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裡的晨鐘響起,讓剛迷瞪着要睡着的平良郡主,瞬間清醒,用右手肘撐起半邊身子,從窗口看去,外面還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姚心蘿掩嘴打着呵欠,問道:“什麼時辰?”
“郡主,卯時初。”守夜的冬桴道。
“這麼早。”平良郡主驚呼道。因她的身體原因,姚敦臹捨不得她早起,韓氏也不是苛刻的婆婆,平良郡主平時都是睡到辰時正纔起來。
“四嫂,起來吧,要去達摩庭做早課。”姚心蘿也只偶爾起來,送李恆上早朝。
姑嫂倆精神不振的去找韓氏,看到韓氏,姚心蘿就撒嬌得鑽進她的懷裡,“娘,我好睏。”
“晚上不乖乖地睡覺,當然困囉。”韓氏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
“娘,好痛。”姚心蘿揉揉被她擰的地方道。
“醒了沒有?”韓氏笑問道。
“娘啊。”姚心蘿噘嘴叫道。
“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愛撒嬌,你就不怕淇兒和同同笑話?”韓氏嘴上嫌棄着,雙手卻緊緊摟抱着姚心蘿。
姚心蘿在韓氏懷裡蹭蹭,道:“他們又不在這裡。”
說笑了幾句,韓氏就帶着三人,往達摩庭去。和僧侶們一起做了早課,用罷齋飯,拿浸泡楊柳枝的清水,漱口淨面淨手,換上海青;在主持唸完《楊枝淨水贊》後,移步前往法壇。
水陸法會是七天,分七個壇場,要七晝夜才能功德圓滿。進了法壇,就得禁食,一場法會大約需要兩個時辰,僧侶講究過午不食,信衆不受這個限制。
廣濟寺廟大地寬,房屋衆多,要查出那批人的藏身之處,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批人行事猥瑣,使的都是下三流手段,往食物和清水裡下毒。
太子和太子妃都已收到了毒粥和毒水,慶幸地沒有中招,可是這樣被動的應對,實在是令人憤慨。
寺中的香積廚是重點的監控地方,進出都要搜身,可在第三天的法會後,太子回禪房用齋飯,試食小鳥喝了兩口稀粥後,就蹬腿翻着肚子死掉了。
在這麼嚴密防控下,居然還能讓人在粥裡下毒,這令人感到不寒而慄,女眷這邊也不太平,昭和大公主的禪房裡,莫名的竄出一條毒蛇,咬傷了她身邊的侍女。
太子妃的禪房裡,則是一羣碩大的老鼠,嚇得太子妃花容失色,向後退時,被門檻給絆倒,重重地摔坐在地,手上的暖爐用力地砸在肚子上,裡面的銀霜炭傾倒。
侍女們趕緊伸手去將銀霜炭撫開,伸手要去扶太子妃,卻看到太子妃雙手捂住腹部,發出痛苦地呻吟聲。
“太子妃,您……太子妃,您在流血。”侍女驚呼道。
侍女們將老鼠趕走,把太子妃扶進禪房裡,趕緊去稟報太子。聖上有帶御醫,太子一邊讓人去請御醫,一邊趕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蓋着被子,躺在牀上,因爲疼痛,額頭上冷汗淋漓、臉色蒼白、嘴脣不停地顫抖。
“悅菱。”太子撲過去,一把抓子太子妃的手。太子妃的手,冷得讓太子心驚,“悅菱,悅菱。”
很快御醫趕到,爲太子妃診完脈,確定太子妃是小產了。太子妃呆怔住,她有好幾年都未曾生育了,她還以爲她懷不上了,完全沒想到她身懷有孕。
小產對身體的影響,原本就大,太子妃先受驚,再摔跌,又被暖爐砸,大出血,怎麼都止不住。太子妃因失血過多,昏厥了過去,熬好的藥根本喂不進去。
侍女哭喊道:“娘娘,娘娘,您張開嘴,把藥喝下去。娘娘,娘娘。”
“悅菱,悅菱,你醒醒,你醒來把藥喝了再睡。”太子哀求道,俊目裡有水光閃動。
“大哥,她都昏了,怎麼喊得醒?你用嘴把藥給她喂進去,就像小時候,你生病時,皇祖母給你喂藥那樣。”昭仁大公主着急地道。
太子經她提醒,想起了這個法子,伸手道:“把藥給我。”
太子含一口藥在嘴裡,覆上太子妃的脣,慢慢地渡給她吃,一點一點的將藥喂進了她的嘴裡。
血終於止住了,但太子妃還處於昏迷狀態,而且她身體受損嚴重,日後很難再有孕。
太子不在意,道:“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
太子妃帶了血光,不能繼續留在寺中。太子在得到了聖上的允許後,由他親自護送太子妃回城。
“太子,路上一定要小心。”李恆送他出寺,鄭重地叮囑道。
“我會的,你們在寺裡也要小心。”太子緊緊握握李恆的手道。
太子和太子妃在儀仗的簇擁下,離開了廣濟寺,在行至一片稻田時,突然在田裡犁地的牛,像發了瘋似的衝了過去,在稻田裡耕種的農夫們,抽出刀,惡狠狠地撲殺過來。
侍衛們紛紛拔刀抵抗,一場混戰後,那些扮成農夫的人,駭然發現太子的鑾駕上,沒有人。這也就是說,太子和太子妃根本就不在隊伍之中。
扮成農夫的刺殺者,這時要逃走,可是那還逃得走,不是被殺,就是被擒。
另一邊,佯裝送走太子的李恆,在安頓好太子和太子妃後,找機會去見姚心蘿,“心兒,有沒有被嚇到?”
