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姚心蘿正要去雅筑館,梅香雪又來了,這次不是來看孔意秋的,“小師妹,我昨天遇到了宮裡那個謝女官。”
“怎麼了?”姚心蘿問道。
“她說要認我做乾妹妹。”梅香雪道。
姚心蘿微蹙了下眉,問道:“她說原因了嗎?”
“她知道了我和笨小子的事,說大虞傳承數百年,名聲顯赫的五大世家,有孔家、崔家、謝家、鄧家和樑家。”梅香雪昨天無意間透露了要成親的事,被謝女官把話問了出來。
姚心蘿立時明白謝女官的意思,梅香雪是個孤女,沈嘯和董若塵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官場上是不認的。黎若瀾雖是豪商,可還是和孔家門不當戶不對。
“師爺、師父和師兄是什麼意思?”姚心蘿問道。
“師孃拒絕了她,說多謝她的好意,這件事已經有了安排。”梅香雪笑,“小師妹,以後我喊你大舅母做義母,是不是要改口喊你小表妹?”
“隨便你怎麼喊。”姚心蘿笑道。
十月初六,孔意秋的父母先趕到京都,兩天後,韓大舅和韓大太太來了,還帶來了韓嘉縹。
不管是商談認親的事,還是商談訂親的事,長輩們都不會讓姚心蘿和韓嘉縹參與。如是姚心蘿盡地主之誼,帶着韓嘉縹在京城大街小巷閒逛玩耍,作陪的是蕭詠絮和高樂靈。
這一日,四人逛到了璨園,璨園進了一批玉石毛料供人賭,賭石賭的是運氣,三兩銀子有可能開出極品玉石,也有可能一無所獲。姚心蘿是不打算賭這種運氣的,奈何身邊三個都不是安分的主。
“心兒(心表姐),賭嘛賭嘛,大不了,要不是沒開出好的石頭,銀子我幫你出好不好?”三人拽着她的披風,異口同聲地道。
姚心蘿被迫隨她們去桌邊挑選玉石毛料,韓嘉縹三人,饒有其事的各自選了半天,選出一塊自覺能開出好玉來的石頭,姚心蘿隨手挑了塊,奇形怪狀的毛料出來。
“心兒,這石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你還是另外挑一塊吧。”蕭詠絮很有良心地建議道。
“人不可貌相,石都亦如此。就這塊。”姚心蘿示意冬桔交銀子開石頭。
四塊石頭開出來,姚心蘿的那塊開出來的是白玉,品質細膩,三兩銀子是絕對買不到的。蕭詠絮和高樂靈開出的是雜色玉,價值一般。韓嘉縹挑得那塊,都不用考慮品質了,兩個巴掌大的毛料,就開出拇指大小的玉石出來。
“這麼點,能拿來做什麼?”韓嘉縹憋着嘴道。
“可以做耳墜。”蕭詠絮機靈地道。
韓嘉縹笑,“可行。”讓婢女收好石頭,“我就不信我的眼光這麼差,我們再來賭一回。”
四人又各自挑選了一塊石頭,開出來仍舊是姚心蘿挑得那塊最好,韓嘉縹的最差。
“事不過三,我就不信我選不出好毛料來。”韓嘉縹不服氣地道。
姚心蘿抓住她的胳膊,道:“縹兒,你當知道有人賭石,賭得傾家蕩產,你得答應我,再賭這一次,不可再賭。”
“好。”韓嘉縹爽快地答應了。
四人再次挑選了石頭,跟先前兩次一樣。韓嘉縹仰天長嘆道:“我果然沒這麼好命,我認了,不賭了不賭。”
姚心蘿抿脣笑了笑,把那三塊石頭塞給她,道:“你的命最好了,這些全歸你。”
“心表姐,你真是世上最好的表姐了。”韓嘉縹高興地道。
蕭詠絮和高樂靈也把石頭塞給她,“我們的也給你。”
“謝謝謝謝,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韓嘉縹笑道。
“你呀,用不着跟我們客氣。”蕭詠絮笑道。
四人說笑着離開了璨園,坐在二樓注視着這一切的蕭濰,“運氣還真好。”
“誰運氣好?”蕭源忙完差事,正好過來,不過他是從後面街繞過來的,不知道店前發生的事。
“一個賭石的人,連選三塊都是好石頭。”蕭濰笑道,他隱瞞了那個運氣好的人是姚心蘿,怕蕭源知道姚心蘿運氣好,越發的不用鬆手了。
蕭源也沒多問,提壺拿杯,倒了杯熱茶喝。
立冬過後,天氣一日冷過一日,過了中元節,通了炕,入了火,屋內又溫暖如春。可在這種寒風刺骨的天氣裡,姚惠貞和祝五州卻被客棧的人趕了出來。
