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是從高門大戶出來的姑娘,接受得也是高門大戶式的教導,對高門大戶那一套,她十分清楚,想要糊弄她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姚心蘿凡事還要問清楚,管事的若是答不上來。
姚心蘿把東西往旁邊一擱,也不發火,淡定地道:“換個知道的來答話。”
要沒人知道,那就回去查清楚再來答話。
“第一回就罷了,若還有下回,這差事,你不必當了。主子的問題,你都答不了,要你何用?當擺設用,你這長相太寒磣了。”姚心蘿損起人來,嘴巴利落的很。
“你們這些媽媽們,都當了這麼久的差,還什麼都不知道,賬都不清楚,就過來回話,是想爲難主子嗎?真是其心可許。”冬梅幫着罵道。
大多人都學乖,當然也有強硬的,還想着糊弄,成柱家的和冬桂配合,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姚心蘿淡笑道:“你不必做了,即刻起,副管事晉升爲管事。”
副管事高興了,被免了的管事不樂意,嚷道:“二奶奶,你不可以這麼做,我要找二太太評理,我要找二太太評理。”
“站住。”姚心蘿冷聲道。
那管事站在門口,得意地回頭,目帶挑釁。
姚心蘿脣角上勾,道:“冬林,掌嘴,送她去找二太太。”
冬林依言行事,上前連扇那管事三耳光,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提着她去見鄭氏,順便交給鄭氏一份賬單。
那些等着看好戲的人,一直等到姚心蘿和劉氏、方氏離開四和堂,也沒等來鄭氏,而那個管事,也就這樣被撤換掉了,連帶着她家中一干人,姚心蘿也全部撤換了。
這樣一來,不管是劉氏和方氏,還是管事們都知道厲害了,事情弄清楚了,纔敢來回話,也不敢再耍奸滑。二奶奶身邊的人,都一個頂一個的厲害。二太太失了權,已經沒辦法庇護她們,她們還是老實老實的,先保住差事要緊。
鄭氏陸陸續續地交了五萬兩銀子到賬房,庫房裡的東西,暫時她填補不回來,姚心蘿並不催她,不過把庫房的鎖全部換了,又重新登記了一遍。
十一月十一日,大吉,諸事皆宜,李恆在這天正式成爲定遠侯府的世子爺,姚心蘿的誥命,也隨即下來了,府裡對他們的稱呼,由二爺、二奶奶,變成了世子和世子夫人。
姚心蘿藉着這件喜事,闔府大賞,管束下人,恩威並施,才能收服人,才能讓下人誠心跟隨。
鄭氏比較貪,當家十來年,摳門的很。姚心蘿此舉,立刻就讓一些搖擺不定的人倒戈,誰也不願跟着寡恩薄義的主子。
李宕違心地向李恆道了句,“恭喜。”
“同喜。”李恆拱拱手,態度中規中矩,並不像一個侄兒面對叔父。
樑國公府爲了表示對定遠侯府承爵一事的重視,連老國公都親自來致賀。
定遠侯誠懇地拜託老國公多多照應李恆。
老國公笑道:“他是我孫女婿,我這個當祖父,一定會照應他的。你放心,有老夫在,沒人敢動他。”
李宕眼皮一跳,李恆羽翼漸豐,一個顧家,已夠讓人頭痛,現在還多了姚家,要想除掉他,難上加難了。眼見事成,爲何突然變成這樣了?李宕想不通。
方氏和汪氏在榮恩院裡招呼女眷,姚心蘿陪母親嫂嫂們說了幾句話,就去了靖北堂。
靖北堂裡,劉氏正盯着幾個管事媳婦指揮着婢女婆子們在擺席,看姚心蘿過來,劉氏笑道:“都安排好了,席面一準讓大家滿意。”
“辛苦三嬸了。”姚心蘿把廚房這一塊交給了劉氏,主要是廚房這裡劉氏安插的人多。
接觸幾日後,姚心蘿就知道李老夫人雖然沒有虧待過李寬這唯一的庶子,但是三房仍舊是五房中最缺錢的。
姚心蘿將油水最重的廚房給了劉氏,劉氏是很滿意的,在姚心蘿的暗示下,她知道姚心蘿準她貪,但必須在姚心蘿准許的範圍內。比如一百兩可以貪五兩,但貪六兩就不行。劉氏是聰明人,知道姚心蘿肯給她這麼大的好處的原因,她盡心盡力地打理廚房。