“沒有。”姚心蘿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我以爲他們會明刀明槍的來,沒想到他們使得是陰招。”
“心兒,你瘦了。”李恆摸着她的臉道。
“寺裡的吃食不好。”姚心蘿噘嘴道。她本來對吃食就挑剔,寺裡的稀粥,雖不是太難下嚥,卻也不是她喜歡吃的。
李恆低頭在她脣上輕啄一下,道:“回家得好好補補。”
“我補補肉就長回來了,太子妃怎麼補都補不回來了。”姚心蘿黯然道。太子和太子妃本來還可以多一個孩子的。
“剛纔侍衛回稟,太子和太子妃在回城的路上遇襲。”李恆小聲地道。
姚心蘿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們有沒有事?”
“他們不在隊伍裡,在另外一個安全的地方。”李恆早就料到這件事,已做了萬全的安排。
“這些事,我覺得像是安郡王做的。”姚心蘿蹙眉道。
李恆眯了眯眼道:“他的嫌疑是最大,但他很會避嫌,他一直陪在萬歲爺身邊,甚至沒有見過他王府的屬官。”
“他撇得這麼幹淨,就更加可疑。”姚心蘿拉李恆在榻上坐下,“殺掉兩個嫡皇子後,奪位機會最大的就是他了。”
“他不會成功的。”李恆自信地道。
姚心蘿用力地點了下頭,讓安郡王這種人,奪位成功,那是老天無眼。聊罷正事,姚心蘿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好想淇兒和同同,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二嫂不會虐待他們的。”李恆笑道。
姚心蘿捏拳,在他胸口上輕捶了下,“我又沒說二嫂會虐待他們,我是想他們了,那個當孃的會不想兒女?”
“娘想兒,流水長;兒想娘,扁擔長。所以,娘子,少想他們,多想想你的男人。”李恆捏捏她的鼻子道。
姚心蘿拂開他的手,道:“你就在我面前,我有什麼好想的?”
“娘子的意思是,我不在你身邊時,你就一直想我。”李恆用頭抵着她的額頭問道。
姚心蘿把身子往仰,手撐在榻上,“纔沒空一直想你。”
“我可是一直想着娘子。”李恆繼續靠近她。
“這裡可是寺廟,你別胡鬧,趕緊走吧。”姚心蘿的手撐住,她已躺在了榻上。
佛門清靜地是不能亂來,李恆只能親親她的脣,親親她的臉,遺憾地離開禪房,去審問抓住的幾個和尚。
太子和太子妃的離去,不影響法會的繼續。這一天也是最後一天的法會,結束後,明日大家就可以離開廣濟寺回城了。
早上姚心蘿從禪房裡出來,看了眼天上的啓明星,和平良郡主會合後,去韓氏房裡,然後四人去達摩庭,一如前幾日做早課、用齋食、換海青、去法壇。
未時正,舉辦最後一項圓滿送聖儀式。主持大師在上面道:“聖衆請歸雲,六道衆人生往生淨土。”
經過一個時辰的法事後,聖上親自點燃承載着衆生報恩超薦、成佛利生宏厚的紙船,雙手合十道:“惟願衆生苦惱融於智慧火海,一切六道亡靈往生極樂,願鎮壇大將軍護持船上所有亡靈順利往生西方淨土。”
爲期七天的水陸大會至此,在殊勝吉祥的佛號中圓滿結束,依次從大壇內退出,回禪房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回城,這七天的法會,讓許多人疲憊不堪、提心吊膽,也受苦受累了,可還不能有怨言,這是聖上爲太后舉辦的法會。
姚心蘿回到禪房內,脫下海青,用過簡單地齋飯,歪倒在榻上,眼眸半眯準備小睡一會。冬桴匆匆進來,“郡主,出事了。”
姚心蘿立刻清醒地過,驚坐起,“出什麼事了?”
冬桴嚥了下口水,道:“剛纔萬歲爺回禪房時,突然從菩提樹上,跳了幾個刺客來刺殺萬歲爺,安郡王爲救萬歲爺受了重傷。”
“刺客有沒有抓到?”姚心蘿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刺客有沒有全部被抓到,只知道萬歲爺十分鎮怒,把負責這次守衛一事的福王叫了過去。”冬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