝期,可沒少與那些妾室尋歡作樂。
“八弟妹,你還年輕,放寬心,日後有的是機會。”福王妃勸慰道。
齊子衿扯了扯嘴角,道:“就當這孩子,與我無緣吧。”
“八弟妹,千萬不要這麼想,他不會與你無緣的,或許過一段時候,他就會回來的。”福王妃柔聲道。
“七嫂,你說得是真得嗎?”齊子衿眼含期許地問道。
福王妃不太敢與齊子衿的目光對上,她這隻安撫的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郡王妃是個好母親,那孩子捨不得你,不會離開你的。”姚心蘿趕緊幫着福王妃把話圓下去。
齊子衿雙手按在肚子上,神情恍悟地喃喃問道:“他會回來嗎?”
“你想要他早些回來,就要把身體養好。”姚心蘿拉起被子給她蓋好,“郡王妃是有福之人,不要多想,好好休息,養好了身體,日後必能得償所願。”
“謝郡主吉言。”齊子衿眼眶微紅。
這時,有丫鬟端藥上來,福王妃伸手接過丫鬟手裡的藥碗,感覺溫度剛剛好,“八弟妹,喝藥吧。”
“七嫂,這不敢當,讓婢女來吧。”齊子衿婉拒道。
福王妃沒有堅持,把碗遞迴給婢女,等她喝完了藥。福王妃和姚心蘿勸她喝了藥,又安慰了她幾句,才雙雙告辭離開。
兩人出了院門,同時長出了口氣,剛纔的情緒太壓抑。坐上小車,到二門處時,兩人剛下小車,就遇到了大步從外面走進來的安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