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初,韓氏趕到山莊,護送她來的是姚敦臸。韓氏沒先去瞧女兒,直奔韓嘉緗住的院子,看到她,劈頭問道:“你是怎麼到京裡來的?是誰帶你來的?你父母可知?”
韓嘉緗挑眉道:“心表妹不是派人去府裡,把事情告訴姑母了嗎?要不然姑母也不會趕過來。”
韓氏看她這樣,雙眉緊鎖,厲聲問道:“二皇子是有妻室的人,你這是要做什麼?韓家女沒有去做妾的。”
“姑母此言差矣,做妾也要看做什麼人的妾,蕭郎可是皇子。”韓嘉緗驕傲地道。
韓氏被她這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你是讀過書的,何爲妻?何爲妾?兩者之間,有着雲泥之別,不用我說,你也該知曉的。韓家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讓你眼皮淺的,自甘下賤的去做妾?”
“是沒缺我吃沒缺我穿,可吃得是什麼?穿得是什麼?你們穿得是冰絲軟緞,我穿得是細綾棉布。你們吃的是胭脂貢米,我吃的是大白米。憑什麼你們就能享受榮華富貴,我就只能過清貧的日子。”韓嘉緗不滿地詰問道。
韓氏萬沒想到她愛慕虛榮到如此地步,“就爲了點吃穿,你就上趕着去做妾?你知不知羞?還要不要臉?”
“我纔不是爲了這個,我喜歡蕭郎。”韓嘉緗臉頰微紅,“是,我現在是去做妾,您瞧不上我。可等將來,我做了一宮主位,到那時,就是姑母你也得向我行大禮。”
韓氏怒極反笑,不無嘲諷地道:“姑娘真是志向高遠。”
“姑母若是能說服姑父,助蕭郎一臂之力,事成後,必論功行賞。”韓嘉緗拉攏起韓氏來。
韓氏冷笑道:“這份功勞,我們樑國公府承受不起,韓家也要不起這份功勞,姑娘還是省省心吧。”
“姑母好好想想,不要這麼快就拒絕。我若是得勢,難道還會虧待了你們。”韓嘉緗笑道。
“你閉嘴,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絕不會如你所願的。”韓氏陰沉着張臉,且不說樑國公府沒有明確的參與奪嫡,就是要站隊,也絕不會站到二皇子那邊去。這個蠢貨身份未明,就去幫人了,她這是打算賣了姚韓兩家,好在二皇子立足。
韓氏越想越氣,厲聲道:“你們去把她給我綁了。”
韓嘉緗萬沒想到韓氏會是這種反應,驚叫道:“姑母,您不能這麼對我,我已經是二皇子的人了。”
韓氏在聽冬林說情況時,就猜到韓嘉緗清白不保,這會子聽她親口說出來,並不意外,只覺得丟人現眼,五弟媳實在是太不會教女兒了。
“綁了,堵上嘴,給她驗身。”韓氏毫不留情地道。
“放肆!你們放肆!我要告訴蕭郎,把你們全抓起來,把你……唔唔唔。”韓嘉緗掙扎不過,被婆子們強行綁起堵上了嘴。
驗身過後,婆子回稟韓氏,韓嘉緗的的確確已非處子之身。韓氏是相信孃家的閨教的,存着幾分僥倖的,可這臉打得,真真是氣狠了,手裡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茶几,咬牙切齒地道:“韓家幾輩子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
隨韓氏來的都是她的心腹,洪壽家的更是是韓氏的陪房大丫鬟,忙上前勸道:“夫人息怒,沒得爲這等人氣壞身子。還好四姑娘聰慧,把人給留在了莊子裡,沒把事情鬧大。”
“她自個下作就罷了,偏生跑到莊子裡來惹眼,累得囡囡沾上這等齷齪事。”韓氏惱火地道。
門外傳來婢女給姚敦臸、姚敦臹和姚心蘿請安的聲音,兄妹仨進了屋,韓氏瞪着姚心蘿,“你過來做什麼?這事不是你小姑娘家家能摻合的,小四把你妹妹送回房去。”
姚敦臹和姚心蘿一句話都沒說,就被趕了出來。韓氏強忍怒火,與姚敦臸商量了一會,就做下了決定,由姚敦臸押送韓嘉緗回韓家,同行還有那四個婆子,防止人中途逃脫。
“把人交給她父親,她說的話,也全告訴他,要怎麼處置隨他。也告訴你大舅舅,韓家的聲譽,要不要也隨他們。”韓氏既是在生孃家人的氣,又有些擔憂。韓家的門禁何時這麼鬆了?敗家從來由內起,連深閨的姑娘都管不好。
“是,母親放心,兒子會和大舅舅好好說道說道的。”姚敦臸淺笑道。
姚敦臸立時押着韓嘉緗走了,這天晚上,韓氏把姑娘們都提溜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想來你們心裡有數。姑娘家的名聲貴重,容不得半點差錯。她固然做錯了事,可你們應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不該說的話不要說,聽懂了嗎?”