姚心蘿和劉氏閒話了幾句,就去榮恩院請衆女眷入席。蕭詠絮跟蔣國公夫人萬氏身旁,高樂靈跟着昭仁大公主身旁,萬氏和昭仁大公主都不拘着她們,這兩丫頭跟那些小姑娘們在玩投壺。
姚心蘿挺羨慕她們的,可惜她沒有婆母,也沒有可靠的妯娌幫忙,她不得不辛苦些,尤其是今天是李恆的大日子,她絕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女眷們坐一塊閒聊,萬氏半是真心,半是擠兌地笑道:“李二太太現在省心了,萬事有侄兒媳婦操辦,你也能好好享福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都恭維韓氏會教女兒。韓氏笑着道:“這誇獎,我受之有愧,她打小就太后娘娘身邊長大的,我也是跟着沾光啊。”
此語一出,就算與鄭氏交好的太太們,也不敢說酸話了,也跟着贊姚心蘿好。
“是啊,多虧親家母養得好閨女,我這才能跟着享福,可憐我那大嫂去的早,沒能享到兒媳的福。”鄭氏皮笑肉不笑,這福她纔不願享。
“所以說是李二太太命好,纔能有昭和郡主這麼好的侄兒媳,都不用李二太太勞神費力。”鄭國公夫人笑,瞟了眼站在鄭氏向後的羅素約。
羅素約一張俏臉,憋得通紅。若不是鄭氏是戀權,她嫁進來一年多了,都不肯鬆手,何止於被人這樣當面貶低,她那點不如姚心蘿了?她肯定比姚心蘿做得更好。
姚心蘿不知此事,過來請人時,被羅素約怒瞪了一眼。而後,羅素約找了個機會,從姚心蘿身邊走過時,恨聲地說了句,“姚心蘿,你休要得意。”
姚心蘿愣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若是可以,她並不願管着中饋,實在是太辛苦了。張羅完席面,應酬好賓客,等送走賓客之後,還要收拾殘局。
從早忙到晚,掌燈時分,姚心蘿纔回昍園。卸下滿頭的珠釵,換了身輕便的家居服,喝了碗熱雞湯,這才舒服些。
姚心蘿歪在榻上,剛歇會,李恆就回來了,一身的酒氣。姚心蘿從榻上下來,笑道:“你回來了,我讓她們備了熱水,你先去沐浴。”
“你洗了沒?我們一起去洗。”李恆問道。
姚心蘿臉微紅,道:“今天涼快,我就不洗了。”
“你今天忙一天,全身是汗,洗一洗泡泡,會舒服一些的。”李恆走過去抱她。
姚心蘿身子閃開,躲開了他伸出來的雙臂,“那我晚點洗好了,我現在累了,我要歇歇,明天是冬至,還有得忙。”
“我好好伺候你,保證不鬧你。”李恆壓下了所有旖旎心思。
姚心蘿眸光流轉,歪着頭看着他,道:“你若騙我,再不信你。”
“絕不騙你。”李恆笑道。
姚心蘿半推半就地隨他去了淨房,李恆說話算數,那怕全身都叫囂着要她,卻也沒有動她。反而是姚心蘿險些把持不住,要將他撲倒。
洗完澡,姚心蘿穿上衣裳,看他憋得難受,到底還是勞動了一下五指姑娘去幫他,還是受累了一場。
次日,冬至節。冬至大如年,往年在孃家,姚心蘿也會幫着韓氏準備祭天、祭祖、祭神的東西,是以並不手忙腳亂,一切井井有條。
李恆雖還在放婚假,卻也得隨定遠侯一起進宮,陪聖上去天壇祭天。李老夫人昨日累了一天,今天又些撐不住,讓元嬤嬤傳話過來,晚上不必擺酒唱戲了,簡單點吃一頓就好。
上午,姚心蘿依着禮數,讓人往樑國公府送了餛飩。姚方氏讓人回了禮,“四姑奶奶,今年夫人讓包的是魚肉餡和蝦仁茸。”
“太好了。”姚心蘿喜好河鮮,但定遠侯府偏好肉食,如是就分了一部分送去給沁園,其他的就留在了昍園。
李老夫人讓婢女煮了一碗嘗,吃罷,對元嬤嬤道:“樑國公和國公夫人寵女兒是有名的,瞧瞧這吃食做得多精細,這味道也好。心兒嫁過來,到是受委屈了。”
“世子夫人嫁過來,身邊帶着擅膳的婢女,這些天,世子夫人送過來的吃食都她做的,老夫人難道就沒吃出來?”元嬤嬤笑問道。
“我說怎麼這大廚房裡的吃食,比我這小廚房做得還好吃了,敢情都是心兒的婢女煮的啊。”李老夫人笑道。