姚惠貞被丟出樑國公府時,戴着的首飾,被她陸陸續續送去了當鋪,一共當了三百七十五兩銀子。普通一家五口,四十兩就能過一年。若是姚惠貞和祝五州,能好好使用這筆銀子,他們要在京都立足並不難,可是兩人絲毫沒有這打算,甚至忘了還在延川苦苦等着他們去救的父母、兒女。他們是有銀子就花,一個月的時間不到,他們就將三百多兩銀子,揮霍一空。
爛泥就是爛泥,縱然到了窮途末路,仍舊不會長進,不會反省。姚惠貞覺得有樑國公府這個靠山在,無須害怕,被客棧的人趕出來,兩人相互攙扶着,往樑國公府去,可還沒到樑國公府,半道就被攔住。
攔住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延川縣賭坊的那些打手們,“呵呵,祝五州,你的心還蠻寬的,難爲你老父老母,日盼夜盼地,等着你拿銀子回去贖他們。”
“我不是不想回去贖他們,我是沒要到銀子,我不能回去。”祝五州邊解釋,邊害怕地縮到了姚惠貞身後去了。
姚惠貞險些沒被他的舉動給地氣厥過去,這個沒用的男人。
“窩囊廢就是窩囊廢,得了,我們也不指望你弄來銀子了,去賣身賺銀子。這小子長得到人模狗樣的,雖說年紀大些,但年紀大,也有年紀的好處,耐操。”打手頭子痞痞地道。
姚惠貞雖知道有男倌子,但她下意識的以爲是要把她丟妓院去,尖叫,雙手抱住胸口,色厲內荏地道:“我是樑國公府的三姑太太,你們要敢碰我一下,我父親一定要了你們的腦袋。”
賭坊的老闆當時放祝五州和姚惠貞,就是因爲知道姚惠貞是樑國公府的三姑太太,才網開一面的。老國公在把姚惠貞和祝五州趕出來後,就立刻派人去延川處理此事。
老國公以爲他們被趕出去後,會吸取教訓,可是他失望了,如是花銀子讓延川縣的賭坊的打手過來,再給他們一點教訓。打手頭子才只針對祝五州,看姚惠貞“挺身而出”,打手頭子也很鬱悶,沒見過這樣敗壞親父名聲的人。
打手頭子冷笑道:“得了得了,就你這樣,還樑國公府的三姑太太,樑國公府得多倒黴,才攤上你這麼個三姑太太?你少撒謊騙老子,老子不上你這當,來人,將他們抓走。”
祝五州和姚惠貞掙扎不過,被他們堵着嘴,強行拖走了。他們並沒有把兩人賣到男倌和妓院去,祝五州被丟到碼頭,當苦力;姚惠貞則進了私紡莊,學紡布。只要敢偷懶,就會被罰打,還不準吃飯。夫妻倆被安置好了,府門外再無人蹲守。
祝氏和祝愛蓮對此事的反應截然相反,祝氏是擔憂不已,派人悄悄去尋找。祝愛蓮暗自慶幸,父母總算沒有連累到她。府中其他人被告知,不要多管多問,只當沒有此事。
二十二日,小雪的節氣,這天傍晚應景的下了雪,次日,雪後天晴,蕭詠絮牽着一匹馬來找姚心蘿,“心兒,我們來比一比。”
“馬哪來的?”姚心蘿笑問道。
“丘丘送我的。”蕭詠絮甜蜜地笑道。
姚心蘿嘴角微微抽搐,對蕭詠絮給高晉丘取的暱稱,她適應無能,“所以你得了好馬,就找來我顯擺來了?”
“不光是顯擺,我還是來找你比試的,看是你的照夜玉獅子厲害,還是我的赤兔馬厲害?”蕭詠絮挑眉道。
“你怎麼不找小樂比?”姚心蘿的騎術,認真說起來,要略遜兩人一籌。
“昨兒上午比過了,她輸了。”蕭詠絮得意地大笑道。
姚心蘿笑,“那我也認輸好了,昨晚才下了雪,我不可不敢騎,我怕路滑。”
“雪都清掃了,一點都不滑。再說因爲下雪,那玄武街上都沒什麼人,正好跑馬,好心兒,你就跟我比試比試。”蕭詠絮就想讓人知道她的寶貝馬的厲害。
“心表姐,跟絮兒比嘛。”韓嘉縹也想見識見識。
姚心蘿還是不願意,可架不住兩個聒噪的人在耳邊不停的唸叨,妥協了,“好了好了,和你比,我答應和你比了。”
姚心蘿回房,換了騎馬服,三人帶着隨從和婢女去了玄武街,路面上的積雪已被清掃乾淨,還殘留着一些水漬,陽光雖明亮,卻沒有多少暖意,寬寬的道路兩旁,只有幾個路人在行走,縱馬狂奔,到是不用擔心會踩着人。
姚心蘿和蕭詠絮乾淨利落地翻身上了馬,抖抖馬繮繩,一拍馬屁,馬如箭一般地衝了出去。兩人兩騎在空曠的街道,飛奔疾馳,一直不分先後,並騎齊驅,朝着城門衝去。
馬蹄聲聲,驚住了守門的士兵和進城的人,他們擡眼看去,只見兩匹快馬,先後而至,前到的人,身穿蓮青色繡紅梅鶴氅,將馬繮一勒,馬的前蹄高高擡起,一個側轉,停了下來。
後到的人,穿着大紅羽紗面襯着白狐皮的大氅,在離前面那人三步遠的地方,也勒停了馬。兩人舉鞭跟士兵示意後,沿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