姚家五姐妹包括邱恬予都欠身應道:“聽懂了。”
祝愛蓮卻道:“大舅母此言差矣,她姓韓,我姓祝。她行差踏錯,壞了名聲,與我有什麼相干,怎麼着也牽扯不到我。”
韓嘉緗做的事,的確礙不着祝愛蓮。但韓氏之所以這麼說,存着敲打的意思,順從她就好,祝愛蓮這番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韓氏冷冷地看着她,道:“祝姑娘的親事已定,沒得留在外家的道理,擇日回延川待嫁吧。”
祝愛蓮一驚,忙道:“大舅母,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原本就與我無關,我是不會多嘴說什麼。”
韓氏實在沒什麼心情與她計較,見她改口改得快,沒抓着不放,又敲打了幾句,放她們回房收拾東西。第二天,韓氏帶着姑娘們回城,這是防止蕭汯找藉口,來莊子糾纏不休,壞了自家姑娘的名聲。
原本打算在山莊住在半個月,等姚訓錚生辰之前纔回去,可纔來六七天,還沒玩盡興就要回去,姚敦臹這貪玩的小子,自然不高興,臉拉得老長。
“夫人,四少爺猛抽了馬兩鞭,馬朝前跑去了。”車伕稟報道。
“呼啦”車門被婢女拉開,韓氏直起身子,擡眼看去,姚敦臹騎着馬跑遠了,又氣又急,罵道:“這渾小子又胡鬧,回去告訴老爺,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母親,先把四哥哥攔下,聽郎莊頭說,前面村落在趕鬧子,路上都人,馬兒跑那麼快,萬一傷着人,可怎麼辦?”姚心蘿面帶憂色地道。
“這個渾小子。”韓氏又罵了一句,“呂大人,勞煩你帶人去攔住我家那個孽障。”
“母親,不可以,呂大人也是騎馬,這快馬追快馬,豈不是更危……”姚心蘿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道身影,快若流星的朝前掠去。
韓氏眯着眼,辨認了一下,問道:“可是那位在書堂教你琴的黎先生?”
“是黎先生。”姚心蘿是見識過黎若瀾身手的。
“他有這等本事,做樂師真是屈就了。”韓氏感慨地道。
“齊山長是黎先生的姨母。”姚心蘿道。
“原來如此。”韓氏點點頭,善泳者溺,善騎者墮。想來齊山長是怕外甥出事,才這樣拘着他。
黎若瀾將姚敦臹毫髮無傷地帶轉回來,韓氏讓車伕停下馬車,從車上下去,鄭重地向黎若瀾道了謝,回頭問姚敦臹,“可傷着人了?”
“還沒到趕鬧子的地方。”姚敦臹道。
“要不是黎先生攔着你,你就闖出大禍了。”韓氏瞪着他,“你是不是皮癢癢了?這次非得讓你父親好好捶捶你不可。”
“母親,兒子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兒子這一回吧,別告訴父親好不好?”姚敦臹哀求道。
“不好,這事就得告訴你父親,省得被你父親唸叨我,說慈母多敗兒。”韓氏轉身踩着小木杌上馬車。
“哎,母親,母親。”姚敦臹攔不住韓氏,伸手去扯姚心蘿的衣角,“妹妹。”
姚心蘿斜睨他,“四哥哥就是欠教訓。”
姚敦臹愁容滿面,今天完了,連妹妹都不幫着他了。黎若瀾拍拍他的肩,安撫他道:“勒馬及時,不曾傷人毀物,令尊不會重責的。”
“黎大哥,你幫幫我。”姚敦臹眼巴巴看着他道。
黎若瀾笑問道:“怎麼幫?”
“黎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替我求求情,而且有客人在,我爹肯定會手下留情的。”姚敦臹在這方面,腦筋是動得極快的。
黎若瀾爽快地答應道:“行,我隨你回去,向令尊求情。”
“黎大哥,謝謝你,太謝謝你了。”姚敦臹高興地道。
姚敦臹找得這個護身符,沒派上用場。早朝時,接到了那海傳來捷報,忠勇侯不但解了那海的困,還和武安侯趁勝追擊,殺死了鐵勒國的副將毛魯克,還奪佔了鐵勒國的額登城。兩位侯爺趁勝追擊,逼得鐵勒國不得不遞交了求和書。
聖上龍顏大悅,賞賜兩府和三軍,還興致勃勃地拉着肅王、姚訓錚和永恩伯世子去打雙陸,快宮禁了,才放三人出來。
黎若瀾這個外男,自然由姚敦臹招呼。姚心蘿用過晝食,回了明珠院。小睡起來,冬樹把這幾天收到的請柬拿了過來給她過目。每年書堂書院放年假,京中各府就以各種名義設宴,藉此聯絡感情。
“怎麼這麼多張?”姚心蘿數了數,有七家的請柬。往年她還小,若有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姑娘設宴,送來的請柬,會先送到澹寧居韓氏那裡去,由韓氏挑選好,再送過來給她,最多不過二三張。
“夫人說,姑娘大了,要學着自己選。”冬樹笑道。
姚心蘿仔細看了看,七家宴請的日子,有兩家撞期,都在九月初三,另外五家分別是九月初二,九月初五,九月初六、九月初七。
初三日這兩家與姚家交情深淺差不多,去了這家,不去那家,不是太好,索性兩家都不去。
從初五到初七,要她連續赴三天的宴,姚心蘿想想就覺得累,分析了三家與姚家的關係,從中挑選出初六日的,又拿出初二請客的,去澹寧居問韓氏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