“世子夫人孝順,有好吃的都不會忘了您。”元嬤嬤笑道。
“她是個好孩子,太后娘娘教出來的,不會有差。”李老夫人笑道。
等正午,定遠侯和李恆從外面回來,各吃了一碗餛飩,就忙着祭祖、祭神等事。
祭祖,顧名思義,就是祭祀李家的列祖列宗。京都習俗,是掛家譜祭拜,將五日前買來的白狗,在祭案前將白狗殺死,供在祭案上。
祭完祖,接下來就是迎神,凡是能主宰人的命運、能主宰人間災禍幸福的各類神祇都要祭拜。
一個時辰後,這些儀式全部結束,下人們收拾東西,其他人過自回院子歇息。
姚心蘿把李恆拖去了西廂房的書房,鋪好紙張,俏皮地笑道:“勞煩世子爺幫爲妻寫一副九體對聯消寒圖吧。”
“沒問題。”李恆提筆,“勞煩世子夫人幫爲夫磨墨。”
姚心蘿笑,挽起袖子,拿起雲香墨條幫他硯墨。
每個字的筆劃均爲中空,李恆認真地寫下了,“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秋院掛秋柿秋送秋香。”
“世子夫人可好?”李恆笑問道。
姚心蘿放下袖子,笑着:“世子墨寶,本夫人一定好好珍藏。”
夫妻倆笑鬧了一會,回到東暖閣品茗看書,正溫馨着。冬柳匆匆過來,站在門口,道:“夫人,婢女有事要稟。”
“進來說。”姚心蘿放下書道。
冬柳進來,屈了屈膝道:“夫人,爲冬宴上準備的雞全都不見了。”
“想必是誰沒把雞籠關好,讓雞跑出來了,讓她們好好四處找找。”姚心蘿不甚在意地道。
“不是的夫人,不但活雞不見了,那些殺了的,拔了毛,待煮的雞也全都不見了。”冬柳垂首道。
姚心蘿訝然,“活雞不見了到是有可能,這死雞也能不見,這府裡來了偷雞賊。”
李恆冷哼一聲道:“必是有人搗鬼。”
姚心蘿輕輕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別動怒,問道:“三太太在做什麼?”
“三太太已讓採買的人,去市集找相熟的雞販買雞。三太太帶着人,在府裡查,三太太說,一定要將偷雞賊抓出來。”冬柳道。
冬至節三日,店肆皆罷市,垂簾飲博,謂爲做節,這是對諸神的尊崇。
雞和吉諧音,冬至節不可缺吉。無吉,晦氣。
“瞧,我就知道三嬸會有法子把事情處理好的,不用着急,我們就等着看那個偷雞賊現出原形。”姚心蘿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下去吧。”
冬柳行禮,退了出去。
“你認爲是誰?”李恆問道。
“下手的人,我不知道是誰,但主使的人,不是二太太就是大奶奶,也有可能是她們婆媳一起。”姚心蘿笑道。
定遠侯府面積大,要藏三十幾只雞,不是件難事,劉氏一無所獲,不過還好,採買那邊順利,買到了十來只雞,總算趕在冬宴之前,把雞送了進來。
冬宴上,當雞擺在桌上時,鄭氏和羅素約臉色微變,這雞是哪來的?
姚心蘿留意着兩人的神色,見狀,就知的確是這兩婆媳在搞鬼。劉氏也一樣懷疑她們,自然也注意到了,恨得牙癢癢的,她管着廚房,出了差錯,她是要填補的,讓她拿出銀子來,簡直跟要她命似的。
有劉氏去找鄭氏和羅素約的麻煩,姚心蘿樂得不管,又把針線房和花木房交給方氏管,藥材房交給汪氏管。
針線房人多,花木房事多,交給愛管事的方氏最合適。
李憶是遺腹子,身體不是很好,汪氏管着藥材比較方便。
方氏高興了,幹勁十足,汪氏則是感激和感動,她不再是府中的閒人了。
冬至過後,定遠侯就帶着李宏、李愉離開京都,去了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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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爲了區分兩個方氏,女主的大嫂以後稱之爲姚方氏。